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與“我”
同一時刻，遠在諸天萬界穿越者管理部中，正看着技術部調試機器的宿白身形微頓。
“老大？”長相酷似西幻世界精靈的金髮男性疑惑的看向他，“調試出問題了嗎？”
“沒有。”宿白搖頭。
真頭疼啊，兩人畢竟同源，如果就這麼殺了宿遙，他也會受到影響。別的還好說，對力量掌控的下降才是他不太想面對的。
說起來他從諸葛青那裏收回的那部分力量，好像有些奇怪？
……不對，那是什麼東西？
那些是……記憶？
——等一等，沈·從·鸞·你是不是又坑我！
……
另一邊，無邊無際的黑暗空間之中。
宿白和宿遙隔着一段距離，遙遙對峙着。
兩人腳下是粘稠似瀝青的黑色液體，卻都沒有陷在裏面。
不過此刻宿白的情況實在是說不上好，因為他只有一半身體是清晰着的，另一半則是黑色的飄忽霧氣，面目模糊，像是一道影子。
——這也是他一直投鼠忌器的原因。
“我本來……無意與你分出生死。”
嚴格來說，他只是宿遙的衍生人格。
只不過那時的宿遙覺得人世無聊，把身體讓給了他，於是名為「宿白」的本源古神就此誕生。
他在能夠控制自己的力量之後，反過來將宿遙喚醒。哪怕這樣會讓他對力量的控制出現瑕疵。
但讓他下殺手，他做不到。
只是如今，宿白猛然發現，自己記憶中那位僅僅只是略有些漠視生死的少年，居然變成了這樣。
為了一己私慾攪動風雨，顛倒善惡……
“哎哎哎？看你的表情，居然很驚訝嗎？”
宿遙疑惑的詢問道。
“我們是「惡」呀，不去作惡，還要做好事是怎麼回事？”
“不會吧不會吧，你不過是我剝離出去的副人格，居然真的會以為我會被愚蠢的人類感化？”
“或者說，我把被影響的部分丟了出去？”
“不過是我不要的垃圾而已，你倒是還感恩戴德了起來？”
“世界的本源只有「惡」，也只有你這樣智商不夠的存在才會被偽善欺騙。”
然而宿白並沒有被他激怒。
“不是偽善。”
“啊？”宿遙一呆，“想一套做一套，不是偽善是什麼？”
“我也認為人性本惡，但是，通過學習、教育、道德、法律……能夠約束自己的惡意和天性——這才是作為「人」最了不起的地方。”
“這才是人有別於牲畜的原因。”
只剩下一半身軀還清晰着的青年，語氣篤定，像是在述說著什麼不可撼動的真實。
“你居然信這個？太好笑了！”
在宿遙開口嘲笑之前，宿白抬起了自己僅剩的一隻黑色眸子，看向了他。
“如果不是這樣，我不會存在，這一點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是你的次人格，是你被影響之後棄如敝履的部分。”
“當然，究竟是真的不屑一顧還是慌張到只能不惜損傷也要動手剝離，我也並不清楚。”
“嘴硬的是你，宿遙。”
不願意承認、不願意麵對，自以為堅定不移、至高無上的，一直都只有宿遙。
深藍的光芒逐漸自宿白殘缺的那半邊身體上浮現。
“是我錯了，我本以為你會找到自己在意的存在，學着如何生活。”宿白不再抗拒來自諸葛青的記憶，任由他的記憶將自己的人格補全。
“但是我不能放任你再錯下去了。”
黑色的力量中交織着屬於另一個人的藍色氣息。
他伸手按上了自己的胸膛。
這是第一次，他在未曾動用力量模擬正常人類的數據時，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這一次，”宿白垂眸一笑，臉上不再是公式化的笑容，更多了幾分放鬆與釋然，“哪怕我只是「贗品」，也絕對不能輸。”
有人在他懵懂時牽起了他的手；有人在他迷茫時為他暫時點亮了一盞燈；有人在他陷入困境之時拉了他一把……
「你說小白？他啊，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孩子身上好像背負了很多東西，希望他能輕鬆一點吧。」
「宿白嗎……那傢伙還這麼倒霉嗎？沒有了，那太好了。雖然對刷業績有幫助，但想想一直這樣也很嚇人。」
「偶爾也休息一下吧。」
「你說白哥啊，他真的超——厲害，但是總覺得他好累的樣子……」
「你說宿先生——我們為他立了座雕像！是他指引我們走出困境！」
……
原來在其他人眼中，他是這樣的人啊。
在這一瞬間，宿白的腦海中多出了無數記憶。
“又被算計了……回頭找你算賬。”
諸葛青怎麼可能有和那時的自己有關的記憶？不用說也知道是某位神尊做的。
「奇迹」嗎？那傢伙是這麼看他的？
——還真是相當噁心的說法。
在他腳下生成的陣圖中央，一桿銀白色的天平緩緩浮現。
這一次，天平上僅僅只睜開了一隻深藍色的眼睛。
而宿白本人卻深吸了一口氣，感受着這久違的輕鬆。
「惡」的力量於他並非什麼值得欣喜的獎賞，而是不折不扣的負擔。
——感覺腦子一下子就清凈了下來。
所以說他真的不想宿遙打出GG啊！這破玩意兒誰愛要誰要好嗎！
但是不行，還是要他來。
思及此處，宿白嘆了口氣，多少有些心累。
行了，也不知道沈鶴怎麼忽悠諸葛青的，這傢伙居然真的把這些記憶全都翻看了一遍。
至於他的黑歷史什麼的……宿白表示自己臉皮厚，不在乎。
不過這也是個難得的機會，讓他們兩個之間的一切都結束的機會。
無數惡意化作漆黑的手掌試圖將他拽入腳下的黑暗之中，卻在觸碰到他時紛紛破碎、消解，像是老舊的電視雪花屏時閃爍幾下之後，變成純白到近乎透明的顏色，消失在空中。
“來吧，讓我們比一下，究竟是以人心駕馭惡意的我更強，還是身為真正本源意志的你更勝一籌。”
宿白抬起頭，一黑一藍的眸子裏面有的只是堅定。
“如果「惡」對我無效，你又要怎麼做呢？宿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