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
“學長你就自求多福吧哈哈哈哈...”
“吳清文仗着他學長的身份,整日作威作福,讓我們給他端茶倒水,這可真是現世報!天道有眼,大快人心!”
背後的道士人群很是嘈雜,在得知了朱倚欄是無信之人,先是齊齊退避三舍,隨後憐憫的望向吳清文,在知道今天吳清文要帶着朱倚欄走完入學程序后,更是集體笑出了聲,恨不得敲鑼打鼓慶祝此刻。
“這...吳學長,平時你這麼不得人心嗎?”
“怎麼跟學長說話的,這幾個小的就是平時疏於管教了,現在見我要走,才端的如此放肆。”
吳清文鄙夷的從耳里掏出一大坨耳穢,朝後面喧囂的人群里丟去,頓時引發了一陣騷亂,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聲像是問候吳清文祖宗的聲音。
朱倚欄看着他那張咧大的嘴中兩顆金燦燦的門牙,卻是一直在盤算當今黃金的價格,這兩顆結結實實的得要多少錢啊...
吳清文帶着他繞着學院大致轉了轉,說了一些奇聞異事,學校特點,最後來到了一條路邊都是野花雜草的小路上。
“學弟啊...唉”吳清文收起笑臉,又是幽幽的一聲嘆息。
“學長你不妨直說,這個無信之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天道又是什麼呢?我為什麼要受到它的眷顧?”
吳清文放慢腳步,清了清嗓子:“也好,就算你是無信之人,有一些東西你也是要清楚的。”旋即頓了頓,理了理思緒。
“首先,天道,就是這個。”他抬手指了指天空。朱倚欄抬頭,只能看見蒼藍的天空,雲朵緩慢的流動。不由得心生疑惑。
吳清文像是清楚他在想什麼,接著說道:“天道是看不見,摸不着的。只知道它在我們的上面,可能是在天空中,更有可能是在蒼天之上。”
朱倚欄迷惑的問:“可是天空之上不是宇宙嗎,哪還有別的東西。”
吳清文瞥了他一眼:“我說過天道,是看不見,摸不着的。那些火箭是有實體的吧,既然他們是實體,是人為製造的,那它就逃脫不了物質的範圍,又怎麼可能接觸的到天道。”
朱倚欄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那天道怎麼眷顧我們?”
吳清文聞言停下腳步,又是幽幽一聲長嘆,“天道可以眷顧我們,卻不包括你。根據史料記載,數千年前,天道的力量不知什麼原因崩落人間,華夏這片土地上獲得這股力量最多的那三人修得了真身,立教稱祖,各自向人類傳播教義,在無數教徒中,只有極少數有天賦的人,從中體悟到了天道的碎片力量,才能邁上修行之路。這也就是我們三院的由來。至此人類中不斷誕生出修行者。所以也說,我們是被天道眷顧的人。”
朱倚欄突然收到這麼多與之前上學教材上不同的知識。不得有些發懵。吳清文憐憫的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別想太多。
“但是這些跟你沒關係學弟,你知道為什麼你是無信之人大家都怕你,都要離的你遠遠的嗎?”
朱倚欄獃獃的搖了搖頭。
吳清文繼續說道:“我剛剛說,天道化作信仰之力,所以我們的力量根源是從各自的信仰之力中汲取的。我們選擇信物,本就是做出順從本心的決定,選擇自己的信仰。而你卻是個無信之人,沒有信仰,喪失了本心,無信亦無心,所以才會對老祖師做出那等忤逆舉動!”
言至此處,充滿淚水的眼角餘光瞥見朱倚欄沒有一絲反應呆在原地。剛剛還在為自己聲情並茂,抑揚頓挫的演出暗自喝彩的吳清文不由急了神。生怕朱倚欄是因為自己說的太過火了,讓他受到了刺激。
連忙上去想拍拍朱倚欄的臉把他喚醒,朱倚欄一擋手攔住了吳清文的動作。吳清文訕訕的乾笑一聲,縮回了自己的手。
朱倚欄此時眼神卻莫名清澈:“吳學長,那我還是不明白大家為什麼要怕我,就是因為我是一個所謂的無信之人嗎?”
看見朱倚欄平淡的反應,吳清文挑了挑眉,高看了此人一眼。便也不再故作悲痛交加的模樣。
只見他彎腰摘了一朵路邊的小黃花,仔細端詳了一下,像是在印證什麼猜想。旋即不咸不淡的開口:“因為你這種體質會給身邊人招來不幸。”他抬手給朱倚欄展示了一下花上帶着的未乾的狗糞,已經沾在了他的手心上。表情卻沒有什麼變化繼續說道:“如果說我們是被天道眷顧的幸運兒,那你們這種就是被天道所厭惡,不被接受的可憐人。”
“修行之人本就少之又少,你們無信之人更是幾乎寥寥,古往今來,怕也不到十指之數。”吳清文扯了一瓣花瓣,拋向空中,看着它隨着反方向飄落在地。
朱倚欄沉默的聽着,像是想反駁些什麼,又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緊緊抿着嘴,沒有出聲。
“走吧。”吳清文沒有轉身,繼而邁步向前走去。朱倚欄跟了上去。
兩個人一路無言,直到走到了一座圖書館前。吳清文轉過身來,又恢復了之前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呲着兩顆大金牙:“朱老弟啊,你也別太消極了!”他伸手指了指圖書館那個牌匾。“別看這裏和普通的圖書館一樣,在裏面可儘是修行路上的不傳之秘,什麼三教秘籍,什麼旁門左道,艷文密史,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有,我當時就是在裏面看完了剛剛跟你說的那些東西。”
“來我們學校的新生福利中,最好的莫過於可以在這圖書館通讀七日,這七天內,啥都可以看。過了這七天,裏面的書籍可就憑級別劃分開了。”
朱倚欄聞言一怔,小說裏面好像確實都是這麼寫的,修行都有等級。於是虛心向吳清文求教等級是如何劃分的。
吳清文擺了擺那似乎怎麼都不正的冠帽,認真的對朱倚欄說道:“學弟,你不能修行。”
朱倚欄聞言卻不見如何氣餒,反倒是目光堅定的問起了吳清文:“那學長,學校為什麼把我招進來,我又怎麼過的面試呢?”
吳清文聽到這個問題,覺得有理,也是不禁皺眉,思索了一下,最後雙手一攤無奈道:“這我也不清楚。最煩這種要動腦子的事情了,我還是給你講講我們道院的修行體系吧,其他二院我也不曉得,上選修課都打瞌睡去了。”不等朱倚欄答覆,旋即就像背課文一樣念了起來。
“人行大道,號為道士。身心順理,唯道是從,從道為事,故稱道士...”
“道士,凡有五階,分別是入道、求道、問道、學道、悟道。”
“聽院中老師說,在此之上還有五境,我級別還不夠,不知道那五境的具體稱呼。只知道那五境早已超過了人類的力量範疇。”
朱倚欄聽罷掰了掰手指,好奇的向吳清文問道:“那學長,你現在是哪一境啊。”
吳清文輕咳一聲,挺直了胸板:“毫不自吹,小道早在年前便已邁入了求道的門檻。是不世出的天才!”
朱倚欄失望的眨了眨眼:“求道...嗎?”
吳清文見他這種作態,急得不行:“你知不知道這一階之差有多大,修道有多難你明不明白啊!光是那些道義就足足...”
朱倚欄搖了搖頭,老實巴交的說:“學長,我不能修行,我不清楚。”
吳清文一口氣堵在了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漲紅了臉,死死瞪着面露無辜的朱倚欄,半晌后就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又是幽幽嘆息一聲。
“總之,你好自為之,在裏面少讀雜書,看看有沒有什麼挽救之法,實在不行學點傍身武藝,有大於無。”
朱倚欄覺得這位學長雖然性格不討好,但是人還是蠻不錯的,於是站在圖書館門口目送吳清文離開。
只見吳清文背對着他,口中念叨着:“清風我用...”手掐法訣,隨後身上閃起淡青光芒,負着手,一副高人做派,就要展現那縮地成寸的道法。可是下一秒,正欲前行的吳清文就不知怎麼得被一股冥冥之中的怪力引導。左腳踩上了右腳,直接摔了一個狗趴屎。
朱倚欄嘴角抽搐的看着這不雅的一幕。轉頭也不是盯着也不是,只能裝作獃獃望天。
爬起來的吳清文撿起地上的南華巾,飛快的扭頭確定了朱倚欄沒有看着自己,來不及拍灰直接戴上,就是毫無高人架勢的一頓小跑逃離了這個“不詳之地”。
朱倚欄轉身望着幽靜的圖書館內,又想起了之前吳清文的說法。
別的他都不確定吳清文說的是不是真的。說他倒霉,家裏也確實從自己誕生起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後來父親失蹤,家中更是沒有了經濟來源,只能靠母親打零工勉強度日...
但是有一點他很確定,所以他沒有感覺到任何沮喪,按記載上說,他就應該是一個“沒有本心”的人。可是他很肯定,無論在面試的時候看見的那個虛幻男子是否影響到了他,但是那三個字便是出自他的本心,就是他必須要說出來的,是一種秩序,無法被控制的屬於自己的心聲。之前聽到吳清文說到這裏的時候,就像是...聽到了什麼引人發笑的言論。朱倚欄推開了圖書館的大門,下一刻大門緊閉,身影已然不見。
一處林間小路上,旁邊青竹異常粗壯,堅韌的根須深扎土石之中,竹身青翠欲滴。小道蜿蜒曲折。一位身着常服的中年男子坐在一個石板凳上,聽着一旁胖儒生的話,不緊不慢的推了一下眼鏡。“先擦擦汗。”王浩聞言連忙雙手一抹臉上的汗珠,然後雙手撐着膝蓋,彎腰大口喘着粗氣。明顯走這一段路耗費了他太多力氣。“老師啊,這樣的怪胎怎麼突然來我們學校了?”中年男子正是之前帶朱倚欄進校的李盛,只見他緩緩開口:“主任說放我們班上。”王浩憨厚笑道:“那挺好的,放我們班上,我...放我們班上?!”他拚命睜大兩顆黃豆大小的眼睛,臉上的肉不停抖動着。“不成啊老師,這真不成!”李盛站起身來,不見任何錶情波動:“我會去趟院長那。”
一處涼亭中,一個身材姣好,身着素白睡袍的女子半倚在亭柱上,兩條長腿肆意搭在長椅上,隱隱可見其中驚人雪白。“師叔,無信之人出世了...”站在亭外的吳清文恭恭敬敬,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嬉皮笑臉,滿臉凝重的低頭說道。
一座蒲團上,一個精瘦的老者身披袈裟敲着木魚,大堂內,名叫劉聲的精壯僧人一言不發的掃着地,只聽見“沙沙”的聲響和敲木魚的清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