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黑螟蛉
皇城北門之上，兩個人影急速對撞在一起，然後又迅速分開，再次對撞，再分開。產生的無匹氣浪向四周擴散，一圈又一圈。城牆之上聳立的箭樓已經受不住，大幅度搖晃了數次之後，轟然倒塌，碎屑崩飛。
若是附近有人，一定會認出來，懸於空中的兩人，一個是梁璧，另一個是梁玦。只可惜城牆內外，已是屍山血海，尚且活着的也都往西門涌去，根本無暇抬頭去看半空中的戰鬥。
「都千萬歲了，怎仍如此暴躁？」身着龍袍的一人戲謔道，「澤崉哥哥，你我共享這千里江山，一同受萬民朝拜，不好嗎？」
澤崉哥哥？
莫非眼前人還有一個身份，是澤崉前輩提過的螟蛉？
難怪梁玦能與自己纏鬥許久，當不僅僅是蠱蟲之力了，必然也是遇到了莫大機緣，十有八九是與螟蛉有關了，他會知道澤崉前輩，也就不足為奇了。
「哦，不對不對。」梁玦又搖了搖頭，踏空上前，「澤崉已經魂飛魄散了，你只是梁璧，不過，也還是朕的哥哥啊。」
梁璧不語，全神貫注於這場廝殺。他明白眼前的人已經變了，從他給自己下蠱的那一刻起，就不是從前那個自己萬般溺愛的、聰明靈動的玦弟弟了。
或許，從更早的時候，他就不是梁玦了吧。
至於是螟蛉控制了梁玦，還是梁玦控制了螟蛉，都不重要。
而至於梁玦無異於謀反的一聲「朕」，梁璧更是付之一笑。
得了澤崉傳承的他，心境已然超脫於世俗之外了。眼前的戰鬥，並不是為了帝位，而是為了天下蒼生。正如澤崉魂魄消失前所說，他要守住這如畫美景，守住這片祥和安寧。
自流關重生以來，梁璧隱匿氣息，一直待在京城中。有時候裝扮成路邊蓬頭垢面的乞兒，有時候扮成揮金如土的富家公子，有時候肩上搭條毛巾變成酒樓的小二，有時候又身着甲胄繞城巡邏，所見所聞，儘是人間疾苦。
梁玦帶給百姓的，只有不公、黑暗、恐懼，甚至絕望。
所以，梁玦不能留。
所以，梁璧今晨於朝堂之上暴起，震碎偽裝的官袍，一掌拍向端坐於雕龍鎏金大椅上的梁玦。
只可惜，未能斃其性命。
二人由朝堂戰至城牆，亦不曾分出勝負。
梁璧抬手，古樸長劍遙指梁玦，一點星芒於劍尖亮起，片刻之後便耀人雙目。
「流星！」
梁玦瞳孔收縮，腳下急行，堪堪躲過！汗水自鬢角滑至下巴，滴落下去。
「哥哥啊！」梁玦不再上前，從左手衣袖中抽出一條長鞭，凌空甩了一下，破空之聲響徹雲霄，眼神中透出陰狠之色，「你倒是藏得夠深，鬥了快一個時辰了，才使出澤崉的傳承武技。看來，朕得小心了。畢竟，你可是得到了澤崉完整的傳承啊！真是叫人羨慕呢！」
話音剛落，長鞭即至！
古樸長劍被長鞭束縛，一時掙脫不出。
梁璧凝視着一圈一圈繞在劍身上的長鞭，微微眯起雙眼，深吸一口氣，緊接着手腕猛地一翻，長劍雙刃擦着長鞭旋轉，帶出一股肉眼可見的波動向外盪出。
「振！」
由淡黃色骨節組成的長鞭發出一陣陣「嗝吧」聲后，鬆開了長劍往後縮去。
梁玦收回長鞭，纏繞在右臂之上，眼裏閃過一絲疑惑，隨即說道：「看來把它煉製成活物也還是存在缺陷啊……此番吃了一股內勁，竟然害怕到蜷縮在朕手臂上了，倒不如一件死物了。」
剛剛的兩次交鋒，都是梁璧佔了上風。
「收手吧，梁玦！」梁璧提劍上前，一股威勢向對方壓去，「你贏不了朕的。」
「你一直在隱藏實力么……」梁玦原地未動，一挑眉頭扯着嘴角，「看來，朕也要全力以赴了。」
「速速讓龍甲軍停手，並散去所種蠱蟲，朕饒你不死！」梁璧又逼近兩步。
梁玦不為所動，自顧自地從懷中摸出一隻漆黑的小瓶，送到嘴邊咬去瓶塞，一仰脖子把瓶中之物盡數吞進了腹中。
頃刻之間，梁玦嘔出一口鮮血，繼而雙眼緊閉，全身抽搐，四肢扭動出詭異的弧度，張大着嘴巴發出一陣接着一陣的痛苦嚎叫。
「蘇醒吧！啊---！黑螟蛉！」
片刻之後，梁玦睜眼，眼白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色，純粹的黑，黑得深邃。一股股濃郁的黑芒從其身體上向四方射出，逐漸匯聚成為一個龐大的蛇形黑影，遮天蔽日！
狂風驟起！
原本停留在天空的雲，不到三個呼吸的時間便悉數被吹散。
城內的建築大幅搖晃，傾斜，倒塌，斷壁殘垣被狂風裹挾着在街道上肆虐。
城外的屍體、兵器、甲胄浮起又落下……
與此同時，原本面無表情的數千龍甲軍身形一滯，雙目亦悉數蒙上一層黑色，一股股暴戾之氣由體內衝出。
他們狂奔入城，四散開來，胡亂奔走，見人就殺！毫無目的可言。
或者說，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殺光京城之內所有活着的人……
梁璧目睹了一切，卻無法去阻攔。全身漆黑的梁玦已經纏上了他，招招致命！就因為分心看了幾次城內的情況，梁璧已結結實實挨了三拳。
第一拳，肋骨開裂，口吐鮮血。
第二拳，失去平衡，重重摔落。
第三拳，四肢無力，意識模糊。
梁玦由空中緩緩下落，腳尖輕盈點地，再慢慢蹲下身子，伸出漆黑的右手，呈爪狀按在了梁璧的臉上。
「結束了，朕的哥哥。」梁玦嗓音沙啞，「跟澤崉一起，煙消雲散吧。」
就在這時，一聲龍吟從不遠處傳來，嘹亮而高亢！
龍吟聲中，梁玦猛地蹬地倒飛出去，雙手抱着腦袋痛苦不已。而梁璧則心神一凜，渙散的雙眼逐漸恢復清明。他抬手一揮，先前掉落的古樸長劍又重新飛回到他的手中。
「終於來了。」梁璧持劍，顫巍巍地站立起來，往城內走去。
馬蹄隆隆，盧雨帶着龍驤軍來了。
「龍驤軍勤王---！閑人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