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秦廣將軍（中）

月明星稀，殺意衝天，寒意如箭，透骨三分。

丑時的後山中，一切還在繼續。

“是！”隨着整齊的一聲應答，黑衣人們分兩路往山上追去。此時，韓總管正抱着王征拚命往後山山谷逃去。可是，從將軍府一路掩殺出來，此前又抱着王征一路猛逃，韓總管已經是精疲力竭了。韓總管大口喘息着，心中的執念卻讓他腳步絲毫不敢放慢。

韓總管矯健而靈動的在樹叢中穿梭着，時不時驚動些夜行野獸，一雙雙冷冽的眸子盯着這位造訪深林的不速之客。偶爾從林間竄起的飛鳥，發出嘶嘶的鳴叫，彷彿在告訴追兵前方之人的方位。

天空越來越暗，大量雲層彙集一處，預示着不祥。突然響起一聲悶雷聲，頓時風起雲湧，幾道紫光在雲層中來回穿梭，一道光亮照在韓總管的臉上。韓總管瞳孔張大，望向被照亮一瞬的天空，心想道難道要下雨？

韓總管從小就作為將軍家僕，一生追隨王將軍出生入死，經歷大小戰役無數。這種身經百戰之人，直覺總是比常人更加靈敏。當然也可以感受到，身後那彷彿要將空氣凝結住的殺氣。這場似乎馬上就要落下的大雨讓韓總管心中生出了些許希望。

邊跑邊思考的韓總管彷彿拿定了主意。往身後看了一眼，估摸着還有數百息就要被追上了。立馬把王征帶到一片林中，放下王征，對他說道：“公子，後方追兵甚急，老奴雖不懼一死，卻擔心護不住公子周全。為今之計，只好委屈公子了。”說完，韓總管凝神運氣，雙手彷彿鋼鐵一般插入土壤，而後掀起，動作十分迅速，一看就知道是習武之人。王征在一旁看着拚命挖土的韓總管，頓時心中瞭然，韓總管定是想要瞞天過海，卻又不免得擔心起來。

彷彿天公作美，大雨突然一下拍打在了大地上，雨水軟化了土壤使得韓總管更快的挖好了大坑。韓總管轉頭對王征說道：“公子，還請躺入土坑之中，老奴會用草木加泥土虛掩上方，並留下一孔透氣，還請公子不要擔心。”

王征先是一愣，急忙說道：“那韓伯伯怎麼辦？”

“公子勿憂，老奴身手了得，先去引開追兵，然後再回來尋公子。”危急關頭，韓總管卻也臉帶笑意，想要安慰年幼的王征。

說完，又將佩劍遞給王征，說道：“此乃將軍昔日贈與老奴的佩劍，今日便留給公子了。若老奴有所不測，還望公子生還后，能去照看下小女，她就在老奴的家鄉龍泉鎮中。若能熬過此劫，老奴相信王家一定能東山再起，來日定可以報仇雪恨！”

韓總管神情堅定，臉上細細的皺紋卻有些掩蓋不住蒼老。王征接過佩劍，看着這個從小到大把自己當作親生兒子般疼愛的老管家，大雨打在他臉上已分不清是雨是淚了。但王征眼神堅定，答道：“韓伯伯請放心，王征定會照看軒雅姐。也請韓伯伯定要逃生，不要以命相搏。若要報仇，沒有韓伯伯定然難以成事。”韓總管笑道：“公子放心，老奴，去也！”

藏起王征后，韓總管似乎也下定了決心，毫不隱瞞行蹤，同時放緩了腳步，似乎是等黑衣人追近。三組黑衣人看到前方有身影閃動，不疑有他，趕忙追了上去。韓總管看着身後追兵，眼中精光閃動，嘴角含笑，帶着一眾追兵往後山斷崖處奔去。身後黑衣人緊追不捨，沒過多久便在斷崖邊追上了韓總管。

韓總管面對三組黑衣人，背對懸崖。山崖邊白浪掀天，面對三十人眾，韓總管一股豪氣從胸中噴薄而出。隨着數聲大笑后，沉心運氣，三步化作一步，一掌印在一人胸前，只見一個黑衣人倒飛出去，撞倒一片。韓總管大吼道：“宵小之輩，可聽過韓屠之名？”一眾黑衣人本就是軍旅中人，都曾聽說過鎮北將軍手下有一勇士，外號韓屠。昔日與北蠻之戰中，韓屠一人獨戰百餘蠻族勇士，其後殺敵三十幾而後全身而退。蠻王聽聞后讚歎道：“南方亦有壯士哉！”

然而，黑衣人等訓練有素，皆是玄甲軍中精銳，心中震動卻也毫無退意。兩側黑衣人持刀向韓總管衝去，一個縱劈，一個橫掃，彷彿要將韓屠之名徹底粉碎。

剎那間，韓總管一個挪步向側方閃避，躲開縱劈，之後運氣於手掌之上，隨後生生抓住橫掃而來的刀鋒，五指用力一撇，竟將刀身撇斷。同時跳起，一腳踹向其中一人胸口。另一人趁着韓總管立足未穩，再劈一刀。只見韓總管以手為刀，運氣於掌，罡氣環繞在手，手刀劈出竟然把那人大刀劈斷。

見到此景，為首黑衣人大喊道：“此人定是練氣期的高手，一齊出手，不能讓他繼續逞凶。”此話一出，一眾黑衣人再不惜命，以傷換傷。可惜雙拳難敵四手，黑衣人中也不乏煉體後期的強者。幾十招過後，韓總管因氣力不濟，身中數刀。黑衣人也被轟殺九人，剩下人等皆有輕重不一的傷勢。

改變戰局的是黑衣人中佩劍二人，此二人劍路刁鑽，運氣之法獨特，明明是煉體後期卻可以破韓總管罡氣。韓總管腹部最重的一處傷口就是此二人劍法留下的。韓總管已是難掩傷勢，一抹殷虹紅掛在嘴邊，卻見他大笑道：“我韓某人隨將軍戎馬一生，大小戰役經歷不下數百，今日竟要死於爾等鼠輩之手！”說完韓總管又看向黑衣人中兩個持劍之人，怒吼道：“爾等到底是誰，京城之中絕無使這套劍法的高手，是誰派你們來的？”

那幾人冷笑道：“哼哼哼，你也配知道，將死之人何須和他多費口舌，殺了他。”話音剛落，其餘黑衣人持刀向前沖了上去，打算一舉擊殺已是強弩之末的韓屠。然而之前數十個回合的交手，韓總管還是抓到一絲對方的劍路，知道此劍法最擅突刺。此時其餘用刀黑衣人皆是誘餌，只有用劍二人才是背後真正的殺招。

想到這，韓總管假裝不敵，在交錯的刀鋒內拚命躲閃，一副氣力不支的模樣。暗中卻運氣於掌，等待時機。突然持劍二人看到韓總管腳下不穩，好似體力用盡。眼中寒芒閃過，右手劍畫了個半圓后，朝韓總管胸口直刺。就在韓總管被利劍穿胸的同時，大手抓住了兩個黑衣人的肩膀，十指如雄鷹一般，扣住了獵物，讓二人一時間難以掙脫。隨即向後縱身一躍，跳下了懸崖。

“哈哈哈~，老夫就是死也要你們陪葬，哈哈哈哈哈哈！”伴隨着大笑聲漸漸變弱直至消失，韓總管抓着兩個用劍的黑衣人一同墜下了懸崖。懸崖上的其餘黑衣人面面相覷，皆心有餘悸。其中一人說道：“不管如何，任務完成，此人墜下懸崖絕無生還的可能，我等可以回去稟報了。”

多年後，秦廣在韓總管墓上題字：我以我血洗長空，敢叫天公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