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柜子裏
“呼哧，呼哧。”
程言背靠在一間宿舍的門外，俯下身子，雙手撐着自己的膝蓋，一邊劇烈的喘息着，以緩解劇烈奔跑所帶來的疲勞，一邊jǐng惕的觀察着四周的動靜。
此時，他正身處於宿舍樓的三樓，zhōngyāng處靠右邊的一間宿舍的門外。
最重要的是，他是一個人。
是的，一個人。
剛剛為了躲避沒有任何徵兆，就向他們突然發起襲擊的鬼魂，程言雖然有心想要帶上顏家然和劉佳兩位女xìng一起逃，但事實告訴他，時間上……根本就來不及！
那鬼魂襲來的速度之快，讓他僅僅能做的，便是轉身，然後，狂奔！
其實，在往上爬樓梯的時候，程言還依稀記得，鄧成是有跟在自己後面一起跑的，但不知為什麼，在程言繞着二樓和三樓之間無規律的跑了幾個圈，最後停留在三樓時，他再回過頭看去，身後空空蕩蕩的，竟是只有他一個人了。
也就是說，此刻，他落單了。
看起來，這彷彿是恐怖片中，屬於badend的發展，程言卻是並不這麼想。
實際上，一個人行動，這樣最好。
程言對此，心中默默的想到。
如今的情形，其實是他在只用理智去思考問題的情況下，得出的最佳行動方案了。
對於顏家然和劉佳這一個女人一個小女孩，她們倆有沒有逃過剛剛鬼魂的突然襲擊，程言如今，此時此刻，他也只能默默的祝福她們了。
這時，為了防止暴露自己的位置，程言早已經把手電筒的光給關掉了，因此，他的周圍，是黑漆漆的一片，只要離他稍稍遠一點的地方，就是完全的一片黑sè，什麼也看不清。照這樣看來，如果鬼魂有心隱藏，然後慢慢的接近他，最後，再突然從黑暗中猛地撲出來，程言是絕對沒有時間去做出反應的。因此，可以說，不開手電筒的做法，其實是既有利，又有弊。
不過，對此，程言心中卻是沒有感到太多的擔憂。
或者說，自從身上被刻下了邪惡的詛咒，不得不去執行這一次次恐怖的指令的時候，程言就已經非常清楚的明白，那一刻開始，他的命，就已經不是他自己的了，而是……
被握在了惡魔的手中！
但是……
他……並不甘心就這樣在恐懼中死去！他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去完成，所以……
他一定，一定要，把自己的命，重新的，從惡魔的手中奪回來！
雖然，這條路會非常辛苦，而且一不小心，腳一滑，可能就徹底掉到了深淵，再也爬不上來了，但……他就是要試一試！
所以，程言此時，其實是用他的命在拼！
拼鬼魂這個時候，只要他不開燈，它，就找不到他！
這，可以說是生死一注！
這樣的做法，雖然看似十分的魯莽，但其實，程言也是有一定的本錢和信心，才敢這樣去拼的。
對於這種黑暗的環境，雖然放在任何普通人的身上，他們都會心生畏懼，畢竟，人，都是向著光亮的。而程言，當然也不會例外。只不過，他自從徹底相信了自己被詛咒了的事實以後，便開始有意的鍛煉起自己對黑暗的適應力，這麼長時間以來，也算頗有收穫。
而這些收穫，就是程言的本錢之一。
雖寥寥無幾，但，聊甚於無。
程言趁着休息的時候，趕緊開始梳理起自己因鬼魂的突襲，而變得有點雜亂起來的頭緒。
他對自己現在的位置，或者說，現在的這個樓層，非常不滿意。
實際上，程言在之前所計劃好，只要一碰到鬼魂，就會直接奔向的那個樓層，也既是他心目中最佳的躲避樓層，其實是二樓才對。
雖然三樓也可以，但是上來以後程言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三樓，其危險程度，僅次於屬於絕路的四樓！
因為……
三樓與四樓的交接，只有一條的樓梯！
僅一條！
這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一旦那個鬼魂從樓下開始向上面一層一層的仔細搜索的話，那麼，程言為了不被它發現，只能上四樓！
而當那個鬼魂搜索完三樓后，到那時，就是程言的死期！
因為，到那時，除了走下樓去和那個鬼魂碰個正面這條路以外，他，只有一條路可走！
那就是，從窗戶跳下去！
先不說從四樓墜下會不會死，程言敢肯定，單單就因為兩個小時沒有呆滿這一點，就足夠他在還沒摔死之前，先一步，被詛咒給殺死！
然而，要說下到二樓去，程言卻是也不敢的，危險程度，並不比坐等鬼魂搜索到三樓來要小！
因為，很有可能，不，程言敢肯定，那個鬼魂，絕對正在二樓的某處，潛伏着！
這不是猜測，而是……他的直覺！
二樓處傳來的那股玄而又玄的危險感，是那麼的真實，令他從心底深處，冒出一股股抑制不住的顫慄感！
那是……源於靈魂深處的恐懼。
而就是靠着這股直覺，他，程言，才能夠僥倖從第一次執行恐怖指令中，九死一生的活着回去！
好幾次，他都幾近死亡邊緣，全靠這股直覺給他的預感，才得以逃生。
這，才是他與鬼魂的爭鬥中，最大的依仗和本錢。
但是，這一次，無論怎麼看，如今的程言，已然陷入了一條‘死路’之中！
就算是那股直覺，也救不了他的‘必死之路’！
怎麼辦？
到底……該怎麼做才行？
此時此刻，感受到真正的危機開始臨近的程言，卻是越發的變得冷靜了下來。
他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亂！
此刻，他能唯一想到的，自救的辦法，只有那個了。
那就是，搶在那個鬼魂向著他逼近之前，先一步，找到這次恐怖指令的‘生機’所在！
接着，程言卻是突然想起了伴隨着恐怖指令，一起發佈給他的任務。
找出真相。
繼而，不可避免的，程言的腦中蹦出了一個疑問。
為什麼一定要找出真相？
根據那位教給他很多東西的前輩的說法，有的時候，恐怖指令給出的任務，往往，是極為接近指令的‘生機’所在！
雖然這並不是絕對的，但，大部分的恐怖指令，都是這樣沒錯了。
所以……
程言轉過身，然後推開了身後這間宿舍的門，走了進去。
隨後，他的目光，投向了宿舍里的幾張書桌衣櫃，以及一排排的抽屜。
他，必須得趕在鬼魂搜索到這裏來之前，找出一些線索才行！
既然恐怖指令中指明了只能在這棟宿舍樓裏面行動的話，那麼這一定不是毫無意義的，無名軟件，從不會發佈毫無意義的任務。
這裏面，一定，一定有着什麼，自己還沒注意到的線索才對！
還有，之前的那個，令他十分在意的不對勁感。
如果，如果能夠把這兩樣的答案全都找出來的話，程言敢肯定，合起來，絕對就是這次恐怖指令的‘生機’了！
不過，同時，程言的心中，卻是還有着一團梗。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剛剛在一樓的時候，他們，到底是觸碰到了什麼禁忌，才會令得那個鬼魂，在剛對劉應出手后才過幾分鐘，便又再一次的，向他們發起襲擊呢？
並且，還是那種明目張胆的，同時向他們全部人發起的襲擊！
這一點，他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到底，觸碰了什麼……
而與此同時，就在程言的腳下，他感應到鬼魂所在的二樓，板寸頭和顏家然以及時刻都跟在顏家然身邊的劉佳三人，正聚集在一起。
他們也是躲在某間宿舍門外面的凹陷處，因為，站在走廊目光平視的話，是看不到這裏會有人的，這是程言在進入宿舍樓之前，告訴他們幾人的一個不錯的躲避地點，確實躲避效果還不錯，至少，從他們現在平安無事的表面上看來，是這樣的。
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那個鬼魂，剛剛並沒有選擇追趕他們這三人組成的逃跑隊伍，所以他們才得以活下來。
“顏小姐，”此時，板寸頭平復了一下紛亂的氣息，說道：“你說，剛剛那個……會是什麼？”
語氣中，不由的帶上了一絲絲顫抖。
他，本就不是什麼膽子大的人，並且，從小就很怕黑，如今沒被這情形給逼的崩潰，算好的了。
不過，好在此時身邊有個人陪着，就算對方是個柔弱的美麗女xìng，但也好比一個人獃著要心安，不然，他也保不準，自己會不會在被鬼魂殺死之前，先一步崩潰掉。
“我不知道，”在他旁邊的顏家然搖了搖頭，隨後，她握緊劉佳冰涼涼的小手，下唇，似乎都快要被她自己給咬出血來，然而她卻恍若未覺，此時聽見板寸頭的話，便說道：“不過，我覺得我們不該停下來，我感覺……這裏，很危險。”
雖然，顏家然的聲音聽起來比板寸頭的還要抖，但，那是因為劇烈奔跑才會這樣，語氣中，依舊是那麼的平靜，帶給板寸頭一絲莫名的心安。
然而事實上，她低下的手，不停的在顫抖着，被她很好的掩飾住了。
板寸頭咽了咽唾沫，狠狠的一點頭，他此刻是坐在地上的，此時正準備要站起身來，然而這時，突然，一隻滿是鮮血的手，從他的身後，伸了出來，然後一下子，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啊啊啊！”
板寸頭被嚇得魂飛魄散，頓時叫出聲來，他連滾帶爬的向前一撲，然後也顧不上現在的姿勢有多難堪，用他這輩子最快的速度站起了身來，接着，也沒有回頭去看顏家然兩人此時如何，撒開腿，便頭也不回的向著走廊的一邊疾奔而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一片漆黑之中，他自己也搞清楚他跑到了哪裏，反正他就只管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感覺jīng疲力盡，實在是跑不動了的時候，這才看準了一間宿舍，拉開門進到了裏面，然後迅速的回過身，把門給一下子反鎖！
鬆了一口氣之後，板寸頭一下子坐在地上，剛剛發生的一幕幕歷歷在目，衣服的肩膀上那還存有的鮮紅的手掌，便是證據。
“原來，真的有鬼……”
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他又咬牙站了起來，不放心的又搬了一些椅子和桌子到門口把它堵住之後，這才終於放下心來，然後走到離門最遠的地方靠着牆坐下，隨後，他的眼睛，便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門。
“這下，這下應該……安全了吧？”
驚魂未定，他喃喃自語的說道，其實他自己心裏也沒底，因為在他的印象中，鬼魂，一般都是能夠穿過牆體的，如果是這樣，那麼他拿椅子和桌子擋住門的做法，完全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但是，此時此刻，已經沒有膽量敢再出去的他，只能祈禱，那個鬼，不知道他躲在這裏面了。
一分鐘。
兩分鐘。
五分鐘。
他盯着眼前的門，一邊還不時的看一眼自己在黑暗中發出隱隱光芒的手錶，直到發現過了整整五分鐘，都沒有任何的反應后，他不由的徹底放鬆了下來，嘴邊，泛起了些許笑容。
“好像……沒事了。”
沒事了……嗎？
“啪啪啪！”
就在他完全放鬆了的時候，三聲連續的敲門聲，突然把他嘴角的笑容，凝固住了，心臟，也彷彿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不過，隨後緊接着敲門聲后，從門外傳來的好聽的女聲，卻讓他又心中一喜！
“是我！快開門！”
這個聲音……是那個叫顏家然的女人！
他趕緊站起身，幾步走到門前，開始把椅子和桌子給搬開，聽着敲門聲還在繼續，便隨口說道：“別敲了，我在開！”
而這時，他已經把椅子和桌子都給挪到了一旁，然後他伸出手，摸到了門的瑣，正準備拉開時，然而，他卻一下子僵住了。
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門外的那個女人，為什麼會知道自己躲在這裏的？
自己……當時可是全力奔跑的啊！他可不相信那個女人能夠追得上自己，而且……就算追的上自己，為什麼，會隔了這麼長時間，才過來敲門？
這實在是……太反常了。
這麼說……
這麼說的話……
門外的是……
那個鬼！
他終於聰明了一次。
猛然收回還差一點就打開了瑣的手，他的心臟，彷彿一下子停頓了，然而，彷彿是感覺到了他的動作，門外的敲門聲，卻是兀自不停的響起，並且……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變成了撞門！
怎麼辦？
怎麼辦？
額頭上的汗水不停的滾落下來，流到眼睛裏一陣發疼，但是他此刻連擦一下汗的功夫都欠缺，絞盡腦汁的想着辦法，然而，自己把自己給關在了一個封閉空間的他，除了感到無盡的後悔以外，沒有任何方法。
他看着漸漸被撞出一絲絲裂縫的門牆，眼中，透露出一絲絕望！
我，就要死了嗎？
門，被撞開了。
裏面，除了四處亂擺的椅子和桌子外，空無一人。
此時，板寸頭正躲在一間最裏面的衣櫃裏面，屏住自己的呼吸，仔細的聽着外面的動靜。
他此刻在心中想到：別進來！別進來！
然而……
腳步聲，突然開始響起。
那個鬼，走了進來！
板寸頭的心臟，開始不聽話的猛然跳動着。
腳步聲卻是持續不斷的響起，並且……越來越接近他所在的位置！
那個鬼……正在仔細的搜索裏面！
他猜測到，此時，他連小口的呼吸都不敢！只怕會發出絲毫響聲，引起外面那個鬼的注意！
那他就完了！
然後，他聽到，腳步聲，走到他前面的位置，突然停了下來。
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被發現了嗎？
然而，就在他閉眼等待死亡的時候，卻是發現，過了好一會，自己的柜子的門，都並沒有被拉開，而是……腳步聲，又開始繼續響起，並且，聽起來，似乎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小聲，直到最後，腳步聲徹底的消失不見。
睜開眼時，板寸頭的腦中，仍是一片空白。
那個鬼……又走了嗎？
就這麼走了？？
自己……並沒有被發現？
直到又僵直的立在柜子裏過了好半響，發覺都並沒有任何異樣之後，他才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般，一下子坐倒在柜子的地上，這時才恍然發覺，自己流了一身的冷汗，但他此刻的心中，卻是充滿了劫後餘生的狂喜！
自己，活下來了！！
他不敢想像，自己剛剛，離鬼魂，是如此的近！
但好在，最後他還是活下來了！
大口的喘着氣的時候，他發現，因為自己的突然坐下，柜子的門，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他笑了笑，正準備伸手把柜子關好，抬起頭時，他的眼睛，卻是突然對上了門縫外的，一隻充滿惡意的瞳。
他一下子愣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一次，他，永遠都無法睜開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