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路上
“啾—”。
隨着一聲清鳴,白鶴童子馱着土行孫破空而去,緊隨其後的便是兩位碧游門人,卻是不用遁術,而是駕馭着各自的法寶御空而行。一人腳踩一柄仙劍,劍身被一片赤黃之色包裹,隱隱有一陣陣劍鳴聲;一人盤腿坐在一面大盾上,盾身渾圓敦厚,造型古樸,盾面上裝着一個不知是什麼物種的獸首。
二人自出了碧游宮便無甚話語,只是微微拱了拱手,就當是和土行孫白鶴童子見過禮了。不待土行孫還禮,背着一柄寶劍的那人便開口道:
“形勢緊迫,虛禮客套話便不多說了,煩請天使前方帶路吧。”
土行孫默不作言,略頓一下點了點頭。白鶴童子也沒了往日的跳脫,雙臂一揚化成一隻大白鶴,待土行孫跳將上去后便屈身躍起,向著天庭的方向飛去。兩位碧游門人對視一眼,各自御寶跟在了後面。
土行孫低着頭,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些什麼,突然面色一緊,心裏沒來由的一陣慌亂,身子猛地抖了一下。白鶴童子感覺到異動,便道:
“喂,師弟,是不是風太大凍着了?要不我飛慢一點?”
土行孫搖了搖頭,深呼吸了一下說道:
“不是的師兄,我沒事。就是怕出來時間久了,玉帝會怪罪下來。煩請師兄再快些吧,等到了天庭地界我便用地行術趕過去,就不委屈師兄了。”
白鶴童子聽了,微微搖頭,緩緩說道:
“怕什麼,又不是你故意拖延的,玉帝要問起為何如此晚才到,你就把鍋往師祖身上甩,是他老人家跑東跑西才耽擱了的。”
土行孫苦笑一下,又搖了搖頭,忽聽身邊傳來一陣言語:
“天使莫要擔心了,想那天庭裏邊天兵天將無數,神通廣大者比比皆是,魔族雖來勢洶洶,一時半會兒卻肯定是難以有所作為的。“
土行孫扭頭看去,原來是那個御劍的碧游門人不知何時已到了近前。但見其人中庭飽滿,鼻直口方,此時負手而立,身姿挺拔,衣擺隨風飄動,端的是一副英雄氣象。
“我也知天庭底蘊深厚,急切間必無大礙,只是……哎,不過還是多謝這位師……師叔寬慰了。“
“師叔?“御劍那人顯然有點發愣,只聽有一陣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審師兄,你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大牌的一個師侄的?快來讓我也沾沾光罷。“
“顏師弟勿要亂開玩笑!“
御劍那人一聲呵斥,坐在盾牌上那人便不再言語了,只是神色依然帶着三分笑意。御劍那人又對土行孫說道:
“天使誤會了,你我其實是同輩,真要論起來,我還得叫你一聲師兄呢。“
土行孫整了個烏龍,多少有點不好意思,抿了抿嘴問道:
“原來如此,那不知二位師……師弟如何稱呼?“
御劍那人微微一笑道:
“我叫審紀,這位是我師弟顏丑。“
土行孫順着審紀手指的方向看去,仔細看了下有着爽朗笑聲的顏丑。只見他眉似刷漆,眼似銅鈴,大鼻子闊嘴巴,膚色發黑,膀闊腰圓,體格健壯,看樣子就知道其人力氣必然不小。顏丑見土行孫在看自己,又是“哈哈“一笑,抱拳道:
“碧游宮顏丑,見過師兄。“
土行孫立馬抱拳示意了一下,白鶴童子憋了半天終於開口道:
“我說你們兩個,這一路上一聲不吭,怎麼突然這麼多話來?“
審紀微笑不語,顏丑咧嘴一笑道:
“嘿嘿,我兄弟二人之前便商量好了,要故意晾着你們的,這緣由嘛…你自己猜。“
白鶴童子微微一愣,猛地又想起了那個小道童,嘴裏嘟囔了一句:
“是因為我二人是出身於玉虛宮么?“
顏丑似是沒聽到,依然帶着幾分笑意,審紀面色稍微一正,說道:
“師兄說的也不全是,我兄弟二人此舉,一來卻是因為你我門戶有別,對過往之事心裏有幾分計較,二來嘛……“
審紀說著又轉頭看向了土行孫,接著說道:
“這二來嘛,便是因為這位師兄如今代表的是天庭。碧游宮與玉虛宮雖有門派之別,但道統卻是一樣的,殊途同歸罷了。至於那天庭么……”
審紀說著便不再多說了。不料顏丑接着話頭又說了起來:
“至於那天庭,不瞞你說,我是無甚好感的。這次要不是師祖他老人家點名要我兄弟二人去幫忙,我才懶得去南天門呢。“
審紀瞪了顏丑一眼,顏丑又是“嘿嘿”一笑,也不再多語。
“哈哈,兩位師弟,我也對那天宮很是不滿啊。”
白鶴童子從碧游宮出來心情便不大好,不過他畢竟天性樂觀,沒多久就緩過來了。再加上兩位碧游門人不再故意端着,氣氛瞬時大好,白鶴童子話也就多了起來。
“一大幫子人待那麼高的地方,你管着他管那的,分得還挺細,恨不得一隻老鼠的拉屎放屁他都要管。偏偏還不讓你隨隨便便就下界去看一看,也不知道管的到底怎麼樣。一個一個的名頭倒是挺響,不過就跟供在桌子上的牌位一般,死氣沉沉。喏,你看我這師弟,當神仙前也是個機靈鬼,現在哪還有半點靈性了。”
土行孫聞言抿嘴苦笑,說道:
“也沒師兄說的那麼不堪,平日裏都是下界的上來彙報的,我們只需調停指點、賞功罰過便了,該自己做的事還是要盡心去做的。”
“哈,是了,向你這位土府星君大人,只等着下界的土地公公上去給你溜須拍馬,順帶文過飾非罷了。”
“師兄……”
白鶴童子曉得土行孫心裏委屈,也就不再過多糾纏,轉頭又對審紀說道:
“哎,審師弟,你們既然商量好不搭理我們的,怎滴突然間開口說話了?”
審紀微微一笑,目視着土行孫的背影,道:
“本來是不想的,可看到土行孫師兄臉露愁雲,背影黯黯,終究是沒忍住,上前安慰一二了。”
土行孫心頭一暖,轉過頭對着審紀笑了笑,然後不知想到什麼神色又是一黯。
“天使大人放心就是,天庭裏邊雖然無用之人頗多,但仍有一些真有本事的,肯定不會輕易就被魔族攻陷的。退一萬步,哪怕真的南天門失守,憑我和審師兄的本事,也一定能幫你奪回來的。”
顏丑說罷,咧開大嘴又笑了起來。土行孫剛想有所表示,就聽屁股下邊白鶴童子又叫了起來:
“哈哈!兩位師弟你們錯了,你們當真以為這矮子是在擔心天庭安危?哈!其實啊,他是在擔心他媳婦呢!”
審紀顏丑微微一愣,稍加思索便明白白鶴童子所指為何,隨即便笑了出來。土行孫醜臉竟然紅了起來,憋了會兒道:
“師兄莫要說笑了,天規禁止談情說愛的。還有啊,快到天庭地界了,師兄慎言吶……”
審紀面色一正,雙目微閉,開始凝神調息。顏丑依然面帶幾分笑意,不過身子也坐直了一些。
白鶴童子看了看不遠處雲霞繚繞之地,不再言語。猛地大叫一聲,嚇了眾人一跳:
“哈!去他的天規!”
隨即雙翅猛然發力,一個加速衝進了雲層之中。雲層中傳來一聲清脆的鶴鳴,仔細聽的話竟時不時還有陣陣笑聲。
“啾——”
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不知何時,齊齊站在了會客廳門口,望着天邊消失不見的幾道流光,不知在想些什麼。
許久,元始開口問道:
“師弟,你不為幾位晚輩卜一卦嗎?”
通天教主收回目光,低頭深吸一口氣,道:
“不了,吉凶禍福,自有天定,無論此行結果如何,都是他們自己的造化,又哪裏需要我操心。再者說,就算知道了,我又能做什麼呢?師兄你又能做什麼呢?”
說完,通天教主轉身走了進去,手法嫻熟地沏了壺茶,洗了兩個杯子,給自己和元始各倒了一杯。剛放下茶壺,元始就進來了,通天揚了揚手道:
“師兄,請。”
凌霄殿內。
玉帝兩隻手放在扶手上,食指在雕着的龍頭上輕輕揉動。玉帝很喜歡這把龍椅,尤其是兩邊扶手上各雕着的兩條金龍。整個龍身盤繞在扶手上,鱗甲鮮亮,鬃毛分明,龍頭栩栩如生,似是拿筆點睛之後就能衝上大殿一般。
玉帝想起當時自己嫌之前的椅子太過老舊,於是一道諭旨讓天地間最厲害的匠師公輸班來給自己又打了把新的,這兩條龍是公輸班自己加上去的。當自己看到成品后便暗嘆真乃天工造化,世間無二的寶物,只有這等寶物才配得上自己這個天地之主的身份,才能彰顯自己三界之主的威嚴。
一想到自己的威嚴,玉帝的眼角流露出几絲鄙夷。該死的九黎族,不在魔界裏邊乖乖吃土,竟然敢不遠萬里來進攻自己的天宮,真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我宮中防備空虛又如何?打了這麼多天,南天門不還在我的手裏?連鄧嬋玉這等末流神仙都打不過,還敢來進犯天庭?等這兩天各路援兵一到,就是你們這些螻蟻的死期。
想到這裏,玉帝嘴角輕撇冷笑不止。
“來人,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