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價碼
鄭畋其實不用思考就能給出一個答案,倒不是他有多麼多麼的驍勇善戰,而是他不敢違逆陸子吟的命令。
哪怕這只是陸子吟尋常的一句話,他還是不免會多想一些。
尤其是他看到了蕭文奎之後,一度以為自己的位置會被取代。
於是他連夜叩見陸子吟,見到的卻只是張四維。
張四維打着哈欠,一臉不滿:“鄭千總不睡覺在這裏作甚?難道是有什麼事情要稟告總督?”
鄭畋立馬惶恐:“大人恕罪,卑職冒昧前來,是為了出塞一事。卑職已經考慮清楚,此戰一定不會墜了總督威名,一定會將韃靼人徹底打垮。”
“用不着說大話,好好睡覺,有事兒明天再說。這點小事我就懶得稟告總督了,明天再說。”
小事兒?鄭畋愣在原地,半晌才回過味來,發現自己所在乎的一切,在陸子吟看來,或許真就是小事一樁。
在這大明西北,不知不覺當中,陸子吟已經成了比皇帝權威更重的無冕之王。
他的一句話,比皇帝的話更好用。
對士兵,陸子吟是衣食父母,改編過的士卒們都將陸子吟當做是自己效忠的對象。沒有改編的軍戶眼巴巴的等着改編,也想要新軍的待遇。
一個月六兩銀子的俸祿,足以讓他們忘記自己的上官,倒向陸子吟的懷抱。
一些小旗總旗也是如此,他們一個月也拿不到那麼多銀子,寧願降職,也要加入新軍。
對百姓來說,陸子吟帶來的變化更加明顯。
別的不提,單單是免除勞役,這就夠了。旋即以工代賑,讓百姓修繕河道,水利設施,給百姓帶來的額外收入,對飢一年寒一年的庶民來說,跟白撿的一樣。
林林種種,一個月的事情,陸子吟花了近百萬兩白銀的效果顯著,人心都在他身上。
一個正四品的總督免除一個二品官員都變得順理成章,別的事情,都是小事兒。
鄭畋一夜未眠,再度拜見陸子吟的時候,陸子吟依舊不在。
他只看到了自己的競爭對手蕭文奎,比自己年輕,年紀可以當自己兒子,不,是孫子的蕭文奎。
“敢問蕭千總,總督何在?”
“從甘肅鎮抽調過來的兩千人馬已經入城,正在接管嘉峪關的防禦。若無意外,現在已經完成。我奉命而來,等待張縣令到來,喝杯茶之後,另有要事。”
蕭文奎的聲音戛然而止,這一番話鄭畋只覺得刺耳。
鄭畋問:“可是要出塞?”
“鄭千總也知道?此番出塞目標不過是幾個韃靼人部落,用兵妥當的話,未必不能一兵不損,便將其徹底的打垮。我大明雄兵數十年不曾出塞,以至於哈密衛等地現在被葉爾羌人佔據。”
“鄭千總不想出塞的話,這一次我可以代勞。”
蕭文奎開始自己的表演,他心中清楚,鄭畋才是這一次行動的主將,他將出塞,自己作為副將。
只不過他不理解,為什麼鄭畋像一個傻瓜一樣,會在這種事情上面與猶豫。
他錯了,錯的不是對時局的了解,而是對中老年人心思的了解。鄭畋只是擔心,卻還沒有到恐懼的地步。
“不必了,畢竟是總督之令,我有事過去的甘肅鎮總兵,對塞外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對那些韃靼人部落所在的位置,雖不曾去過,卻也算熟悉。”
鄭畋站了起來,他想要賭一把。
讀過書的人跟沒讀過書的人,在這個時候看法並不一致。鄭畋讀過書,他對陸子吟是恐懼為主。而蕭文奎並沒有讀多少書,他更年輕,他早就開始賭博。
對陸子吟這樣的外人,他們態度近乎一致,但在某些細節上面,卻又截然相反。但有一點他們並無差別,都是想要將陸子吟當做跳板,卻忘了一個二元君主論的東西。
自從儒學興盛后,便有二元君主論出現。這玩意兒很好理解,簡單說就是皇帝是所有人的君主,學生是老師的人。
一個官員往往除了效忠皇帝,還需要效忠自己的老師,自己的引路人。在大明,師生名義一旦被確定,那就是無法更改的。
誰敢背棄師門,誰就會被全社會唾棄。就像嚴嵩那樣沒有背景,被文官排擠之後,成為帝黨的人,更是人人都恨不得弄死他。
當然,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嚴嵩一黨把持朝堂,霍亂大明。實際上大明這個位置,不管是誰上去了,做的事情都是一樣的。
而平定大明倭寇的胡宗憲因為是被嚴嵩提拔起來的人,便只能跟嚴嵩站在一起,一起死在嘉靖死後的清算當中。
陸子吟從來不擔心有人偏離自己的設想。除了鄭畋之外,還有蕭文奎,也能有其他人出塞,爭奪這個殊榮。
帶着新編的明軍出塞,看似冒險,實則這些年韃靼人的實力不斷下滑,對草原的統治已經力不從心。
俺達死之後的草原已經歸屬於大明,只不過很多朝堂上面的大臣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們思想老舊的就像是孔子那個時代的人,只知道之乎者也,卻不知道大明需要草原。
“來人,請他們進來!”
陸子吟召喚,請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韃靼人部落的頭領們。
這些人來意各不一樣,但在陸子吟面前,卻是一個比一個恭敬。無論是陸子吟的身份,還是他出塞擊敗俺達一事,都是他們不可磨滅的噩夢。
讓噩夢延續下去,讓大明的威嚴仍舊存在與韃靼人的記憶當中,這才是陸子吟這一次的目的。
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大明至高無上。
“都坐吧,想要什麼東西直說就行,我讓書吏記下來,待會匯總。只要你們把牛羊戰馬皮毛準備好,你們想要什麼東西,我就給你們什麼東西。”
陸子吟高高在上,不像是在交易,而像是在施捨某個東西。
“鹽巴,茶葉,都行嗎?”一個韃靼人問道。
陸子吟點頭:“這些東西要多少有多少,從今往後,都是敞開了供應,價碼張四維你讀一下。”
“卑職遵命。”張四維點頭,開始朗讀關於今歲貿易的固定價碼。
從茶葉鹽巴,再到絲綢棉布,無論是什麼東西,一應明碼標價,不同品質價格也有差別。
讓張四維想不到的是,這些“極高”的價碼,在韃靼人看來,似乎卻不算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