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送行

卻說土行孫要給兩個碧游門人帶路，只得在金鰲島多待了一晚。

白鶴童子是個閑不住的主，稍微恢復了些精神便要拉着土行孫去賞花。在一個轉角碰到先前去通報的小道童，也不管對方同不同意，強行讓小道童當嚮導，童子拗不過白鶴只得領着二人逛東逛西，一直到紅日西墜才找個機會溜了。期間白鶴問起為何自己的師父南極仙翁不在碧游宮，小道童只道不知，白鶴童子也不以為意，或飛或走耍了半天，要不是土行孫無論如何也要回屋休息，估計還能瘋好一陣子。

當晚無話，次日天剛微亮，土行孫便收拾了一番只等師叔祖傳喚，直到快午時了還不見來人。就在土行孫等不及去求見通天教主時，只見又是昨天那個小道童，叩門而入說道：

“天使大人，師祖他老人家請您到會客廳用茶，還有白鶴師兄請一同前往。”

土行孫長舒一口氣，也不看白鶴童子表情如何豐富，整了整衣服便跟着小道童走了出去。白鶴童子苦着個臉拉在後面，小道童見他如此不禁開口道：

“師兄也不必太過擔憂，師祖雖然有時候性子急愛說教，但根子裏還是一個很好的人呢，不會真跟我們這些晚輩斤斤計較的。“

白鶴童子被戳穿心事老臉一紅，卻仍是嘴硬道：

“咳，別亂說，我才不怕他呢。這不是昨天硬拉着你逛了半天，擔心把你累壞了，心裏過意不去嘛。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小道童疑惑地看了下白鶴童子，白鶴“嘿嘿“一笑，接着故意板著臉道：

“師兄問你話呢，快告訴我你叫什麼？“

小道童知他又在嚇唬自己，不以為然道：

“就不告訴你。“

白鶴童子見這招不管用，又想換個法來逗小道童，未等他開口就聽小道童又說道：

“前面就是會客廳，我去稟報師祖，請二位稍候。“

說罷看了眼白鶴童子，轉身就進了會客廳，白鶴童子又恢復成苦瓜臉的樣子。不一會，小道童走了出來單手立掌道：

“二位師祖請天使大人進去說話，這位師兄也一塊進去罷。“

土行孫聞言精神一振，率先邁步而行，白鶴童子嘆了口氣，正欲拔腳就聽到耳旁傳來一陣輕聲細語：

“喂，你別怕，我看兩位師祖今天心情好着呢，放心大膽的去吧。”

白鶴聽了尷尬地笑了笑，作勢就要用手去摸小道童的腦袋，引起對方一陣不滿。白鶴只得訕訕地收回手，改作抱拳狀。小道童小臉又微微泛起兩道紅暈，假意清了下嗓子道：

“師兄快進去吧，莫要讓兩位師祖久等了。”

白鶴“哦”了一聲點了下頭，扭身便往會客廳內走，小道童鬆了口氣，一步一步向上清殿踱去，心裏暗暗默念：

師祖保佑，師父保佑，讓弟子不要再見到這位師兄了罷……

土行孫進入廳內，只見上首還是坐着兩位師祖，通天背後立着兩位碧游門人，皆是一身灰色道袍。土行孫拜見了兩位師祖，就聽通天教主緩緩開口道：

“土行孫，我也知你有重任在身，零碎話就不同你多講了，這兩個現如今是我宮內門人裏面勉強能叫上名號的，你就帶他們去天庭罷。”

土行孫聞言不免又有一絲難過，當下對着兩位師祖重重施了一禮，道：

“多謝二位師祖。”

通天一甩拂塵不置可否，元始天尊又說道：

“土行孫，你此來跋山涉水甚是辛苦，只歇了一夜估摸着也緩不過勁來。我這裏有兩顆石榴果，是你師叔祖在後山摘的，只一粒便口渴全無，更有緩解體乏恢復精神的效果，你拿着和白鶴在路上吃吧。”

土行孫還在致謝，身後已竄出白鶴童子，胡亂打個稽首唱個大喏，便從元始手中拿過兩枚果子。通天教主一聲輕哼，白鶴童子立馬規規矩矩的，抱着兩個石榴道：

“弟子多謝師祖、師叔祖。”

元始微微一笑，旋即正色道：

“此去多半是要和魔族高手過招的，望爾等能盡施平生所學，不墮我仙家盛名。不過切記凡事量力而行，不可魯莽逞強。”

通天身後兩位門人早已和土行孫白鶴二人並排而立，待元始話畢，齊齊道“是”，元始扭頭問通天：

“師弟，還有甚要說的話嗎？”

通天看了兩眼大廳內站立的四人，搖了搖頭，元始見狀也不拖沓，道：

“好了，時間緊迫，爾等若收拾好了便出發吧。”

四人互相點頭確認后，便拜別了兩位仙家尊者，從會客廳退了出來，剛轉過身便聽到身後傳來通天的聲音：

“切記量力而行，不可逞強。”

四人登時一怔，隨即又轉回去對着廳內拜了三拜……

碧游宮內，無數門人弟子都已聽得了風聲，皆聚集在一起，為二位師兄送行。從會客廳的庭院出來，道路兩旁便密密麻麻站滿了人。每個人都是神情激動，待一行人走進了便不住的說道：

“二位師兄保重，等你們回來師弟請你們喝酒！”

“師兄加油！讓那幫天神好好看看咱們碧游宮的神通！”

“師弟蕭裕，祝二位師兄馬到成功！”

“請二位師兄，壯我截教！”

……

土行孫和白鶴童子默契地跟在二人身後，眼看着二人不住的拱手還禮，點頭致意。時不時還能看見有的人竟是雙目泛紅，偶爾還有人惡狠狠地盯着自己。二人甚是不解，白鶴童子猛地看見那個小道童竟也在人群中，便一把抓了過來，不待小道童過多掙扎白鶴童子急忙忙地就問：

“喂，師弟，不就是你們碧游宮的兩位門人去天庭幫忙打架嘛，怎麼整這麼大陣仗，又不是生離死別不回來了。還有為什麼有的人的眼神像是要殺了我一般，我除了你可誰都沒招惹啊？”

小道童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淚痕，鼓着嘴說道：

“哼，你們玉虛宮當然體會不了這種感覺。”

白鶴童子不解，又問道：

“哎，瞧你說的，我們玉虛宮自建立道統以來，不斷的有門人弟子下山，替天行道，匡扶正義，也不是沒死過人，卻不見得擺過這麼大排場。”

小道童雙眼通紅，憋着一口氣，帶着哭腔，對白鶴童子一字一句地說道：

“那你可曾見過，師伯祖帶着玉虛宮大部分門人下山，卻無一人回來的情景嗎？”

白鶴童子沒轉過彎，張口就來：

“我見過師祖帶着我師父和十二門人去瑤池給王母娘娘賀壽的，不過他們都回……”

未等他說完，早就明白過來的土行孫猛地扯了下他的袖子，白鶴看了眼土行孫，突然想到了什麼。緊跟着便看到土行孫跳起來對他的耳邊輕輕說了兩個字，白鶴童子終於反應過來。

“那什麼，我不是那個意思啊…嗯？人呢？”

白鶴童子看着不住用袖口往臉上亂抹，在人群中隱約不見了的小道童，忽然就沒了興緻，在土行孫的拉拽下向碧游宮外走去。嘴裏忍不住嘀咕道：

“我怎麼就忘了‘萬仙陣’呢？是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嗎？可貌似只有我一個人忘了啊……”

“師弟，你那株石榴樹，雖比不上瑤池的蟠桃，那也是一千年才結一次果的神樹靈株，一次只結地支之數。這一次性送出去四枚，當真不心疼嗎？”

“師兄你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不過既然你問了，那師弟我不敢不回的。如你所想，心疼，心疼得緊！想那土行孫已是神靈之體，食此仙果只能緩解口渴，並無其他助益；想那白鶴童子，頑劣不堪，野性難馴，食此仙果更是浪費！”

元始天尊聽得滿頭黑線，卻還沒完，只聽通天教主又說道：

“要不是師兄你一個勁地求我，我是萬萬不會如此鋪張浪費的。還什麼緩解體乏，恢復精神，這麼簡單幾句，根本就道不出我這仙果妙處的十之一二。我這株石榴樹上一次結果子，那還是在八百年前。本來樹上還剩下六枚，師弟我原想着給師父，和待我不薄的兩位師兄各留一枚。其餘的三枚果子我是打算作為獎勵，來分發給優秀的門人弟子。這一下子兩枚就餵了……打了水漂了，師兄你說，我能不心疼嗎？”

通天教主一邊說著，一邊偷瞄着元始天尊的反應，猛地瞥見元始眉頭一皺，便急忙改口。

元始天尊搖了搖頭，一臉無奈道：

“我哪裏求你了，分明是你故意顯擺，不就是想要師兄我先開口嘛，再說我就說了句‘既如此，那明日便將此果贈予他們，為兄在此謝過師弟割愛了’，怎麼就成了一個勁地求你了……”

話未說完，只見通天又哼了一聲，道：

“要這麼說的話，師兄你壓根就沒有誠意對不對？我這果子你是壓根就看不上咯？幸好他們尚未走遠，叫人去追回來還來得及。”

“哎，師弟，給幾個小輩送出去的的東西還能要回來嗎？”

通天教主瞪了師兄一眼，不免又小小得意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