第23章 第23根鐵柱

第23章 第23根鐵柱

推門進屋,薄權看着房間裏雙手抱臂的陸敬。

在微動作心理學裏,與身體微微前傾的信任不同,雙手抱臂是一個防禦的姿勢。

薄權眼裏飛快掠過一縷猙惡。

在那本書里,他的寶貝被一群惡人欺凌,變成了隨意轉手的夜鶯,其中很難說沒有這個披着發小外衣、實則幹着噁心勾單的人的參與。

陸敬語氣平淡,仔細聽還有一點點嫌棄,「聽說你有人格分裂,魚魚說上次在西門口遇到的那個你,其實是你的另一個人格。」

喻虞跟他解釋過以後,雖然這事離奇又離譜,但陸敬已經信了七分了,如果薄權拿出有力的證據,他倒不是不能理解他之前的無理與傲慢。

薄權再次勾起了唇,緩緩的,隨意的,眼裏的情緒卻尖銳如刀。

陸敬一下子就察覺到了,皺眉正要問他是什麼意思,就聽見薄權嗤笑了聲。

「關你什麼事?陸敬,你以後少管閑事。」

陸敬臉色刷一下就黑了。

薄權眼裏的惡意不減,「難道我說得不對么,你一個外人,未免管得太寬了,以後少把主意打到喻虞身上。」

「外人」這兩個字被薄權更咬重了些。

但陸敬光是聽着前半句,腦子就嗡嗡的疼,後半句基本沒聽,此時他腦中只有一個想法。

草,這人是裝的!

陸敬越想越肯定,「所以你是裝的對吧?你根本就沒有什麼人格分裂,一切都是你的謊言。」

按喻虞說,跟他談戀愛的是主人格,那天拽得飛起、還不認識他的那個是副人格。

主人格對他很好,開朗又熱情。他於副人格來說是陌生人,既不認識他,也不認識他整個宿舍,也包括他陸敬。

薄權低聲說:「我不會騙他。」

陸敬覺得荒誕極了,「不會騙他?這還不叫騙,那些電信詐騙團伙豈不是全部可以他媽的無罪釋放?」

薄權無所謂,「信不信隨你。」

陸敬聽出來了,這句話的後半句的潛台詞絕對是:反正你也不重要。

陸敬拳頭硬了,正想發飆時,房間門咯嗞的一聲開了,然後從外門探進一個栗子色的小腦袋。

喻虞睜着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看見兩人同時望過來,眼睛彎成月牙兒,「怎麼樣,是不是都說清楚啦?」

「對,說清楚了。」薄權目光含笑地看着他。

陸敬不可思議地看着薄權,然而此時再看他,卻見他全然不見之前的冷漠與尖銳。

薄權現在溫和極了,無論是神態還是語氣,都像極了一抹讓人愜意的春風。

陸敬隔夜飯都要嘔出來了。

以前陸敬聽前女友說誰誰誰是綠茶,婊得一批,當時他完全沒當一回事,覺得是他前女友對其他女生的偏見......

然而現在,他真切體會到什麼是綠茶。

喻虞沒注意那麼多,聽薄權說已經說清楚了,滿心滿腦都是高興。

發小重要,對他很好的男朋友也重要,當然是別鬧不愉快啦~

「你們咋都聚在這裏,是在開什麼我不知道的小會議嗎?」韓胖子溜達回來了,「不能排外哦,我也要聽。」

薄權走過去牽住喻虞的手,「我們討論中午吃什麼。」

喻虞點頭,「對的,反正胖胖你不挑食,就不喊你了。」

免得韓睿聰再念叨,喻虞忙轉移話題,「看完房子了對吧,那咱們去射箭吧,玩完剛好去吃飯。」

「陳小舟走了,咱們射箭去!」

哪怕之前走過一次水底隧道,但經過時還是再次被驚艷到,極致的夢幻感彷彿能令浮塵俗世暫時遠去。

「我想如果每天都住在這裏,心情一定會很好。」韓胖子感嘆。

陳滿舟:「心情好不好難說,但你的錢包絕對會變得癟癟的。」

喻虞見韓胖子一臉菜色,「這裏確實挺好的,以後來的時候捎上你們,對吧阿敬。」

邊走邊聊,一行人很快來到了俱樂部,這座設計時尚的俱樂部地下三層,地上四層,一共四層。

數字「七」,取意「七上八下」中的「七上」。

箭室在俱樂部的第四層,而且它是有隔間的,分為三靶區、四靶區、六靶區,以及九靶區。

他們這一行六個人,於是要了六靶區的場。

薄權從側方的柜子裏拿出兩套護具,先把一套順手擱桌上,然後拿着另一套走到喻虞身邊。

喻虞抿唇一個小酒窩,故意把右手握成拳頭,不讓薄權給他戴護具。

薄權抬眼看他,沒有任何不耐煩,眼裏溫和的無奈,他手掌伸開,骨節分明的大掌輕而易舉包住了那隻白皙的拳頭。

薄權的指尖帶着一層薄繭,不輕不重地摩挲幾下后,那片白如羊脂的肌膚就泛起淺淡的緋紅。

喻虞忍不住哈地一聲笑了,拳頭也鬆開了。薄權給他的右手戴上護指,然後去拿左手的護具。

兩人黏黏糊糊的。

韓胖子感嘆:「熱戀期真可怕,我一百七十斤站在這裏,魚魚都看不到我。」

陸敬額角抽了抽,「他不是看不到,他是被遮蔽了雙眼。」

韓胖子點頭同意,「對,被愛情遮蔽了眼睛。」

陸敬:「......」狗屁的愛情。

幾人都戴好護具后,喻虞覺得光是射箭不刺激,得有些小懲罰。於是定了倒二倒一有懲罰。

倒二喝苦瓜水,倒一吃芥末。

薄權的賽道在喻虞的左手邊,在其他人都舉弓準備射箭時,他走到喻虞旁邊,低聲在喻虞耳畔說,「寶貝,咱們要不也單獨賭一局。」

熱氣灑在耳廓上,痒痒的,喻虞忍不住偏頭,腰上卻多了一條結實的手臂,把他不松不緊地攬住。

不勒,卻容不得他退開。

「怕了?」薄權親了親他的耳尖。

喻虞輕哼了聲,「怕?我鈕祜祿魚沒帶怕的,比就比,咱們比誰中的環數高,輸的那個人......」

說到這裏卡住,喻虞忽然想不到彩頭。

薄權低聲在他耳朵說了一句話。

喻虞臉頰慢慢紅了,「你是不是早就想了?」

「我並不認為我想與自己的男朋友親近有錯。」薄權誠實點頭,轉而又勾住他細白的手指,「寶貝答應了?」

喻虞下巴微抬,黑眸里宛若燃了簇火焰,把他一張本就好看的臉映得愈髮漂亮,「還是那句,比就比,我不會輸的。」

隔壁的韓胖子嚷嚷,「喂喂,你們倆差不多了哈,有什麼話回去再說,再不上場,你們倆就是倒一跟倒二了。」

喻虞一聽這還得了,連忙把腰上的手臂掰開,「來來來,現在就來。」

薄權遺憾地收回手。

為了好計算環數,他們每人拿了十支箭,射中靶心最內的小圓圈得十分,也就是滿分是100。

喻虞之前玩過射箭,不過那是在他高二的時候了,他自覺還是有點天賦的。

舉弓,瞄準。

在拉弓幾乎滿弦后,喻虞鬆了手。

「嗖。」

破風之聲與旁邊的歡呼交疊。

陳滿星:「哈哈哈,我這一下應該有六環。」

他們選的是三十米賽場,陳滿星覺得自己能射到五環以上已經是超常發揮了。

他嘚瑟又驕傲,嘿嘿笑着的轉頭去看自己的堂哥,「哥,你四隻眼睛會不會看不清楚。」

陳滿舟很淡定,「四隻眼確實厲害點,我七環。」

陳滿星:「......」

賽道與賽道之間不會放任何隔板,為了避免誤傷,最後的成績都是等十支箭射完以後再統計環數的。

射到第七支箭的時候,喻虞有些累了。

射箭並不是說把箭射出來就行了,還得盡量往靶心靠,更別說之前他為了裝逼,打腫臉充胖子拿了沉一些的弓。

現在頂不住了。

喻虞把弓放下,偷偷揉了揉手臂,若無其事地往旁邊看。

他旁邊是薄權,薄權站得很直,長弓在他手裏彷彿成了乖順的貓,隨他怎麼擺弄。

他穿着黑色運動褲,很普通的款色,卻因為身量足、比例也好所以顯得賞心悅目。在喻虞的注視下,薄權兩條大長腿踩成漂亮的弓步,拉弓時手臂肌肉繃緊,胸背的線條和輪廓都非常流暢紮實,如同一頭蓄勢待發的黑豹。

「嗖——!」

長箭破風。

喻虞正要順着去看他這一箭射了多少環,卻見薄權側頭看了過來。

年輕的男生額前發懶散地搭在眉骨上,對着心上人勾唇笑了笑,然後ink了一下。

喻虞怔住,耳尖微微紅,傳入耳畔的聲響似乎遠去,眼裏就只看到一個人。

他覺得自己有點被電到了。

「我好了!」陳滿星叉腰。

韓胖子也不甘落後地說十支箭都射完了。

陸敬:「我也好了。」

喻虞驟地回神,吭哧吭哧地也把自己剩下的三支箭給射出去。

等所有人的箭筒都空了以後,迅速進入記分環節。

薄權:「我去記分吧。」

喻虞正想說我跟你一起去,但陸敬瞅了他一眼,火速截住了他的話頭,「胖胖,你跟薄權一起去記分。」

韓睿聰本來就想去,當下直接應了。

薄權眼裏浮現出冷嘲,卻沒多說什麼。

陸敬把喻虞推到不遠處休息區,在對方疑惑的目光中,低聲說:「魚魚,我覺得薄權這個人不是那麼簡單。」

喻虞眨了下眼睛,沒明白,「阿敬,你這話怎麼說?」

陸敬一臉嚴肅,「我覺得他心思很深,他跟你在一起目的不單純,你家境好,他圖你的錢。」

「哈?」喻虞震驚。

陸敬想起剛剛薄權那副前後不一樣的嘴臉,氣得直磨牙,「社會上不是有些男的,詭計多端又下頭么?整天想着找個富婆傍,讓自己少奮鬥二十年。」

喻虞人傻了,喃喃道:「社會上確實有這種情況,但這跟薄小權有什麼干係呢?」

陸敬恨鐵不成鋼,「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他就是這種人。」

喻虞搖搖頭,「平時出去吃飯,都是他花的錢呀,奶茶跟小點心那些就更不用說了。」

他倒是想來回請,但薄權在這方面總是固執到強勢,以至於從被追求到跟薄權交往,他就只出過一個手機繩扣的錢。

而且還沒確定關係前,那傢伙就很莽地把自己的支付寶和微信的支付密碼一口氣全發給他了,想到最後,喻虞小小的檢討了一下自己。

陸敬狹長的桃花眼微挑,「呵,放長線釣大魚。」

喻虞:「......阿敬,我想提前你一句,咱們國家現在只是起草了同性婚法,並沒有實施。我跟他在國內是結不了婚的。」

陸敬擰眉,有一瞬間覺得喻虞說的也有道理。

他們結不了婚,財產也混不到一起去,薄權就算再能騙,應該也騙不了多少......

「阿敬,你跟薄小權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喻虞皺眉,轉而又覺得不對,「等一下,你們剛剛不是已經說清楚了嗎?」

喻虞是看過薄權的挂號記錄的,而且不是截圖,是在醫院小程序上的那種。

百分百保真。

沒理由啊,這挂號記錄都給出去了,沒理由阿敬還是看薄小權怎麼不爽,到底哪裏出問題了。

陸敬咬牙,「他是裝的,他根本就沒有人格分裂!」

喻虞覺得不對勁,「阿敬,他不是已經給你看挂號記錄了嗎?」

陸敬冷笑,「並沒有。」

喻虞不可思議,「那、那剛剛你們不是說已經說清楚了嗎?」

想到之前薄權讓他別多管閑事,陸敬一口老血都快要哽出來,「是他說的是,我可沒這麼說......」

見喻虞手托着下巴,一副思考狀,陸敬抓了把頭髮,「就憑他裝病,這人心思就不單純。」

喻虞皺着眉頭沉思。

就在他們算分的算分,上洗手間的上洗手間,在休息區說小話的說小話時,一隊西裝革履的男人從電梯出來。

「薄總,四層也是項目區,射箭、攀岩、保齡球、還有劍擊......」

那人說著說著,就聽不遠處的射箭區有人高聲說:「大伙兒,咱們的比賽結果出來了!」

那人中氣十足,這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俱樂部的經理眼角抽了抽,忽然想起今天「清場」沒清乾淨。

今日薄總過來四季莊園,為的是瞧瞧擴容之後的莊園的情況,為此俱樂部提前閉門清場,竭力給薄氏財團這個大股東的掌舵者最佳體驗。

但他卻疏忽了,四季莊園的大股東並不止薄家人。

除了薄家,還有陸家。

經理冷汗都出來了,見薄遠山已經看過去,只能硬着頭皮解釋說,「薄總,陸少爺今天帶了幾個朋友過來玩,看來他們對我們這裏的設施很滿意。」

不滿意就不會大叫,所以那些絕對不是「噪聲」,而是滿意的歡呼。

經理身旁的中年男人模樣看起來不過四十齣頭,他肩膀很寬,平日的養尊處優讓他只是眼尾多了細紋,並沒有明顯的蒼老感。

跟許多上位者一樣,薄遠山氣勢很足,身邊一眾人都是穿着西裝,只有他卓越又偉岸。

薄遠山應了一聲,算是接受了這個解釋。

他往那邊隨意看了眼,正要移開目光時,看見一個高大的男生從箭靶前轉過身來。

應該是剛剛統計完環數。

薄遠山沒有近視,也沒到老花的年紀,因此這一眼看得尤為清楚,清楚到他停住了腳步,甚至還微微眯起眼睛。

薄遠山這一行浩浩蕩蕩,喻虞他們想注意不到都難。

陸敬也看見薄遠山了。

陸家和薄家目前有合作,大家都是一個圈子的人,他依然是見過薄遠山的。

現在碰見人,對方又是長輩,不去打個招呼就說不過去了。

「魚魚,薄叔來了,我得過去打個招呼,你跟我一起去吧。」陸敬說。

喻虞:「好呢。」

但他們才說完,居然發現薄遠山往這邊來。

「薄叔,好巧。」對方主動過來,再讓對方先開口就不合適了。

喻虞也給薄遠山打招呼,「薄叔早上好。」

薄遠山跟他們寒暄了兩句后,忽然話音一轉,「這麼都是你們同班同學?」

陸敬覺得有點不對勁,但轉念一想,他讀的是設計,喻虞也是,雖然細分類不同,但日理萬機的上位者可不會關注那麼多。

陸敬如實說:「都不是同班的,有幾個是舍友的,不過大家都是校友。」

韓胖子跟薄權在箭靶那邊統計環數,他們看見薄遠山時,其實已經統計好了。

但那邊人多,韓胖子有些慫,悄咪咪說:「薄權,你說咱們要不要過去?可是那兒好多人,而且看起來身份好像都不一般。」

瞧那氣勢,就不像普通人。

薄權眸光微閃,「怕什麼,我們又不是偷偷摸摸進來的。」

韓胖子:「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我總覺得......唉,你真過去?算了,我也一起,你等等我。」

跟薄遠山寒暄着的陸敬,忽然發現對方的目光往旁邊移了一下,然後就再沒收回來過。

薄權走到喻虞身旁,他人是過來了,卻站在喻虞旁邊,半點沒想湊過去跟這群不認識的人打招呼。

「比賽結果出來了。」薄權說。

他語氣如常,全然無視那道審視的目光。

喻虞小捲毛支棱起來,「我多少名?肯定不是倒二倒一對吧。」

喻虞就是這麼自信。

薄權笑了笑,「對,倒一倒二不是你。」

喻虞很得意,還想叉個腰,但很快好奇問,「那兩個倒霉蛋是誰?」

薄權:「陳滿星、韓睿聰。」

喻虞笑出小虎牙,「哈哈,人菜就得有懲罰,罰他們喝苦瓜水。」

薄權:「喻虞,你倒數第三。」

喻虞僵住,「這怎麼可能?」

剛好這時韓胖子也過來了,喻虞刷的扭頭好看。

韓胖子一臉認真,「魚魚,薄權說得沒錯,你真的倒三!」

喻虞:「???」

薄權嘴角弧度深了些,「你的箭靶上只有八支箭。」

喻虞:「......」

他不信,他要親自過去看看。

喻虞是實幹派,說干就干,當即噠噠噠地跑過去了。

薄權也跟着過去。

「薄總?」經理試探提醒。

薄遠山收回目光,領着一群人走了,在即將走出箭區時,他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站在箭靶前的高大男生。

薄遠山轉頭去看特助,不意外在對方臉上看到了欲言又止與震驚,「高特助,稍後幫我去查一件事。」

高特助應了,至於具體是什麼,他心裏已經有幾分猜測。

他剛畢業就進了薄氏財團,給那時候同樣剛畢業的薄遠山當助理,他見過薄遠山年輕的時候,也見過薄老爺子正值壯年時的模樣。

剛剛那個男孩子,比起薄遠山,其實更像年輕時的薄老爺子。

吩咐了助理后,薄遠山若有所思。

他記得陸英朗的小兒子今年大二,也就是二十歲,他的幾個同學必定和他差不多大。

二十一年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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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今天也想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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