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今天大結局了嗎(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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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葉軟色在葉家度過了時光飛逝,泡在蜜罐里的一個月。
她湯圓生涯就從來沒有這麼舒坦過。
吃肉有人喂,吃果子有人剝皮,走路有人端着凳子在後面跟着,走累了隨時能坐下,天天就是泛舟,游湖,聽戲,買東西,下館子,逛酒樓,從起床玩到睡覺。
這腐蝕人意志的生活,生生讓一隻吃苦耐勞的好湯圓墮落成了紈絝。
起初還有些不適應的,現在可好,活脫脫陷進去出不來了。
系統十分痛心疾首,天天在葉軟色耳朵邊說教。
葉軟色當它在放屁。
她還跟系統說,她覺得自己當上了公主,戲文里描述的公主的生活也不過如此。
系統說「呸你個好吃懶做的湯圓,就你這樣的還能做公主呢,想得倒是美」。
如果說葉軟色身上還唯一留存的從前的美好品質,大概就只剩下脾氣好了。
系統怎麼說她她都不生氣,但就是自玩她的。
系統不僅說小湯圓,它還嘴葉家老夫妻倆。
說他們怎麼養的孩子,一點都不負責,它好好一顆乖乖湯圓送來了都成這樣,難怪原主被他們慣得成日裏欺負男主。
一個月的時間,消磨在小湯圓一場場戲文里。
不僅是小湯圓很忙,葉家老夫妻也很忙。
他們打定主意和皇室搶時間,乘着皇室還沒有挑明,搶先讓葉軟色成婚,斷了皇室的打算。
想定的第二天,他們就找來媒婆,要來了囊括了整個曲州青年才俊的花名冊,細細地翻點。
經過一個月的再三篩選之後,他們挑出了十名符合條件的年輕人。
這十個人,就將是葉軟色的相親對象。
葉軟色對此毫不知情,算算日子,男女主也該到達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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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越鎮因城北的靈越山而得名。
大辰的西南地區都是平原,少山,因此這靈越山也算是一座西南名山了。
出了靈越鎮,往東走二十里地,就是靈越山的範圍。
翻過靈越山,就是曲州縣城。
靈越鎮就挨在曲州城旁邊,是個小鎮。
曲州縣城城門口的兩邊路上都支着各種各樣的小攤子,生意都不錯,叫賣聲隔着一道城門都聽得到,很是繁華熱鬧。
一家簡易茶鋪子門口,子和正和一名女子拉拉扯扯。
「大師姐,你先別衝動,如今我們都走散了,你要去哪裏找葉薔呀。」
陳纖韻被子和搶走了包裹,看着他步步後退的樣子,很無奈,「小師弟,我真的不能呆下去了。葉薔失蹤,我有違公子的囑託,我得去把人找回來。
再說了,小師妹和大師兄到現在也聯繫不上,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是不是出事了,你要我每日留在你家裏坐享清福,我實在做不到。」
一個多月前,他們三個人從拂月城出發,往這曲州而來。
但當天夜裏葉薔就不見了蹤跡,等他們回過神來想折回拂月去找人,卻又遇上了土匪。
他們倆連帶一個車夫,被綁到土匪窩裏呆了足足一個月,才在官府的營救下勉強出來了。
子和和陳纖韻一個都沒好意思把這件事情說出來。
實在太丟人了。
堂堂名門正派的弟子,在師門矜矜業業學道數十年,到頭來着了匪人的道,不僅救不出一起被綁架的人,還得靠別人救。
他們倆約定好了絕不把這件丟人的事情告訴第三個人。
丟不起這個人。
被救出來后,兩人也徹底找不到葉軟色了,索性先回到了子和位於曲州縣城的家。
子和聽見師姐說不能在他家坐享清福,面上便是一燙。
師姐這麼說,是為了給他留面子。
陳纖韻也想好好休息幾天的,再說了,自家小師弟的家人,作為大師姐,見見也是應該的。
可這路家人,也未免太……
他們家一個七品芝麻小官之家,既非名門也非貴胄,竟跑來挑她這個姑蘇陳家嫡支長女的規矩?
陳纖韻在路家呆的這幾日,簡直是開了眼界。
他們將她當作了全無背景的混江湖討生活的女子,言語間儘是奚落。
什麼只有科舉做官才是光宗耀祖,學武就是貪玩荒廢時光,女子就該早早嫁人生子,相夫教子才是正理,拋頭露面的都是不是好女子等等等等。
那宅子裏的婦人大概都閑着沒事幹,一個個輪流登門,個個開口都是「我可是為你了好」,可話里的內容沒有一句不是貶低她的。
每個人都說完了,都得來一句「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她還有機會說不對嗎?
這根本也沒給選擇呀,陳纖韻只能說對,然後對方的優越感得到了滿足,這才捨得離開。
她原以為土匪窩裏的日子算是難過了,沒想到在小師弟家的日子才真正叫度日如年。
陳纖韻自認也不算是個太衝動的人,但這幾天她真的無數次想把自己的真實身份爆出來,讓這群身份低微卻自我感覺極度良好的「長輩」閉嘴。
陳纖韻想幸虧來的是她不是小師妹,小師妹非氣得拔劍不可。
陳纖韻想搶回包袱,和子和打着商量,「師弟,這樣,我先走,你在家盡完孝之後再來找我,葉薔一個人在外面我實在不放心,你把包袱給我。」
子和不想讓師姐就這麼離開,「大師姐,實在對不起,都是我連累的你,那群人不是不喜歡你,是不喜歡我。
他們不是覺得你丟人,是覺得我丟人。」
陳纖韻看到子和這般落寞的表情,有些心疼,「我們門派的子弟,切不可自怨自艾。就算這個家的人不喜歡你,你還有師門這個家,師門裏大家都喜歡你。
再說了,這裏還有你娘,你娘疼你。」
子和點點頭。
這也是他每年再忙也得回來一趟的原因。
「這樣吧師姐,我記得葉薔提到過曲州的靈越鎮,不若我們先去那裏看看。」
其實那天的話,不僅公子覺得奇怪,就連子和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但他想應該沒有那麼巧的事情。
先去碰碰運氣吧。
如果她真是靈越鎮的人,說不定能為他們找人提供一點線索。
陳纖韻想也好,只能先這樣了。
反正她也毫無頭緒。
二人就去了靈越鎮。
入鎮門口的時候,陳纖韻愣住了,站着沒動。
子和的腿好得差不多了,除了不能奔走,已經能正常走了。
他回頭看着駐足不前的陳纖韻,「師姐,怎麼了?你又改變主意了?」
陳纖韻搖搖頭。
不是的,她好像看見公子了。
公子身量高,在人群中極為出挑,即便是他的背影,也是好認的。
可是再一轉頭,人又不見了。
似乎只是錯覺。
子和退回來拉着陳纖韻,「走吧,師姐,別想了,靈越鎮也不大,咱們找一圈下來,也不會費多少時間的。」
陳纖韻想大概是認錯人了。
那個人身邊有個姑娘,一看就是一起的。
而公子,除了葉薔,他又會把誰放在心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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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清早,葉家的大門被敲響了。
葉家的下人,除了幾個真正的老僕,清一色的血滴子。
但他們和京中的血滴子又有着職能上的區別。
這批人從小公主出生就跟着來了西南,而後又由京中陸陸續續補充進來年輕的血液。
他們比京中的同僚,日常還是要安逸許多的。
安逸就容易造成攜懈怠。
他們比之普通人自然是強悍異常,但比起日日刀口舔血的同僚,機變和應敵能力就已經不在一個級別。
前段時間大統領到來,他們的皮子被狠狠綳了綳,近來一個個都打起了精神。
早上一個普通的敲門聲,院內十多雙眼睛同時睜開,齊齊望向大門口。
葉家明面上的身份是告老在家的員外家,富裕有餘,卻不涉朝政。
誰有那麼要緊的事情,非要在這個天還沒完全亮起來的時候敲葉家的門。
這一組的組長朝對面點點頭,其中一人立刻去開門。
剩下的人中,已經有一個捏住了哨子,另一個隨時準備往後院跑,其餘的人手中都瞄準了大門。
「誰呀?大早上的敲門,都還沒起呢。」
家丁刻意稍等了一會兒時間,然後裝作睏倦的樣子把門打開了一條縫。
藏在門后的另一隻手中握着琅琊棒,隨時準備掄死包藏禍心者。
門外是一張欣喜若狂的清秀小臉。
正是跋山涉水來到靈越鎮的葉初。
大約是近鄉情更怯,明明這裏是自己真正的家,可葉初反而說不出話來了,「我……」
她看着葉家氣派的大門,高聳的望樓,門前比一個人還高的十幾層台階,她腦海中閃過牛家村那兩間婆破破爛爛的瓦房,頓時被自卑的情緒所淹沒了。
她在牛家長大,可假貨在這個金窩裏長大。
她已經輸給假貨太多了。
家丁見她愣住了不說話,眼眶還越來越紅,語氣不耐煩,「問你呢?你是做什麼的?大清早地跑來我們葉家哭什麼哭?」
「你!你敢這麼跟我說話!」葉初震驚后大怒,「好,好……
你狗眼看人低是吧?我會讓你後悔的,你等着。」
葉初竟頭也不回地走了,哭着走下台階。
台階下,有一個靜立在晨光中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