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還好不疼,莫莫一屁股結結實實的墜了下去,緩了半天才回過神來,還以為這下子不得把自己跌死,沒想到竟然並不怎麼疼,她穩穩噹噹的坐在那思考着,得出的結論是還好自己喝多了,想到明天早上自己酒醒了,又不知道會疼的怎樣。
秦博宇這小子,莫莫抬頭望着頭頂的大洞,博宇顯然已經爬了上去。灰塵尚未散盡,莫莫灰頭土臉的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自己的旁邊竟然端坐了個女孩子。
“啊……”莫莫愣了半晌想打個招呼,實在是此情此景太過特殊,不知道該用什麼當開場白,而那女孩不知是天生秉性穩重還是已經嚇傻了,也只是傻乎乎的看着莫莫,連點表情動作都沒有。
“莫莫,你沒事吧。”頭頂傳來慕容瑾焦急的聲音,慕容瑾看不清下面是個什麼狀況,不敢輕易跳下去,唯恐會傷到莫莫。
“沒事。”莫莫一揚頭脆生生的答道,“你好,我叫莫莫。”卻是轉頭對着身邊的女孩子說的。
“啊,我叫以柔。”女孩顯然是沒搞清狀況,一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嫁人啊?”莫莫醉眼迷離的看着面前的以柔,這才有些看清周遭景緻,卻是紅燭紅喜床,以柔肩上還歪歪的搭着塊紅蓋頭。
“嗯……啊!”叫以柔的女孩終於明白過來,衝著莫莫凄聲尖叫,雙眼翻白,往後就倒。
“喂……怎麼像見了鬼一樣。”莫莫奇怪的看了眼昏在床上的以柔,低頭仔細看看自己,“本小姐明眸皓齒柳眉櫻唇,你這是什麼眼神,居然把我看成鬼。”
莫莫打了個酒嗝,歪歪扭扭的正要起身,只覺得翹臀下不知道什麼正拱來拱去的。
“什麼啊?”
她左手撐住臀下從床上的一片廢墟中將自己擰了下來,奇怪,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她眯了眼仔細瞧掌下還在拚命拱動的圓形物件,即使是湊近了也認不太出,畢竟是大戶人家,想來陪嫁的東西也是稀罕,怎麼可能她這種平民百姓都能認的出來。不過正好就此機會也好好見識見識,只是不知道這陪嫁的稀罕物能否用來下酒。想到這一層,剛吃過的香酥雞醬牛肉的味道好像又從哪裏四溢了出來,莫莫湊上去深深的聞了一下,別說,還香香的,說不出是個什麼味道,又有點青草的清淡,又有點夏天水果一樣的甜香,再聞一下,又有點幽幽的奶香。經過剛才的一番折騰,莫莫的酒勁顯然是全上來了,她閉着眼聞了半天,終於一口咬了下去。
“啊!”出聲的不是莫莫,也不是已經昏倒的以柔,更不是還趴在屋頂不知如何是好的慕容瑾和秦博宇,而是莫莫手中捧着的這個圓形物體。莫莫嚇了天大的一跳,定睛再看,四目相對,眉毛對眉毛,鼻子對鼻子……嘴巴對……嘴巴?
“色狼!”終於看清楚自己咬下去的竟然是個人之後,莫莫近乎本能的揮出一拳正打在對方的鼻子上,一時鼻血噴流,剛剛轉醒的以柔被濺了一臉濃腥,雙眼一翻,又昏死過去。
“莫莫!”房上的慕容瑾和秦博宇顯然也聽到了裏面居然有男人的聲音,生怕莫莫吃虧,兩人不約而同的從洞中躍入,好半天才站穩了腳,定睛再看,只見到莫莫叉腰站在屋子中間,滿面緋紅正兀自嚷嚷着。
“你個色狼,也不打聽打聽本姑娘的名號,竟然敢鑽到本姑娘翹臀之下,意圖不軌!”莫莫越說越氣,伸手又從床上將那個被自己咬了一口的傢伙拎了下來,正氣凜然的彷彿剛才被咬的是自己一樣“我看你一表人才,竟然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下三爛勾當,枉你爹媽生你為人。話說子不教父之過,你不爭氣也就罷了,連帶着你爹也會被誤認為是個老色狼,你祖父也會被誤認為是個老老色狼,唉,活該他們倒霉,養你個狼心狗肺也就算了。你又怎麼對得起你的新婚妻子,洞房花燭之夜,你竟然當著嬌妻的面,對我心猿意馬。雖然我貌美如花冰雪聰明溫柔賢惠,但是你也不能見異思遷,如此不懂得貞潔名譽。真是不知羞恥。”
慕容瑾和秦博宇顯然已經傻了,只看到莫莫站在這遍地狼藉正中,床上有個身穿嫁衣的美婦昏厥不醒,莫莫手中拎着的這個也是半死不活,莫莫半闔雙眼,死死的揪着男子的衣領也不知道亂七八糟的在絮叨些什麼。
“如果說醬牛肉,還是城東那家荷香齋做的地道些。當然,酒要上好,越是濃烈的酒越是好,配上香酥雞的女兒紅,那真是入口綿潤,回味無窮。藕片配清酒,藕片的做法很有講究,不能用油,那就膩了,得用清水炒,放上香露,梨汁,當然,如果要是能放上藕,那味道就更好了。切的時候講究個晶瑩剔透,手法得嫻熟,右手這麼……”莫莫說得興起,右手一揮正要做個切菜的動作,這才反應過來手中還揪着一個人,愣了半晌沒明白過來這是什麼,“瑾哥哥,博宇,怎麼你倆也在,快來快來,今天的血塊豆腐特別新鮮,你倆聞聞,咱四個,不醉不歸。”莫莫一揚手將手中的男子丟在一邊,就勢一屁股坐在地上,“這酒家的椅子怎麼這麼矮?”她狀似無辜的看着啞口無言的慕容瑾和秦博宇。
“哥,怎麼這家搞出這麼大動靜都沒有人來的?”博宇已經不知道該拿莫莫怎麼辦了,只能顧左右而言他。
“說來也怪。”慕容瑾話音未落,只聽見前院一片嘈雜,他看了博宇一眼,心中暗叫不好,再看莫莫,盤腿坐得穩當,胳膊肘正拄在男子的臉上,也不知道那男的還活着沒有。
也只是轉瞬之間,新房的門被一腳踢開,門外亂着闖進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擁將進來。慕容瑾和博宇擋在莫莫前面,看起來今天這個婁子捅的稍微有那麼點大了。
顯然來的這些人也沒料到裏面是這個情勢,兩方大眼對小眼的愣了半天才有個婦人率先反應過來直撲地上的男子。
“霄兒,霄兒你怎麼了?”婦人一把將地上的男子抱在懷中,“老爺,快點叫徐師父啊!霄兒受傷了。”婦人已是涕淚雙流,一心只在這個她喚作霄兒的男子身上。
“真可憐,死的真慘啊。”莫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起身來,揪着慕容瑾的衣角還陪上了兩滴眼淚。婦人一聽得死字更是摟緊了懷中人哭得肝腸寸斷。慕容瑾和博宇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收場,正為難,屋內的其他人先於他們作出了反應。
“搶人,快點搶人!”先擠進來的幾個彪形大漢哄的一聲擁向喜床,在一片狼藉中將新嫁娘撈出來。
“你們幹什麼,幹什麼?”又有幾個家丁模樣的男子一擁而上擋着不讓他們把女子帶走。一時間兩方擁作一團。
“還搶什麼?”婦人衝著幾個家丁怒道,“這個女人也太惡毒了,居然對我的霄兒下此毒手,讓他們走,讓他們走!”幾個家丁也不知道該不該聽女主人的話,也不再動手,也不敢避讓,只是在原地站着。慕容瑾和博宇對望一眼,有戲,也許就能這麼趁亂全身而退也說不定,慕容瑾往身後撈了一把莫莫,想混在這搶親的人群中偷偷溜走,結果這麼一撈卻撈了個空,回頭再看,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卻見到莫莫端端正正的盤腿坐在婦人的面前,正不知道從哪裏拿了個手帕使勁的抹着男子的臉。
“這漂漂亮亮的多好,何必打架呢,讓你娘這麼擔心。”莫莫把男子臉上的污血擦擦乾淨,“怎麼這麼眼熟?”她捧了男子的臉仔細端詳也不顧婦人詫異的眼神。
“都愣着幹什麼,快搶了人跑啊!”想來裏面搶親的人這功夫已經把房上的那個洞研究明白,三個人打了頭陣,後面的一個漢子將新娘子負在背上,作勢要衝破了重圍脫逃出去。
“夫人夫人,醫生來了!”外面又是個老者的聲音並帶着幾個人硬闖進來。
“啊,原來你就是那個色……”這邊的莫莫顯然是忽然想起了這個男子是誰,還沒等把話說完已經被慕容瑾一把抓在旁邊,博宇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了搶親大漢的身後,見慕容瑾已經動作,他將搶親的幾個人和推出來,口中還嚷嚷着,“快搶了人跑啊,快搶了人跑啊!”
只覺得是幾盆水倒在了一起,混攪在一處,也不知道是誰踩脫了誰的鞋子,也不知道是誰揪斷了誰的腰帶,也不知道是誰撕破了誰的衣衫,慕容瑾從來沒覺得自己如此狼狽過,他的髮髻也被人揪歪了,手中的扇子也被人扯爛了,原來一直拿在手裏的布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鬆散了,水晶肘子、茄汁螃蟹灑了一地,連帶着那一小壺酒,滿滿的濃郁的香氣瀰漫開來,身邊的莫莫口水幾乎流成了河,一邊咂着嘴,一邊好像沒她什麼事似的看着熱鬧。
“瑾哥哥,這幫人是幹什麼的。”莫莫被推來搡去但一直被慕容瑾抓在自己的範圍內。
“搶親的。”慕容瑾又好氣又好笑的在人群中搜索着博宇的蹤影。
“啊!你和誰成親了?”莫莫不知道從哪裏撈過來一個玉墜子,拿在手裏把玩着。
“……你給我小心點看路。”
“哎呀,被搶親了啊,真尷尬。”莫莫隨手將玉墜子往身後的人群中一丟,“唉?我認識她。”莫莫指了指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的新娘,邊說還邊往那邊湊去。
“你給我老實點。”慕容瑾從來都是儒雅公子形象,哪裏會折騰到今天這個地步,這一片亂鬨哄已經在挑戰他的極限,何況又加上個搞不清楚狀況的莫莫,他的忍耐終於磨到了盡頭,實在是糾纏得絮煩,慕容瑾反手一抓莫莫將她背起,腳尖點地自人群中縱身一躍,卻不是向著門口,而是後退到屋內,搶親的和這家的家丁已經全都擠在門口,屋內反倒閑得空曠,只留得那個婦人並她懷中的男子,看來醫生還沒擠進來。慕容瑾也不管太多,只對着屋內叫了一聲,“博宇。”自己先就躍上房去。秦博宇不知道被揉到了那團亂中的哪裏,只能聽到他悶悶的答了一聲,半天才又從人群中飛身閃出來。
“哥……”兩個人已經走上大道,博宇見慕容瑾板了臉,知道自己今天是闖了禍,“我只是跟她鬧着玩的嘛。”
“鬧着玩,你知不知道剛才那是誰的家。”罪魁禍首在慕容瑾的背上睡的正香甜,博宇被慕容瑾眼中的寒氣凍的一縮脖子,恨不得醉倒的那個是自己。
“剛才亂糟糟的哪有功夫看是誰的家。”秦博宇一邊跑還一邊回頭瞭望順帶辨識着方向。
“你總還記得今天是誰家的公子娶親吧。”
“是誰?”博宇小心謹慎的問回去,好像聽自己大哥說過,只不過博宇的腦子只對武功方面的東西過目不忘,其他的東西全都如耳邊風,吹過就算而已。
“凌家的小少爺。”慕容瑾白了博宇一眼,其實自己也是剛剛想到,他們慕容家和凌家是世交,想來今天自己的父兄應該也是座上賓,只希望剛才自己沒有被熟人看到,不然回家真的是沒法解釋。
“我好像聽我哥說過,凌家不也是南風四大世家之一么,怎麼房子蓋的這麼不結實,一踩就破,剛才還好我身手矯健,不然……”博宇轉頭不小心看到慕容瑾殺人的眼神生生的把後半句話給吞了下去。
“莫莫,醒醒,別睡了,快到家了。”慕容瑾放慢了腳步,輕輕的聳動肩膀搖晃着莫莫。雖然他也知道莫侯並不是拘小節的人,但是一個女孩子深夜醉酒還被男人背回家這確實有些不成體統,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先將莫莫叫醒的好。
“喂!懶豬,醉貓,軟腳蝦!”博宇趁莫莫尚未醒酒過足了嘴癮。
“莫莫,該起來了,不然你爺爺該罵你了。”
“不行了,不能再吃了,已經飽了。”莫莫醉眼朦朧的從慕容瑾的背上爬了下來,揉了揉泛紅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慕容瑾和秦博宇,“我們不是說要去吃飯么?”
“你是豬啊,怎麼吃一頓忘一頓。”博宇不忘糗了莫莫一句。
“吃過了啊。”莫莫睡意正濃,絲毫沒有聽出博宇顯而易見的揶揄。
“莫莫,走穩一點,一會兒到家就看到你爺爺了,不能這麼歪七扭八的,如果被你爺爺看到,他就不會再讓你和我們出去了。”慕容瑾邊叮囑邊可惜了那包帶給莫侯的吃食,如果小包裹還在就好了,有了那些吃食還能好交代一些。
拐了一個彎就到了莫莫的家門口,屋內燈還亮着,莫侯顯然還沒有睡,雖然莫莫平時並不怕莫侯,但這個時候還是立刻清醒了幾分。慕容瑾和秦博宇送到了門前並沒有進去的意思,莫莫也不作聲,只是偷偷的向兩個人揮揮手,算做是道別。
臨近家門口,莫莫可憐巴巴的回望了一眼站在門外不遠處的慕容瑾和博宇,像是下了個決心似的,輕輕的推開了屋門。
“死丫頭,你跑到哪裏去了。”莫侯中午的胃脹氣消的差不多了就又跟着莫莫的晚歸生了一肚子閑氣,此時正鼓脹的無處發泄,正好莫莫探進頭來,渾身的酒氣不說還髒的可以,最讓人不能容忍的是,從上看到下,也不像有什麼好吃好喝的東西帶給自己的樣子,莫侯鼓足中氣接着吼道,“太不像話了,你一個小姑娘這麼晚回家不說還喝的渾身酒氣。”
“老頭兒,你哪來這麼大的力氣還吼這麼大聲。”莫莫揉了揉被吼的生疼的耳朵。
“你也知道我沒有力氣,你這個沒小良心的,自己吃的酒足飯飽,把我一個老頭餓着肚子丟在家裏,我白養你這麼大,連點吃的都不說給我帶回來。”莫侯啪啪的拍着桌子,莫莫這才想起自己原來帶回來的那個小包裹,只隱約的記得被博宇搶走了,之後的去向實在是想不起來。
“真尷尬,真尷尬……”莫莫嘟囔着不顧莫侯追在身後的一通數落,把自己狠狠的丟在床上,只當老頭是在給自己唱催眠曲,她想起白天吃的珍美佳肴,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翻個身墜入夢中。
夢中的水晶蹄膀,香烤雞翅,蟹黃蒸蛋上下翻飛着,莫莫只覺得自己暢遊在清澈見底的河水裏,那河水散發著濃郁的香氣,低頭喝了一口,原來是女兒紅,再喝一口,又變成了青竹酒。莫莫喝的興起,一口接一口的啜着酒,每喝一口就變了個滋味,索性一個猛子扎進水中,深深的吸吮下去,又覺得變成了別的滋味,莫莫皺了皺眉,這個味道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又清又甜,這是什麼酒?莫莫有些納悶的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吮在嘴裏的卻是一個男人的嘴唇,她嚇得一聲慘叫,一口酒正灌進嘴裏,一時間覺得連氣都被堵在喉嚨里,莫莫掙扎了一下,終於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