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今天大結局了嗎(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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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極靜。
山廟旁邊就有一條小溪流,一整個晚上都在那潺潺地流水,很是悅耳好聽。
葉軟這一身衣服,在風沙地里打過滾,廝殺現場救人沾過血,難聞得很。
她以拙劣的輕功足尖輕點上了二樓,眼巴巴地看着山外的小溪。
葉軟看了一眼下面靠在角落裏閉着眼睛的顧晏清。
她想把衣服脫了,用一根樹枝從破窗這裏叉出去,垂到小溪邊,蕩滌掉些血腥味和泥沙,然後再在火堆上烤乾。
反正男主也看不見,這總不會生氣了吧。
顧晏清身上多處傷口,每一處都鈍鈍地生疼。
系統那傢伙再是體貼周到,畢竟不是真人,它沒想到準備些止痛藥什麼的。
是以顧晏清身上的傷口,都是他自己硬忍着的,逼迫自己忽略這些疼痛,努力入睡哪怕片刻。
即便如此,依舊疼痛難捱,只能藉著轉移注意的方式,是以廟內任何的動靜他都聽得極為清晰。
此時頸間鎖骨處的皮膚上,無聲地冒出冷汗,轉眼間便沁入了衣衫之中。
清俊的臉龐上,黑長的眼瞼如兩把小扇子,顫了又顫。
葉軟路過的時候感嘆了一番。
男主倒是個能忍的,這般疼痛,喊都不喊一聲,連表情都能控制得如常。
這般有城府的人物,他不得天下誰得天下。
難怪那氣數已盡的皇室不是對手了。
顧晏清睜開了眼,卻聽到了廟內格外忙碌的的聲音。
飛上飛下,衣料摩擦,聲音都很細,很小。
葉軟已經將衣物都蕩滌完了,一件件叉在火堆前面烤呢。
她自己只穿着一件襯在最裏層的綢緞弔帶小衣,露出兩隻雪白的臂膀,環着腿,坐在火堆前,離顧晏清兩米的距離。
「穿衣服了嗎?」
就在此時,顧晏清忽然開口了。
葉軟轉過頭去,見顧晏清依舊閉目靜坐,和方才一模一樣的姿勢,只以為自己聽錯了。
「穿衣服了嗎?」
顧晏清又問了一遍,語氣比方才重了一分,這回聽清楚了。
葉軟仗着顧晏清反正看不清,糊弄他,「穿着呢。」
反正按照男主矜持守禮的性子,也不可能來摸她穿沒穿。
他會開口詢問,已經很踩着他的底線了。
可她低估了顧晏清的耳力,「穿起來。」
這便是默認葉軟衣衫不整,卻不欲說出口。
清冷無邊的翩翩君子,彷彿舌尖吐過那幾個字也是一種褻瀆和罪過。
實則顧晏清能那麼肯定,一來是耳力,二來便是葉軟身上傳來的比剛才濃郁了很多的甜蜜香味,屢屢不斷地鑽入鼻尖。
顧晏清微微皺眉,顯然對葉軟的回答很不滿意,如玉的指尖呈微微的粉色,輕微卻不斷地敲擊着膝蓋。
雖然葉軟也不了解男主,但也看得出這是他不耐的表現了。
重傷成那樣,又是失明又是失憶,也沒見他這般。
火光下,葉軟的小衣開口極低,背後靈越的曲線暴露無疑,在暖色的光芒下映襯得肌膚如滑嫩的雞蛋過了一層蜜水一般。
葉軟嘆了口氣。
男主怎麼什麼都要管,她穿不穿衣服都要管。
這不是看不見嘛,穿不穿有什麼區別。
葉軟拉過一件烤得差不多的衣服披在身上,坐到顧晏清身邊。
顧晏清立刻就轉了頭,彷彿葉軟身上有什麼他聞不得的味道一般。
「勾月,我給你號號脈。」
說完便要去拉顧晏清的手腕。
顧晏清正防着她這一招呢,手早就攏到了袖子裏,葉軟碰不到絲毫。
「葉姑娘會號脈?」
「那倒不會,我就是見你這手腕長得好生漂亮,我想摸一把。」
「……」
顧晏清額角猛地一跳。
這個世界上如此實誠的人,少見吶。
葉軟笑嘻嘻地遞了兩個乾糧到顧晏清面前,油嘴滑舌地開始吹牛逼。
「勾月,你肯定餓了吧,吃餅。你放心,你跟着我,我絕對不會餓着你的。
過兩天等我準備準備,我給你打兩隻山雞補補身子。
我們家勾月如此好看,比如說是山雞了,天上的星星我也撲騰撲騰給你摘下來,怎麼能如此委屈地啃這硬邦邦的餅呢。
這兩天你且先將就將就,我就近給你摘些果子吃罷。」
顧晏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竟不知該斥責她還是該感謝她。
心內一時間十分複雜,難以描述。
身上的傷口更疼了。
葉軟翻遍了包裹,也沒找到治失明的藥物。
那麼大概會在見到女主的那一瞬間,突然恢復視力吧。
葉軟不由感嘆。
男主那時該有多麼激動啊。
這麼一看,她把男主給磕失明這件事,說不定反而會讓男女主更早種下清根呢。
系統知道了能不能給個額外的獎勵什麼的……
接下來的幾天,葉軟果然如她所說的,出門給顧晏清逮山物補身子去了。
顧晏清雖然行走不便,出不了門,卻也在廟內扶着牆,慢慢地練習走路。
他新失明,難以適應,又兼身上傷口都未愈,常常走兩步就摔倒在地。
於是葉軟常常白天一大早出門,晚上才回來。
剛開始她不敢走太遠,只採采果子摘摘蘑菇什麼的。
見還算太平,便走得遠一些,搭了幾個小陷阱,等着獵物上門。
幾天下來,兩人前所未有地太平。
只是顧晏清還是很不習慣葉軟聽起來是調戲,實則是彩虹屁的吹捧。
但葉軟也只是嘴上功夫,對他還是頗為不錯,倒是沒有什麼過分的動手動腳。
顧晏清在慢慢地適應眼睛看不見的這一事實。
他不記得了,所以也不知道眼睛看不見是一直以來都有的,還是和這一次的傷一起的。
「勾月你看,我抓到了一隻山雞!
大不大?
我這就把它烤了給你補身子。
你看你現在的腰細的呀,我兩隻手就能環過來了,我看着可太心疼了。
不過說到身材好,還是我們家勾月身材好,這肩膀……」「烤吧。」
顧晏清淡淡地打斷了葉軟的長篇大論。
尤其不想在葉軟嘴裏聽到他的腿如何修長的話。
「……哦。」
於是一隻山雞,連毛都沒拔,更別提開膛破肚處理,直接上了烤架。
烤完之後,葉軟豪氣地撕了一隻毛髮齊全的山雞腿,遞給了顧晏清。
「勾月,吃!一整隻雞都是你的!
以後我天天給你逮!」
顧晏清一時沒有防備,咬了一嘴的毛。
胃裏升騰起一陣噁心,扭頭便乾嘔了,冷汗連連,如玉的指節忍不住扣緊了衣擺。
葉軟蹲在一旁,嘖嘖稱奇,「哇,勾月你吐了都這般好看,不愧是我的相公,不枉費我花了那麼多銀子。」
顧晏清仰頭倒在牆上,眼中微微濕潤着乾嘔后的生理淚水,喉結艱難地滾了滾:「……」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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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軟終於知道原來給人吃的東西要拔毛,清洗血垢。
麻煩得很。
她做不來這些,顧晏清一個從小就被人伺候慣了的世家子更是沒有做過了。
無奈之下,一隻雞就只能取雞腿雞翅,其餘的都不能食。
有了葷食本是可以補身子的,可顧晏清卻臉色一日蒼白過一日。
倒是襯托得唇瓣格外紅潤了。
又是一天後,顧晏清在廟內撐着一根粗枝練習走路,適應黑暗。
山裡突然傳來一聲女音的尖叫。
顧晏清猛地回頭,臉看向聲音傳過來的方向。
粗枝摔在了地上,還滾落了兩圈。
那是葉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