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志千里
在民間常常提起江湖,人們想到的便是少年白馬醉春風,就算提起的不是少年,那至少在腦海中想到的也是那個仗劍走天涯的大俠身影。
但其實走江湖的人哪一個生活不是過得丟盔卸甲,哪一個過的不是極其悲壯遼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句話看上去說的略顯普通,但是這話如果能落到江湖人的耳朵中,那他們一定會覺得實在是太對了。
就像眼前這個略顯狼狽黑袍男子。
「何必如此衝動?」白軒用手輕輕撥開擋在其身前的蘇羲,語氣仍舊充滿溫和的說著,黑袍男子卻是一臉警惕,滔天的戰意時刻向外發散着,好像下一刻他便可以完成一次出手。
「不要跟我說你們是什麼故人,用這一套說辭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上一個用這一套說辭死在我手下的,還是在幾年之前。」黑袍人說著,語氣變得更加的冰冷,眼神也更加森冷。
一陣幽冷的風,再一次從眾人的身旁吹過,蒼穹之上,如血色的月亮正高高懸挂,俯視着萬物,好似將血色撒在了大地上,灑在了這無窮的夜幕之中,如此這般才能供其愉快的觀賞。
二人見到男子沒有絲毫的退讓之色,白軒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緩緩從胸口中取出了一塊玉佩,高高舉過頭頂。
這塊玉佩閃爍着青色的光芒,在月光照耀下,顯得格外質地清脆,這塊玉佩與眾不同的,不是上面那精美的雕刻的花紋,而是這塊玉佩本身所有的色澤和光彩。
正常的玉佩是白色或者是青色,就算是取出的極品玉佩是青綠色的,但也絕對不可能會有一塊玉佩是如此晶瑩剔透,更不可能達到如此的色澤。
這塊玉本身雖然透明,但是散發的光芒卻是青色的。
黑袍男子在見到這塊玉后,整個人不由僵在了原地,隨後過了許久,只聽其仰天放聲大笑,又過了片刻,黑袍人才漸漸平靜下來,而後單膝跪地,右手扶於胸前,低頭恭敬的說道:「在下冉子游,見過恩公之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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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城外,一騎絕塵。
高頭大馬,黃色蟒袍,赤色鎧甲,青色長槍。整齊的隊伍足有千人,他們人人騎着高頭大馬,身穿統一的鎧甲和披風,唯一和他們形成區別的便是騎着一匹棕色馬匹的穿着莽袍的領頭人。
這一行人不是別人,正是以開平王為首的,雲州一千細柳營將士。
城中本來還在時不時上道奏摺罵一罵鎮守邊關傭兵自重的開平王的一眾臣子,早在兩日之前便已然收到了消息,一個個都閉上了嘴,再也不見得半封有關於開平王壞話的書信得以上報。
甚至就連之前一直叫囂着要將天下兵馬重新掌管於朝廷,握在其自己手中重新掌管太尉實權的太子太傅,都罕見的閉上了嘴,不再在私下與朝臣的會面中談論關於開平王的如何不對,如何不對。
本來整日躺在後宮不理朝政的武平帝也罕見的穿上了一襲龍袍,也不知是吃了什麼神丹妙藥,還是近日以來,身體確實有所好轉,竟是容光煥發,親自騎着馬車,帶着一眾臣子在永安城外出行百里,迎接開平王的千人騎軍。
本來臣子見到陛下,再怎麼說也得敬君臣之禮,先來個三拜九叩,再整個一二三,但是武平帝卻並沒有讓宋宏這般做,而是直接將他一把從馬上拉了下來,摁在了自己的馬車之上,而後竟是親自為其架馬,宋宏雖然外表上頗顯狂傲,有些時候也的確有些過於自負,但是基本的臣子之禮還是有的,對於帝王之術,或多或少也是頗有了解的,知道帝王是在於自己客氣,但是自己可千萬不能與帝王客氣,於是便強拉硬拽的又把武平帝摁在了座椅上,自己親自為其架馬。
這件事情說起來簡單,可是迅速便有一個消息,傳遞到了整個京城之中,那就是皇帝陛下與如今所謂的「功高蓋主」的開平王仍舊關係要好,情同手足,與之前打天下一樣,仍舊不分彼此,仍舊是互為兄弟。
二者在馬車上一番寒暄,才終於緩緩駛進京城之中,到了皇宮大殿之後,武平帝乾脆直接呵退左右,甚至連自己的貼身侍衛都被其趕了出去,開平王幾次想要開口勸阻,都被武平帝擺了擺手,隨後,二人便把皇宮中隱藏的幾壇家釀一飲而盡。就像是武平帝自己所言:「藏着這些皇宮美酒是留着做什麼的,難道就是留着擺在那裏好看的嗎?你我曾經是兄弟,現在仍舊是兄弟!江湖廟堂那一些手段該放就放!今天你我不醉不歸不談正事!」
這一番言語直接把開平王接下來要說的話全部堵了回去,實話實說,開平王這一刻的心中是覺得暖暖的,當年和武平地一起騎着高頭大馬,穿梭在沙漠之上,一起衝鋒陷陣之情事不,由得紛紛在他的眼前如過眼雲煙重新上演,又走馬觀燈了一通。
那個時候的他們一個是剛剛登基的新帝,有着敢於御駕親征的魄力,一個是剛剛做到全國兵馬大元帥,凡事都敢意氣用事的年輕人,這一轉眼,兩個人都已經在政治的生涯中,有了留名青史的一段輝煌了。
雖然現在的他們已經不再年輕,不再像曾經一樣,凡是可以屏退左右,肆無忌憚的暢所欲言,因為現在他們身上的羈絆多了,要顧慮的事情多了,要承擔的責任多了,要應付的種種也多了,不過唯一沒有變的是他們那一顆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心!
當最後一滴酒也從酒罈中流干之後,二人已經相互枕着倒在了大殿之中。
「老臣還以為再也見不着陛下了呢。」宋宏躺在地上笑着說道。武平帝略顯迷糊的聲音也傳出來:「朕還沒那麼容易老死!不過朕是真的快離死不遠了,你此行的目的寡人也知道,年輕人嘛,總是應該闖一闖鬧一鬧的,只要他們做的不太過分,你我呀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了。現在我已經不指望着他們能夠將我們的偉業繼續下去了,打了這麼多年仗了,也應該讓百姓休息休息了。」
宋宏聽到這話略顯詫異,他再一次注視着這個已經和他走了半生歲月的武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