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今天大結局了嗎(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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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軟色坐如針氈。
有種被人捏住了后脖頸不能動彈的被掌控感覺。
一瞬間,有種被人完全看透的感覺。
葉軟色圓目微張,目光凝滯地逐漸落到他的臉上。
說不出話來。
「薔兒怎麼不說話?」
公子騰出一隻手,揉了揉葉軟色額前的碎發,聲音中有淺淺的笑意。
「薔兒別生氣,只是玩笑話。」
「我想這個世界上最為我高興的人就是薔兒了,對嗎?」
那雙據說即將復明的深邃眼眸望着葉軟色,猶如點點星河。
葉軟色幾乎倒吸一口涼氣,嗓子發僵。
「對……我,最為你高興了。」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那雙眼睛裏露出了明顯的笑意。
「薔兒答應過我的,我們要永遠在一處,以後可不能因為我的眼睛好了就拋棄我。」
撲呲……葉軟色彷彿膝蓋上被人射了一箭。
他是知道了什麼嗎?
為什麼說的每一句話都那麼精準踩到她的心思。
不會的不會的。
勾月再聰慧,他也是個普通人族,他怎麼也不可能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系統。
現在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如果他的眼睛真的快要好到復明了的話,不能等到系統回來了,她現在就得離開。
男主身上的傷幾乎好了,武功也基本回來了。
除非再遇到當初那樣大面積的圍剿,否則自保應當是沒有問題了。
她離開,他肯定也能活下來。
這樣,雖然不能把他順利交到女主手上,但也比更大的崩壞來得好。
「勾月。」
「嗯。」
葉軟色很忐忑,「你的眼睛,如今能看到多少?」
顧宴清勾唇。
「馬上就能看到薔兒了。薔兒做我復明之後第一眼看到的人好不好?
我真的好想看到薔兒,想記住你的臉。」
葉軟色的手放在顧宴清環在她腰間的手臂上,輕輕往外推,敷衍地回答。
「好的,沒問題。」
趕緊地鬆開她。
她的腳都踩不到地上,實在不踏實,她要下去。
不知從何時起,葉軟色就變得很怕和顧宴清有肢體接觸。
每次都有種被他捉到手裏逃不掉的錯覺。
明明剛來的時候她都能調戲他到把他弄得羞憤欲絕。
是不是在人間呆多了,還是沾染了勾月的守禮矜持,她一個湯圓的節操變高了?
顧宴清聽出了葉軟色話中的敷衍,卻並不發作,「那薔兒要記住,我要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你。」
「記住記住,肯定記住。」
葉軟色平時說話比較慢,聲音也比較輕。但現在急的,音量不自覺提高了,語速也變得很快。
顧宴清自然察覺得到。
他不想把葉軟色逼急了,溫聲問她,「我的一會會兒到了嗎?」
「到了,已經到了,勾月你鬆開我吧。」
顧宴清真的鬆開了葉軟色。
葉軟色立刻借口給他找衣服跑掉了。
顧宴清感受到懷裏一空,坐着沒動,靠在桌子邊,閉着眼睛揉摁着額角,力氣越來越重。
「薔兒。」
帶着氣音的男聲喊住了葉軟色。
葉軟色才跑到門口,聽到聲音不得不停下腳步。
就差一點就出去了!
這般坐着的姿勢,勾勒得公子的腰極細。
他說,「如果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就告訴我好嗎?我都能改的。」
葉軟色只能說好。
葉軟色跑出去后,公子睜開了眼睛,望着門口。
他已經能夠感受到越來越多光亮了。
比如已經不會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也已經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了。
但真的要到他告訴葉軟色的程度,只怕還需要不短的時間。
並沒有那麼快的。
可是從葉軟色的聲音里,他聽出了驚慌。
她不想讓他看到她。
為什麼?方便她離開后他再也找不出她嗎?
剛剛上過葯的指尖因為用力,又開始崩血出來。
指尖猶如開出一朵芳香糜爛的血花。
葉軟色逃出內室后,冷靜下來察覺出來一件事。
勾月剛才那些話……是不是在警告她?
他當真察覺出來了什麼嗎?
可若真的是警告,又似乎過於溫平了一些。
而且其實什麼都沒問吶。
這讓葉軟色一時間又拿不準了。
是不是她太緊張所以想多了呀?
小湯圓惱怒於系統的垃圾。
讓她跟男主比心眼斗心機,這不是開玩笑嗎?
比這個誰能玩得過他!
連那皇帝的皇位都是給他撬了的。
*
晚上,葉軟色翻出了一張羊皮地圖。
這張地圖是系統留下來的。
地圖這種東西,在他們森林裏是珍惜資源,尋常的小妖怪是沒有資格擁有的。
小湯圓比尋常的小妖怪還不如,只在大妖那裏見過一兩次。
但手上的這張地圖,遠遠比她在大妖那裏看到的要來得精細得多。
葉軟色拿着地圖在燈下細細地看。
雖然沒見過,可這地圖繪製得着實是好,簡單易懂。
葉軟色找到了拂月城和曲州靈越鎮兩個地點。
確實挺遠的。
按照劇情,女主葉初上門之後,有個真假千金打臉的事件。
這個事件她是要在場的。
小湯圓愁壞了。
要是系統還不回來,她還得自己腿着去靈越鎮趕情節。
這都需要時間。
不若現在就走吧?
葉軟色探出窗戶,看了眼隔壁宅子依舊亮着燈的窗戶。
暫時打消了主意。
但是,還是得走了。
越快越好。
小湯圓有些感慨。
她果然是個可以信任的靠譜妖精。
將系統的託付完成得多好。
小湯圓在沉沉的滿足中睡去,忽略了心中那一小角不安。
第二日,青丞山門的師兄弟妹四人來邀他們去郊外爬山,以做告辭。
顧宴清答應了。
如今已至初春,陽光正好,天氣比前幾日暖和了不少,可正在化雪,依舊是很冷。
大家約着爬的那座山,並不是雲都和拂月中間的那座大山,而是拂月城近郊的一座小山。
葉軟色還在想顧宴清怎麼會答應去爬山,到了山腳下,只見男主朝她伸出了手,「薔兒,能不能扶着我?」
葉軟色:「……」
陳纖韻見公子這般溫聲軟語地同葉軟色講話,葉軟色卻嘴角一抽,定定地望着公子,就這般晾着他,就是肯接他的手,也不挪動一下步子。
陳纖韻見不得公子如此委屈,一衝動,「公子,不若我……師兄扶着你吧?」
席希聞言,也過來說,「山路崎嶇,不若我來扶着公子吧?」
你知道山路崎嶇你還叫個看不見的人來爬山?!
你這會兒知道崎嶇了!你早幹嘛去了你!
啊?!!
葉軟色別過頭深吸一口氣。
早晚讓這群人氣得說話都順溜了。
她平復了一下心情,卻見顧宴清牽住了她的手,微微俯身,唇角微彎望着她。
「薔兒牽着我吧。」
席希很豪邁地推薦自己,「公子,我可以的嘛……」
然後就被容玥跳起來捂住了嘴。
容玥在席希耳朵邊輕聲又惡狠狠地說,「有你什麼事?!難怪你當初追求不到師姐。」
席希:「……」
心頭被戳了一刀。
葉軟色的手被顧宴清牽着晃了晃,葉軟色抬頭看着顧宴清。
她神情很嚴肅。
有些抵不住了。
「那好吧。」
顧宴清對葉軟色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
彷彿他真的是個柔弱不能自理的人,沒了葉軟色就走不了這山路了。
明明出那座大山的時候,是他把葉軟色的手腕綁在她的手腕上走來的。
那時候他尚且一身的傷,視力也不如現在。
今日看不見的來了,還能勉強理解,最不能讓人理解的是,腿不方便的居然也來了。
顧宴清也不想找這個拙劣的借口。
可他已經越來越清晰地感覺到薔兒在躲着他。
有一種沙子握在手中逐漸要流失的失控感。
這種失控感讓他越來越不安。
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他只能盡量找機會和她多相處。
子和的目光落在顧宴清牽着葉軟色的那雙手上。
姑娘小小的手包裹在公子那雙修長漂亮的手中,怎麼看都令人覺得很礙眼。
「呲啦——!」
眾人回頭,只見子和默不作聲地撕破了自己的衣擺。
撕下了一根布條,拄着拐杖很是靈活地蹦到葉軟色和顧宴清面前,將布條遞送到他們面前。
「可以用這個。」
容玥內心一陣哀嚎。
難怪他們門派明明男女弟子都有,卻號稱武林中不出家的和尚門派。
可見武林同道的眼睛是雪亮的。
師弟就算不喜歡阿薔,也不能這麼摻和吧?
唯有陳纖韻忽然恍然大悟。
師弟……子和師弟他!
他怎麼會……
公子看不到,並不知道子和說的「這個」是什麼。
可他的神情卻肉眼可見地沒落了下去,甚至主動放開了葉軟色的手。
「薔兒,是不是讓你為難了?對不起,我不該來爬山的。
是我把事情想得太好了。」
席希第一個不同意,掙開容玥的制肘,趕緊拉開子和。
公子生得實在好看,這般沒落的樣子,實在讓人看了心疼。
小湯圓想她反正也快走了,就在護他最後幾次吧。
到時候把這些都給到女主身上吧。
公子有意緩緩垂落的手被托住。
黑芝麻湯圓是實心眼的,不如人類來得心眼子多。
公子清絕的臉龐如春風吹起湖面,露出了微笑。
「我知道,薔兒永遠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