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
舍友實際是上周日晚失蹤的,但直到周二傍晚他母親打電話問他傷好了沒,我們才發現他失蹤。
立刻向鄉公安派出所報案。
我提供了舍友上周日傍晚離開大村的線索。
他母親提供了舍友自上周一早上離開后,就再沒回小村的線索。
小村村口監控顯示,上周日傍晚舍友騎自行車路過但沒回小村,而是繼續向北。
上村北村口監控顯示,舍友沒路過。
明顯,他是在小村和上村之間失蹤的。
鄉公安派出所很快就破了案,在上村南村口省道旁的懸崖下發現他的屍體。
經法醫鑒定,死亡時間是上周日晚,死因是跳崖自殺。
自從知道舍友死訊后,我就請了假,去幫忙白事。
那段時間我倆有矛盾,互相不說話。現在想想挺後悔,我其實不討厭他,但不認同他把別人想的那麼壞。
出殯那天,他六姐回來了,就是大飯店老闆兒子打架時被誤傷的女的。我聽他六嬸講了他和他六姐從小一起長大,才明白為什麼他對大飯店老闆兒子有敵意。
他六嬸每次說起舍友,都忍不住哭。更可憐的是他母親,這些天哭昏幾十次。
下葬后,他母親已經精神恍惚,正常交流都難。
白事宴只擺了兩桌。
他六嬸說等有機會,出錢給舍友辦個冥婚。
舍友的死成了大新聞,倒不是因為他本人多有名,而是因為死的離奇。
所有人都好奇他去上村幹什麼,想知道他自殺的原因。
上村南村口沒監控,死無對證。
記的舍友上周日傍晚離開大村時,似乎挺興奮……
九月下旬,天氣更冷了。
上周末因為舍友的白事,沒回去探望女友。
轉眼又到周六,下午下了班,我坐客車回上村,這天氣已經沒法騎自行車。
下了車,直奔供銷合作社,只有老闆的大姐在。
“大姐,她呢?”
“她今天沒來,請假了。”
我直奔她院,她母親正在南房做晚飯。
“嬸,她呢?”
“去城裏了。”她母親沒正眼瞧我,向來如此。
“去城裏幹什麼?”
“和朋友玩。”
“啥時候走的?”
“今天上午。”
“啥時候回來?”
“不知道。”
女友沒手機,無法聯繫。
這是我去大村工作后,第二個沒見到她的周末。
我沒聽她說過有朋友,而且走前也沒告訴我——她明明知道我大村宿舍的固定電話號碼。
周日,我啥也沒幹,就在南村口轉悠。從縣城來往上村的客車一天只有四趟。但直到第四趟到達,也沒見女友回來。
這周末肯定見不到了,只能先坐第四趟客車回大村,完了打電話聯繫,不能耽誤工作。
舍友的床已經扔了,村幹部覺的晦氣。
我一個人住一間。
我和舍友同齡,同一個月來大村工作,前後不差十天。來大村工作前,都沒離開過本村。
舍友上過小學,我沒上過。
父母窮,只會種地,早出晚歸,全天都在地里。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就教我做飯,每天中午做好飯給父母送去地里,每天晚上做好飯等父母回來吃。
從小就比同齡娃苦,但也因此學會做飯。
女友和我也是同齡。她父母是教師,退休前一直在大村學校工作,她父親教初中、她母親教小學。她從小和父母在大村生活,只有周末才回上村住兩天。
女友初中畢業那年她父母退休,一起回了上村——女友沒上高中,去了上村供銷合作社工作。
很多人奇怪,一個小學沒上過且父母都是農民的男青年,一個初中畢業且父母都是教師的女青年,門不當戶不對,怎麼訂了婚約?
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似乎是由於我爺爺奶奶和她爺爺奶奶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歷史原因。
否則,以我的條件,做夢也不敢想能用三萬六彩禮和女友結婚——我很明白是沾了老人的光——也很理解女友母親討厭我,覺的我佔了大便宜。
今年春天,在女友父親的推薦下,我來大村村委食堂工作,工資每月八百元,四年就能存夠彩禮。
晚上,我給女友打電話,她父親接的,還是沒回來。
周一中午打電話,沒回來。
周一晚上打電話,沒回來。
周二中午打電話,沒回來。
周二晚上打電話,終於是女友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