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九辛如初
雪已停,屋檐庭院,月朧明,夜深深,齊王府內一處院子裏燈火通明,屋子外丫鬟宮人站了一片,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寒風中似在焦急等待。
「雨妃臨產,這幾日鬧騰的厲害,聽說就在今日,穩婆一早就來到了,到現在還未見動靜,怕是又要到明天,難道今天又要白忙活了。」
「慎言,雨妃臨產,是天大的喜事,我等這裏只要小心伺候,萬不可出現任何插翅。」
「誰說不是呢,雨妃深得王爺喜愛,連帶着我們也跟着享福,你們看看其他的王妃,哪一個有咱們雨妃得寵,咱們小心些總沒有錯,等着小王爺出生,有咱們的好日子。」
宮女太監們,正七嘴八舌的討論着,突然聽到屋裏傳出一聲嘹亮的啼哭,一個小丫鬟便歡天喜地的跑了出來。
「生了生了,雨妃誕下了小王爺,快去告訴王爺,快去!」
底下的一個心思活絡的小太監,一聽這話,就立刻領命,朝着齊王那主卧方向就立馬奔去,生怕別人跟他搶功似的,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卻是到了房門外,只見房間燈昏地暗,隱約有人走動,小太監還以為是王爺沒有睡下,就大聲呼喊,報告喜訊。只是讓他萬分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這馬屁一下子就拍到了鐵板上。
「哪裏來的的大膽奴才,大呼小叫,成何體統!」齊王妃從房間內走出,正要叫人前來拿下,那太監也是被豬油蒙了心,見利忘死,聽到齊王妃厲聲責罵,立馬想起齊王重傷之事,趕緊磕頭不止。
「小的知錯,王妃饒命,雨妃誕子,小人領命來報,一時失了分寸,還望王妃贖罪,饒了小的。」這小太監,年紀輕輕,心思倒也活絡,聲音雖低,卻也是可以清晰地傳入屋內。
齊王傷勢雖重,神思恍惚,但心卻總是牽挂着雨妃那裏,在聽到「雨妃誕子」四字后,眼皮更是掙扎着欲要睜開,細微的呼吸變得粗重,此時深夜清寂,門外不遠,清晰可聞,王妃也顧不得那跪在地上的太監,轉身就朝屋裏走去。
滿眼深情望何處,笑容書盡萬千語。世有幾人了忘身,定是盈盈見如故。眼裏有愛,心中有情,此刻齊王是幸福的,這一切,齊王妃都看在眼裏,心有嫉妒,也有嘆息,眼前人是意中人,卻如夢中人。
齊王妃陪伴齊王多年,深知自家男人的脾性,且知書達禮,自有名門閨秀的一番做派。眼下別了齊王,隨着那小太監去往雨妃住所。
齊王妃這前腳剛走,卻見一個黑衣鬼面之人,幾閃之下就出現在了齊王的屋內,冷冷的看着靜躺着的齊王,目光如霜,如果眼睛可以殺人,那他的雙眼就是殺人之眼,默不作聲,一片安靜,空氣凝滯,似墜深淵。
「你來了!」齊王艱難的一字一字開口,費了好大力氣才說完,安靜地等着,時間彷彿凝固。
「今日朝堂之上,群情激憤,那歷來主和的李瀚竟然罕見的上書力請陛下開戰,朝臣眾口一詞,皆是請戰之聲,又兼昨晚行刺之事,有人推波助瀾,吳帝已經頒旨,昭告天下,準備傾全國之力,與燕國開戰。」那黑衣鬼面之人低聲說著便從懷裏取出一道檄文。
「燕人背信棄義,嗜血成性,狼豺心智,鮮有廉恥。舉不義之師犯我河山,更行卑劣之事行刺親王,多行不義,天必罰之。朕欲御駕親征,興百萬正義之師,誅猖獗之寇,滅盡不義!今與燕一戰,關乎生死,昭告天下,凡我吳國之人,皆可投軍從戎,凡有功者,皆可列土封疆,旨到之處,天下群雄共聽之。」
「刺殺之人,確是燕人所為,但並非三月內到京者,三月內皆可查,然他們蟄伏已久,一切痕迹都被抹去。這些人除死者外,餘下之人連夜逃離帝京宿安,在城外被圍時皆服毒而死,暫時難以找出他們的關係網,想要查出真相還需時間。」
「你怎麼看?」齊王仔細地聽着,他在清醒之後就已經想到,這刺殺時機卻也巧合,若不是那殺手要至他死地,他甚至都懷疑這是吳帝自導自演的苦肉計,但顯然不是這樣的。
「蟄伏如此之久的殺機,對手顯然是準備一擊致命,此事若是燕人所為卻也解釋得通,怕就怕是嫁禍於人,如此來看,從得利最大者來看,這些殺手怕是來自南邊。」鬼面之人分條縷析,只表達了看法,而沒有下結論,顯然是給齊王留下了思考的空間。
腳步聲悉悉卒卒傳來,越來越近,是那齊王妃看過了雨妃之後歸來。
黑衣鬼面人告辭而去,來無影去無蹤,除了齊王再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是鬼首,就註定要活在黑暗裏,見不得光,更見不得人,神秘就是最好的外衣,同時也是最好的保護色。
齊王看着那鬼面之人站立的地方,眼睛出神,記憶回到五年前,吳帝辛炎召他來京,彼時的他卻是另一番打扮——黑衣鬼面。那時,吳帝自知年齡衰老,卻遲遲無後,就解除了齊王鬼首身份,並將鬼面的一切權利交給了他,也包括了鬼首的任命。
鬼面,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當首者稱之為鬼首。歷來鬼首都是從皇子中選取,一代一人,神秘莫測,唯吳帝一人之命是聽。只是到了這一代,這鬼首便不是只聽吳帝一人了,而是直屬於齊王。
齊王妃歸來,看到齊王眼睛出神,口中似在喃喃「走了,走了」之語,走上前來問道:「誰走了?誰來過?」這才打斷了齊王的思緒,一時間反醒過來,齊王沉默無語,隱隱睡去,這一宿再無話。
時間一晃半個月過去了,齊王身上的傷勢明顯恢復的不錯,雖然仍不能下床,說話卻是已經無礙,雨妃也來探望過幾次,只是來幾次就哭幾次,於是齊王就吩咐下去不讓雨妃再過來了,倒不是不願見她,而是不願見她傷心流淚。期間雨妃也將小王爺,帶過來讓齊王瞧過,生的白白胖胖的,小臉蛋兒粉嘟嘟甚是可愛,齊王心裏歡喜,竟忘了傷勢,想要抬手撫摸卻怎麼也抬不起來,只得訕訕作罷。
轉眼三個月過去,時間已經到了春天,三羊開泰,萬物復蘇,齊王的傷勢已經恢復,下地走動已然無礙。武將出身的齊王本質上還是有一顆躁動不安的心,安靜的在床上躺了三個月,這誰能受得了,剛下地沒兩天就想要舞刀弄棒,施展施展日久未練顯得笨拙的手腳,只是這一練就悲催了,把腰子給閃了。
「王爺,您就別折騰老朽了,自從您受傷以來,老朽往來您這齊王府不下十趟了。」這御醫本就和齊王交好,眼看這齊王舊傷剛好又添新傷,心裏着實鬧騰,又很無奈。
「王爺無礙,修養幾天就好了,只是好了后,可千萬別再折騰了,吳燕交戰正酣呢,陛下親征,這宿安城內宰相一人主事,他年事大了,積勞成疾,身子骨有些吃不消了,前些天還讓我過去瞧病,還望齊王早些恢復過來,為國家分擔分擔啊。」那老御醫說完,便起身告辭了。
齊王妃聽聞王爺無礙,自然寬心,送走了老御醫,徑直來到床前坐下,還不忘數落幾句,不多時雨妃打聽着齊王受傷,也過來瞧着,見到齊王沒事,就擇一空椅坐了下來。
齊王見狀,好像犯了錯的孩子,臉上掛滿了開心的笑,以掩蓋此刻的心慌。最難消受美人恩,何況此恩有兩人,若問人生最得意,無非紅顏是知音。這齊王是幸福的,只是這幸福只有在傷病時體會更深切。
雨妃自是懂得這齊王心性,是那種你對他好一分,他會報之以十分,所以她才愛這男子,更珍惜這份愛。
「小九還沒有名字呢,你這個當爹的別說三個月還沒想出個名字?」雨妃嗔怪道,說著還不忘白了那齊王一眼,直直地看着,似不得到一個答案就不罷休的樣子。
「有倒是有一個,就怕不好,我說了你且一聽,不好了再換。」齊王笑着開口,深情得看着雨妃,繼續說道:「人生若只如初見,我一直覺得這句話不錯,你看如初這個名字怎麼樣?」
聽聞這句話,雨妃腦海里回想起曾經與齊王初次見面時的場景,似這句話本身就帶着魔力,能讓人不自覺的就產生回憶。
「不錯不錯,沒想到王爺還有這般才情,如初如初,回憶如初,思念如初,心如初,愛如初,一切如初。」雨妃顯然是很喜歡這個名字,他的孩子小九,以後就叫如初,辛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