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 番外02
風很大,雨也很大,打在工地旁的棚屋上,更像是隨時要砸穿頂棚一樣。
時玥清醒過來,眼前是一片黑暗。
她的腰被一條胳膊緊鎖住,背後是一堵滾燙的牆。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奇怪的酸臭味,很像記憶中梅雨季節從潮濕的衣服上聞到的氣味,很刺鼻。
她以為自己在做夢,又把眼睛閉上。
“你醒了,難受嗎?”
男人沙啞的嗓音近在耳側,熱息也噴洒過來。
這是一道很陌生的聲音。
此時此刻,她被一個男人親昵地抱在懷裏,她背後緊貼着的是他結實的胸膛。
時黎有時候也會這樣,強硬地將她困在懷裏,像是將她當成能催眠的布娃娃。
他倒是能睡著了,她卻會整夜地失眠。
可是現在抱着她的男人,顯然不是時黎。
沒有聽到回應,男人輕輕鬆開她,起身下床。
時玥瞬間睜開眼,汗毛豎起,死死盯着那道移動的黑影,心臟也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不是做夢啊。
男人利索地將燈打開,一盞白熾燈照亮簡陋的屋子。
刺眼的光直射過來,時玥眼皮微動,眼神獃滯。
這裏有點像某個集裝箱改造成的房間,雜物亂堆,靠着小窗的位置,一個鐵架子掛滿潮濕的衣服。
房間狹窄到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而男人身軀高大,因為只穿着背心,一身腱子肉也無可避免地展現出來,緊實的線條力量感十足。
完全就是凶神惡煞的歹徒模樣。
時玥輕輕一動,就聽到身下鐵架床發出嘎茲的聲音。
很刺耳。
鐵架床很狹小,剛才兩人就是這麼擠在上面。
她抓着身上的病服,精美的五官被冷白的硬光照得更加病態。
她的腦子一時轉不過來,目光定在男人陌生的臉上,良久才問道,“你是誰?”
她第一反應便是,她被綁架了。
時家作為華國第一豪門,她當這個家的大小姐這麼多年,也不是沒被綁架過。
但這次有點不一樣。
她沒有被捆綁着。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帶來這裏的。
男人低着頭顱,似乎在考慮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當然,其實他不用回答的,但他最後還是開口報出一個名字,“屈長風。”
他聲線很低,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表情還有幾分陌生。
這個名字或許是假的,而且也不存在時玥的記憶里。
她確信自己不認識他。
“你為什麼把我帶來這裏?”
屈長風:“你需要,養身體。”
“……”
時玥看不清他的臉,太臟,還有灰塵,頭髮也擋住他的眼睛。
她聽到這話,死水般的心
情有些起伏。
這裏就像垃圾場一樣,他讓她來這裏養身體?
她是遇上神經病了?
她不動聲色,繼續打量着寬肩窄腰的男人,光是看着他那兩條胳膊,她就放棄正面剛的念頭。
他一隻手就能掐死她。
“我應該不認識你。”她的手在身後摸索,想要找點什麼來防身。
然而鐵架床上就只有一個破枕頭和爛席子。
“現在認識也不遲。”屈長風說話一板一眼,像是許久沒開過嗓子一樣。
說話間,他已經拎着粉色的熱水壺,倒出一杯水。
時玥無聲地看着他的動作。
他遞來的陶瓷水杯上還有一個缺口,溫水冒着淺淺的熱氣。
他的手掌很寬,很大,皮膚粗糲,還有很多傷口,但是看得出來是認真清洗過的。
時玥雙手接過杯子,哪怕口渴得嗓子冒煙,也沒有喝一口。
“你為什麼把我帶來這裏?”
他皺了皺眉,還是那個答案,“養身體。”
“……”
時玥在心中又一次肯定——這是一個神經病。
又一輪狂風驟雨襲來,屋子上方的鐵皮被風吹得轟隆作響,那聲音好像砸在心頭上,讓時玥莫名地緊張。
畢竟,她一睜眼就被奇怪的人擄到這裏,她還不敢詢問太多。
這人看起來脾氣不太好的樣子。
她若是把人觸怒了,對自己的人身安全更加沒有保障。
“哐!”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麼砸到外牆上,時玥感覺整個屋子都在震動。
“我出去看看。”屈長風皺眉,轉身打開鐵門,身影消失在夜雨之中。
時玥看着他將門關上,一骨碌便從鐵架床上起來,因為太着急,眼前一陣發黑,好一會兒她才站穩。
她連鞋子都沒有。
她四周看一眼,穿上男人黑色的大拖鞋,才走到門邊。
一塊木材被捲起砸在牆上,差點將窗戶也破壞。
屈長風正準備把小窗戶的縫隙再堵嚴實一些,卻聽到石子撞擊的聲音傳來,他側頭看去,見那道纖細的身影冒着大雨,深一腳淺一腳地跑開。
他心下無奈,連忙跟上去。
時玥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索性也不跑了,她轉過身,看向雨簾里走來的男人。
這廢棄的破工地,好像除了他們兩人之外,一個人都沒有。
她不覺得自己能跑到哪裏去。
雨水有些模糊她的視線,但是她看得清楚,他並沒有因為她的行為而惱怒。
“你到底是什麼人?”
時玥仔細回想過,她根本不認識屈長風。
在她生病期間,也沒有發生過今天這樣的事情。
綠茶系統讓她重生,時間也往前倒流,可怎麼就忽然冒出一個神經病來?
屈長風在她面前停下,高大的身軀還能給她阻擋一些風雨。
只是他的神情有幾分糾結,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身份。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他只是綠茶系統收集起來的魂魄,他曾經是許亦川,是周元爾,是桑榆……
他定定看着她,還是報出那名字,“屈長風。”
綠茶系統只能承載記憶,但卻無法傳送情感。
這具身體叫屈長風,因為通宵打工,死在今天早上。
綠茶系統攜帶破碎的靈魂進入並接管這具身體。
所以他便只是屈長風。
時玥被對方的看得心驚,總覺得這樣的眼神似曾相識。
可是她很清楚,她和屈長風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的交友圈子很小,別人都說她是什麼高嶺之花,難以接近,實際上,她不過是被圈禁在時家的小寵物。
難道,這根本不是她原來的世界?
時玥忽然感到頭疼,彷彿有個電鑽不斷地在她腦子裏鑽。
在她倒下前,屈長風伸手把她接住,輕而易舉地抱起來。
他微微低頭,下顎線的水珠連成線,從他下巴滴落,最後落在時玥身上。
初秋的夜已經有幾分涼意,被雨水淋濕后,濕噠噠的衣服黏在身上,又冷又頭疼,哪哪兒都不舒服。
時玥哆嗦了兩下,男人就收緊手臂,讓她靠着自己的胸膛。
跟雨水相比,他的確像是會發熱的爐子一樣。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
進屋前,他的聲音跟雨水一起砸下來,也不知道時玥聽進去沒有。
時玥被重新放回鐵架床上,屈長風也不管會不會弄濕席子,轉身就去拿衣服和毛巾。
但是他聞到味道后,又默默放棄,最後在一個箱子裏翻出冬天的衣服。
他回到床邊,看到女生就這樣蜷縮在床上,她閉着眼,沾着水汽的眼睫毛微微抖動。
他看一眼她身上潮濕的病服,低聲問,“你自己換,還是我幫你?”
女生緩緩睜開眼,桃花眼沒有透露太多情緒,她虛弱地說,“你幫我。”
——
醫院裏,時黎站在空蕩蕩的病房裏,遂又轉身來到窗邊,看着被大雨侵襲的世界,黑眸涌動着莫名的情緒。
幾乎呢喃般的嗓音從薄唇間溢出,“不一樣了。”
她在他面前死過一次,這一次她被身份不明的人帶走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步伐急切地離開病房。
一路驅車,冒着暴雨回到時家。
他沒撐傘,從車裏下來,直接走進家門。
濕漉漉的皮鞋印記,清晰落在地板上。
時夕早就聽到動靜,從餐廳里小跑過來。
看到一向有潔癖的大哥竟然渾身被打濕,短髮在滴水,高級訂製的黑色西裝也深一塊淺一塊,不苟言笑的臉微微沾着雨水,似乎更冷了。
時夕的腳步停住,腦中警鈴大作,“大哥……你怎麼
了?姐姐呢?她現在怎麼樣?”
【時黎黑化值+99!時黎黑化值達100!玩家請注意——】
尖銳的系統聲讓時夕心臟揪緊,但是她卻十分好奇,時黎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忽然黑化值就飆升成這樣??
明明上次他是在時玥病逝后才徹底黑化的!
難道醫院裏還發生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時黎卻什麼都沒說,用力掐住時夕的脖子。
在所有人下人聽到動靜趕過來的時候,他掌中用力,咔擦一聲骨頭錯位的聲音傳來,時夕的腦袋耷拉着,已然是被掐死了。
“啊——”
驚恐的尖叫在客廳盪開,而時黎只是鬆開手,將時夕扔到地上,像是在扔什麼骯髒的抹布一樣。
富麗堂皇的客廳忽然安靜下來,黑霧從四面八方湧來,像是要將這個世界吞沒。
時黎立在正中央,神情閑適,抽出一張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着雙手。
很快,黑霧蔓延到他身邊,他隱隱聽到一道模糊的機械聲,從時夕爛泥般的身體裏傳來,【玩家被擊殺,讀檔重來中……】
這道聲音,時黎聽過一次。
上一次,在玥玥的葬禮上,他聽到時夕笑着跟朋友打電話,他心情不好,一不小心就把她掐死了。
這是他第一次掐死時夕。
黑霧漸漸將他席捲其中,他的身體在消失,整個世界也轟然崩塌,瞬間重組。
“時總,醫院到了。”助理狄朔的聲音在車廂響起。
後座里,時黎緩緩掀開眼皮,他抬手按一下太陽穴,喉嚨里應一聲,“嗯。”
——
時夕午覺驚醒,伸手捂住脖子死命地深呼吸,眼神還殘留着一絲恐懼。
這個世界的主線任務看着簡單,然而她卻死了兩次!
她拿出手機,果然,六人群里已經炸開了。
顧君:怎麼回事?時夕死了?
宋義廉:為什麼忽然讀檔重來,時夕你在搞什麼?
夕夕:時黎黑化值飆高,忽然殺了我。
晉璽:第一次是因為時玥的死刺激他,這次是什麼原因?
夕夕:可能醫院裏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是不是去找過時玥?
晉襲:去過,沒見到時玥。
夕夕:我現在去看看。
時夕收起手機,卻仍然驚魂未定,反派boss的心思太難猜了,怪不得這個世界的難度這麼高!
看來只能從時玥身上下手,畢竟她是唯一讓時黎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