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兄弟絕交
袁三從聚和成出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袁三擔心銀號打烊,故而腳步匆匆。
他一邊走着,一邊琢磨着董五爺的話。
那個自稱老癩子的老花子,明明應該是個死人,卻仍好好的活着?
這可真是笑話了。
怎麼回事呢……
袁三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
袁三很是想得開,這當兒在他心裏出現八個字——愛死愛活,跟我無關。
照理說,扔掉心結,應該輕鬆才對。
然而,袁三卻一點兒也感覺不到輕鬆。
冥冥中有個預感告訴他:老癩子不定什麼時候還會賴上他,他很難甩掉。
“媽的!”袁三十分煩躁,“冤魂纏腿,躲不過去了。”
“三兒,幹嘛去?”
一旁有人跟袁三說話。
袁三趕緊停步。
扭臉一看,是好朋友,牛占元。
占元嘿嘿傻笑着,問袁三:“你罵誰呢?”
袁三心情不好,隨口說:“罵該死的人。”
占元實在,問袁三:“誰該死呀?”
袁三讓這話給逗樂了:“反正不是我。”
占元眨巴眨巴小眼兒,用襖袖子把大鼻涕擦掉,一臉傻兮兮:“不是你,那就是我唄?”
“去你的。”袁三說,“我哪捨得你死。你要死了,我在這世上不就又少一個哥們兒了么。”
“嘿嘿……”占元嘿嘿傻笑,“我就說,你不會咒我死。三兒啊,你如今混出人樣兒來了,你瞧瞧哥們兒我,還是這副窮德行。你能不能……”
“幹嘛?你想說嘛?”
占元扭扭捏捏,一味地傻笑,很是不好意思的樣子。
袁三把臉一沉,假裝不高興:“我可沒工夫給你逗悶子,你要說麻溜說,你不說,我可要走了。”
說罷,扭身就要走。
“別介,別介呀。”占元哭喪着臉,拉住袁三的襖袖子,“我我我……”
占元用力一跺腳,眉毛一挑,豁出去了:“我就是想讓你拉我一把,也給我在德公公的府上找個差事。”
袁三沒吭聲。
“怎麼?”占元有些着急,“你不願意呀?”
“不是不願意。”袁三繃著臉,語氣鄭重:“占元呀,不是我不想幫你,是我不能幫你。”
“你,”占元不解,“你這話嘛意思?”
“哥們兒。你不知道,德公公府上看似一片祥和,實則暗藏殺機,那可是龍潭虎穴,幽冥地府!每個角落裏都藏着狼蟲虎豹,幽冥鬼卒。稍有不慎,就得!”
袁三沒把話說完,卻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那意思是為告訴占元,在德府稍有不慎,就得沒命。
“你瞎說。”占元不信,臉上露出不滿神色,“要真像你說得那樣,那你幹嘛還留在德府,捨不得走人?我知道,你是怕我搶了你的功勞,叫你不能再在德府混飯轍。”
“胡扯!”袁三把眼珠子瞪圓,“我能是這種人嗎?”
“是!”占元的語氣極是確定,“你就是這種熱!”
“占元,你腦子進了水了吧!”袁三上了脾氣,“你跟我不一樣,你實在,我滑頭,遇到事兒我知道怎麼變通,德公公一個眼神兒,我立馬知道他想幹嘛,我問你,你行嗎?”
“我——”占元吭哧吭哧,漲紅了臉,“你行,我也行!”
“放屁!”袁三的兩邊眼眶子幾乎要被那倆瞪得滾圓的眼珠子撐破,“我不讓你進德府,就是不想看你死!你但凡能稍微明白我的苦心,你就不該說這種話!”
“哼!”占元也把眼珠子瞪大,“你不夠朋友,往後咱倆各走各的,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
“傻巴!大傻巴!”袁三真急了,唾沫星子噴了占元一臉。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哪天我要發了財,你別求我幫你就行!”
占元把狠話說完,轉身就走。
“你他媽的!”袁三氣得臉紅脖子粗。
“呸!”向著占元的背影啐了口唾沫,“我真心對你,你竟然這麼看我。好!往後你是你,我是我,咱倆掰了!”
袁三邁步朝前走着,火大的都能把他給點着了。
他邊走邊翻翻:“老王八蛋氣我,小混蛋也氣我,都他媽氣我,我他媽氣誰去……”
突然眼珠子一亮,接着用力一拍大胯:“對!我氣老崴,氣死他!”
這就叫在外面挨了欺負回家打孩子,人家老崴沒招你沒惹你,你幹嘛拿人家撒氣呀。
可話說回來,老崴成天吃他喝他,難道就不能受他點氣嗎?
似乎……
不能。
袁三到了吉祥銀號那兩扇巨大銅門前,見兩個背着槍的副爺正要關門,趕緊一步衝過去。
那兩個拿槍的副爺以為有人要搶銀號,立時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
銀號為了保險起見,捨得花錢請持槍警員站崗。那可不是擺設,槍裏面真有子彈。
“我我我,”袁三把兩隻手舉過頭頂,“我是德公公府上的人。”
“德公公”三個字救了他,副爺看清袁三的面孔后,認出了他來。
“呦!這不是袁三嗎?”其一一個副爺呲着牙說。
“瞎說,人家可是袁三爺了。”另一個副爺同樣呲起了白牙。
“千萬別這麼說,我就是個力巴兒,您二位認得我是袁三,就已經高看了我。”
“你來幹嘛呀?”副爺問他。
“是這麼回事。”袁三老老實實地說:“董五爺賞我一張名帖,讓我來支取大洋。我明兒有事過不來,又怕把名帖給弄丟了,所以趕緊跑了過來。您二位通融通融,讓我進去,我念您二位的好。”
“嘿呦喂,哪您還不趕緊着。”
說著,倆人一邊一個,把銅門為袁三敞開。
袁三好似一隻兔子,滋溜一下就鑽了進去。
那倆副爺之所以這麼隨和,那是因為他們知道一會兒袁三支取到大洋之後,准得賞他們一人一個。袁三剛才的話里,已經把意思帶了出來。凡是長着耳朵,又不傻的,准能聽得明白。
袁三跑到大櫃前面,讓那位穿長衫、戴花鏡的老管事,趕緊給他拿大洋出來。
管事耷拉着眼皮,問袁三,要支多少大洋?拿什麼支取?
袁三誠心把嗓門抬高:“董五爺叫我來的,我有董五爺的名帖。”
管事一聽,立馬換了一張笑臉。
幹嘛一聽董五爺,管事就笑了?
有分教。
董五爺在吉祥銀號有一半的股。說白了,董五爺也是這家銀號的東家。既然是拿了東家名帖的人,自然不能慢待了。
董五爺的名帖,加上那幾個只有銀號管事才能看得懂的字,隨隨便便就能支走一百個大洋。
可袁三翻遍了全身,居然不見了名帖,也不見了德公公賞給他的那個白瓷小杯子。
呀!
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