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夢碎

夢城城外橫七豎八地躺着數千屍體，他們還沒有完全被廢墟掩埋。屍體上空盤旋着幾隻禿鷲，它們飛上飛下，互相爭食。數十具屍體上的箭頭仍在，他們手中依然緊握着折斷的長槍。甚至還有一些未被火燃盡的戰車，孤零零地冒着黑煙，散落在熏黑的土地上。

李青風見狀，止住了腳步，他彷彿看見喊殺震天的士兵正在奮不顧身地衝殺，他們的戰袍都被鮮血所染紅，他們的兵器都已被砍壞，一陣衝殺過後，地面上就留下了他們不屈的屍體。他彷彿聽見戰鼓鳴鳴，吶喊聲聲，沉悶的鼓點正鼓舞着他們奮勇殺敵，保家衛國。發獃的李青風望着昔日輝煌的城牆，如今已是殘破不堪，昔日整潔的庭院變成了一片廢墟。鼠蟻亂跑，蚊蠅四飛，一片片荒蕪悲涼的景象。突然一陣陰風襲來，它怒吼着，似乎要將死去的靈魂喚醒。

“風弟，咱們是不是來晚了？”蕭義看到夢城變得如此殘敗不堪，心裏更是失落至極，他在尋求一個答案，那就是“來的不晚！”

李青風下意識地點點頭，他的內心比蕭義還亂，因為這座城是他魂牽夢縈的地方，也是父母留下的唯一歸宿。然而，最後的一切也失去了。他痴痴地望着曾經熟悉的一切，如今全部煙消雲散。

“師——父？”李青風突然大喊一聲“走，進城去找他們，或許……”他猛然間振奮起來，緊拉馬韁向城內奔去。

閆若辰和蕭義緊隨其後，一路上除了斷壁殘垣之外，空無一人，看來夢城城破后金盛矢的兵馬早已撤走。李青風騎着戰馬在斷石殘垣和燒毀的屋舍之間往來穿梭，似乎是在尋找什麼蹤影。蕭義不明白，為什麼李青風突然變得如此莫名其妙，好像隱約知道在這座廢墟之中尚有一處世外桃源，足以讓水無痕和中寧公主安然無恙。

李青風默不作聲，搜尋一陣子之後，就帶上蕭義和閆若辰飛快地穿過了內城，直奔夢城後山而去。他們來到一處山洞前便停了下來，李青風深知這個山洞曾是父親和兄長閉關習武之地，知道這裏的人少之又少，一旦夢城發生不測，人只要躲到此處，保證萬無一失，而且此處與城內多處相通，不怕退路被堵。他翻身下馬，走到洞口，拿起洞口處的一支火把點燃，領着二人向洞內走去。那濕漉漉的岩壁上被火焰一照，泛着點點金光，偶爾有水珠落下，啪嗒作響，每次的撞擊聲傳到李青風的耳中，他的內心就會更痛一些，因為剛剛進洞之時，洞口處的蛛網明顯完好無損。

山洞越走越寬敞，在火焰的映照之下，洞內亭台樓閣，器物裝飾依稀可見。李青風隨即將火把投入到屋頂的一個巨型鐵鍋之中，只見火焰升騰，洞內瞬間大亮。李青風環視四周，大喊道“師——父，風兒——來啦，你們——在嗎？”，他的聲音顫抖着，似乎帶着悲腔。但洞內回聲陣陣，除了水珠落地之聲和火焰嗶啵作響之外，安靜異常。

“風弟，他們在哪兒？你帶我們來這兒幹嘛？”蕭義發瘋似的問道。

“這裏曾是父親閉關練功的地方，夢城之中此處鮮有人知，也最為隱蔽，我料想師父他們必然躲在此處，沒想到……哎……”李青風咬牙切齒，憤怒異常。

“那如今怎麼辦呢？”蕭義幾近崩潰地吼道，“都怪你，非要讓她們回什麼夢城，召集什麼兵馬。現在好了，兵馬沒到，她們先丟了性命。當初她們要是跟着咱們一起去襄陽就不會如此了！”

李青風無言以對，他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糟糕透頂，他獃獃地杵在原地，任由着蕭義怒吼咆哮加埋怨，因為這一切全是拜自己所賜，而如今自己卻無能為力，不僅失去了親人，而且還連累了蕭義，無論如何自己是難辭其咎的。

正當二人一籌莫展之時，一個聲音傳來，那是閆若辰的叫喊聲“——水師父！”

閆若辰的叫喊聲，迅速將二人“喚醒”，他們疾步躍到石台之後，赫然發現了石台後面卧有一人，此人正是水無痕。原來，李青風神昏意亂，粗觀四周之後發現洞內無人，便心灰意冷，再加上蕭義的埋怨和威逼，令他無暇他顧，再加上石台恰好位於照明鐵鍋的陰影之中，遮擋了他們的視線。閆若辰見二人都失望至極，悲憤難抑，而且陷入悲憤難以自拔，她知道自己再怎麼勸說也無濟於事，只好任由他們二人冷靜一番。她自己則躲到一邊，在他們爭吵之時，閆若辰環視四周，猛然發現石台後露出一角灰色衣衫，她走近察看，這才發現了水無痕就伏身倒在石台之後。

李青風伏在水無痕身旁大聲呼喊“師——父，師——父，您快醒醒啊！”他泣聲帶淚地搖着她“風兒來救您了，師——父！”任他如何呼喚，緊閉雙眼的水無痕始終毫無動靜。

“風弟，水師父沒啦！那中寧呢？我的寧兒呢……”蕭義狂叫一聲，撕心裂肺一般“寧——兒，你在哪兒呢？”回聲在洞內回蕩，但卻無人應答。蕭義站起身來，拿起長劍奪步而出，向洞口奔去，閆若辰欲加阻攔，卻也無能為力。兄弟兩個，一個沖向洞外，一個還伏在地上痛哭不止。無可奈何的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悲傷，一行熱淚打濕了她的花容，她輕輕地去攙扶李青風“青風，師父她老人家已經走了！”

“沒有，你胡說……師父沒走，她還要教我練水波神功呢……”李青風痛哭流涕，掙脫了閆若辰。

“師父真的走了，李青風！”閆若辰並未生氣，反而耐心地繼續勸說。

李青風突然崩潰了，好像一座山峰突然坍塌一樣，他轉身緊緊地抱住了閆若辰，歇斯底里地哭了起來，好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師父……師父沒走……她沒走……她不會丟下我的！”閆若辰淚痕滿面，突然被李青風緊緊抱住，心頭一驚，自知無力掙脫，於是便將手放到了他的身後，輕輕安撫。

不知過了多久，李青風悲慟的內心漸漸地平息了下來，當他意識到自己緊緊抱着閆若辰之時，他突然將雙手縮回。就在李青風鬆開閆若辰的一瞬間，閆若辰竟然呆住了，她紅了臉，低着頭，含着淚，一動不動，那是一種軟惜嬌羞、輕憐痛惜之情，竟難以形容。從她嘴裏委屈地說了一句“青風，你把人家弄疼了！”

“辰兒，真對不起，剛才是我失禮了！”李青風擦拭淚痕，連連道歉。

“好了好了，我不怪你了！”閆若辰安慰道“你也是一時悲慟，我能理解，只要你能平息下來就好！”

李青風雖然已經平息了悲傷，但那種無法割捨的痛苦還無法自拔，他仔細凝視着水無痕的遺容緩緩說道“師父她老人家雖然獨自躲避此處，但她好像走得很安詳。”

閆若辰點點頭“是啊！也許師父已經了無牽挂了，你看她嘴角還有一絲絲微笑呢！”

“也許吧！師父對義父一往情深，如今她魂斷夢城，也算是了卻她一生的心愿。”

“青風，咱們先將師父安葬了吧！然後還要將蕭兄找回來！”

“不用管他，他不會走遠的，咱們先將師父安葬了吧，好讓她老人家入土為安。”說完，李青風將卧在地上的水無痕抱起，就在抱起的瞬間，一本泛黃的書夾帶着一封書信掉落在地上。

“青風，有東西掉在地上了！”閆若辰撿起地上的書和散落的書信叫住了他。

李青風將水無痕放到石台之上，接過閆若辰遞來的書信拿到火光處仔細閱讀，書的最外面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四個大字“水波秘笈”，書信上寫着“水無痕文，李青風啟”，他指着書信說道“這是師父的水波秘笈，還有寫給我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