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唱一和
朱慈烺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要以最快速度解決這股亂兵,同時藉著這個機會,徹底收服手下的這些軍頭。
想要讓人家追隨你,給你賣命,你就得從裏到外有一個讓人家必須要追隨你,給你賣命的理由,而太子的身份雖然具有天生的優勢,但這還不夠實。特別是在亂世之中,大家認你,你就是太子,不認你,那你就是賞錢。
朱慈烺深深知道這一點,但他也知道,在這樣一個時代,若是一個太子具有足夠的膽量和信心,即使他現在空無一物,也一樣可以壓制住大多數人。
更不用說,朱慈烺並非空無一物,而膽量和信心,他同樣也不缺!
而就在他和幾個心腹將領商議如何化解這次危機的時候,三千營已經探查到了更多的消息。畢竟,大家都是京營裏面的熟人,看到認旗,就基本上知道領軍的軍官是誰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確認了最大一股亂兵的領軍軍官曾經也是徐志彪的酒友,兩人交情尚可之後,才最終有了徐志彪和李邦華同往,朱慈烺要暗中跟隨,深入虎穴的這個結果。
天色漸變,夜幕緩緩落下,朱慈烺,李邦華,徐志彪一行幾十騎在平原之上策馬飛馳,後面還跟着五軍營和錦衣衛的近兩百精銳兵馬。
最大的一股亂兵位於東安城東南方向一個叫閻村的地方,距離車隊休整的地方大約二十里路。
原本,就算是夜間行路,但這樣的短途不必吝惜馬力,差不多一個時辰便能到了。但馬車的速度並沒有那麼快。
而且,李邦華老爺子已經七十歲了,自然不可能在馬背上直接跑二十里。更不用說,作為亂世中的“欽差大臣”,直接騎匹馬來,恐怕威信也會大打折扣。這些細節問題朱慈烺自然不會放過。
因此,朱慈烺,李邦華一行人最終足足花了一個半時辰,才從出發地來到了閻村。
然後,李邦華便以欽差大臣的名義,在徐志彪這個悍將的護衛下,直接進入到了村中的所謂“中軍帥府”門前。
村子原本已經了無人煙,一到晚上更是寂靜無聲。這些士兵補給困難,可沒有多餘的力氣和精氣神載歌載舞。
不過,隨着這一群不速之客的突然造訪,村中此時卻已經喧嘩不已,燈火通明。
朱慈烺騎在馬上,依舊威嚴肅穆,從容不迫,他用餘光瞥見了火光映照下,一張張瘦骨嶙峋,又充滿了好奇和警惕的臉,他們或手握長槍,弓弩,甚至是火槍,或仍舊坐在地上,無精打采,虛弱不已。
而一路疾馳,就算是身子骨向來硬朗的李老爺子,經過那麼一頓顛簸,也已經氣喘吁吁,幾乎脫力了,最終還是在朱慈烺的攙扶之下,才能勉強保持身形。
若是在和平年景,如此君臣相持,必是一段千古留名的美談。可此時此刻,卻多少顯得有點凄涼和無奈!
很快,那個所謂的“中軍帥府”,實則就是一間較為寬敞,房屋不至於漏雨的農家大院之中,便出來了十幾個披堅執銳的士兵,他們的中間則是一個身披甲胄,手持利刃的將領。
夜黑風高,燈火搖曳之下,朱慈烺和李邦華站得較遠,也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聽到了數聲極其爽朗的大笑。
“徐志彪,你小子行啊,現在居然跟着欽差大臣混了?是不是京營里沒人了,不然能輪得到你這龜兒子上?”
“趙狗,少他娘在這裏給老子扯犢子,欽差大人在這裏,你再不拜,老子砍了你信不信!”
兩人的對話看似粗魯野蠻,但其實已然鋒芒畢露。徐志彪絲毫不讓,直接否定了那個姓趙的亂兵軍官提出的質疑。
“哈哈哈哈,徐兄弟,你還是這個臭脾氣,老子原本還不信的,一聽你這嗓門,便知道絕對是你沒錯了。”那個軍官把手中的厚背刀丟給了身側的一個親衛,隨即展開雙臂,無比熱情地迎了上去:“好些日子咱們沒一起喝酒了,可想死哥哥我了!”
語氣變化如此之快,明明應對自如,卻故意忽略了李邦華,朱慈烺一看便知這人也是有點小聰明的,只是一時還不知道對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而徐志彪見狀,當即朝着張開雙臂向他走來的那個亂兵軍官大喝了一聲:“趙基,你好大的膽子,欽差大人在此,你居然敢不拜?”喊着,還拔出了腰刀,引得農家大院......啊呸,中軍帥府外兩撥人馬頓時劍拔弩張。
“趙千總,你好大的威風啊!”李邦華此時不過是才勉強緩過了一口氣,卻輕輕推開了朱慈烺的攙扶,提腰壯膽走上前去,一開口便是中氣十足,霸氣外露:
“是老夫位卑官低,受不起你一拜,還是說,要當今聖上到你面前,你才肯拜,啊?
一個小小的京營千總,居然敢自稱大帥,永定河裏的綠毛王八都比你這種人多,誰給你的膽子,見到欽差大臣敢不拜的?”
說完,李邦華一個漂亮的轉身,那雙虎眼直接盯上了徐志彪:“徐志彪,你還記得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徐志彪一愣,連忙道:“大人在......”
“上一句!”李邦華依舊聲亮如鍾,中氣十足。
“趙基再不拜,末將就砍了他!”徐志彪喉結一縮,低聲道。
“那你還在等什麼?你那刀是拔出來給老夫看的嗎?”李邦華步步緊逼。
“大人,夜黑風高,視線不清,趙千總可能是看岔了,還請大人饒過他!”徐志彪卻是在這個關鍵時候突然求情,替趙基說起了話來。
而李邦華平日裏就素有威望且不說,如此一番怒斥,那個原本想要拉攏試探徐志彪,好知曉北京的情況,然後另作打算的千總卻是頓時就沒了笑容和氣勢,腦中更是一片空白,就如同一個混混見着了大人物之後,那種沒見過世面的醜態一下子就暴露出來了。
不過,好在徐志彪在最後一刻替他說話了,他還能順着台階就往下爬,當即撲通一聲跪下:
“大人,末將前些日子和流寇打仗時被傷了眼睛,着實是沒看清,還請大人饒過末將,末將知錯了!”
朱慈烺在一旁看着李邦華和徐志彪的一唱一和,心中不由地點頭。雖然只是區區一聲怒喝,卻已經鎮住了妄圖僭越的亂兵軍官,這便是所謂的威望和氣場了吧。
不過,雖然暫時鎮住了這個軍官,但在之後的試探和協商中,對方卻一直躲躲閃閃,無論說什麼都是含糊其詞,又把朱慈烺,李邦華等人給弄糊塗了——這傢伙到底想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