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選擇
看着諾諾乘坐機甲離去的背影,又一次覺得她會就此消失,連帶他人生的另一種可能。
叔叔嬸嬸這兩天對瞳繪衣好了不少,嬸嬸說來說去,無非是讓瞳繪衣去了之後跟他那似乎永遠無法謀面的爹媽說說,把余飛也給弄到美國讀書去。余飛很抗拒這個,在餐桌上拉下臉來說了些縱然出國也得靠成績不想靠關係一類的話,瞳繪衣知道弟弟對於自己的狗屎運有些耿耿於懷。而且余飛這些天很不開心,覺得自己被一向在自己後面的哥哥超過了。
嬸嬸一邊念叨着余飛不能老上網,該多學習才能有出息,一面照舊支使瞳繪衣去買明天的早餐nǎi。瞳繪衣走出門,聽見屋裏余飛不知怎麼地忽然着急起來,和嬸嬸大吵。
他覺得心裏亂糟糟的,沒有下樓,沿着樓梯一路而上。這棟樓沒電梯,最高就十七層,頂樓天台是嗚嗚作響的空調機組和縱橫的管道。物業在樓道里設了一道鐵門,寫着“天台關閉”的字樣。其實不關閉也不會有人往那上面跑,通往頂樓的樓梯有點恐怖電影的感覺,堆滿了紙箱子、兩台破馬達和一些七樓住家扔掉不用的破沙發和木茶几,所有東西都落滿灰塵,間隙小得落不下腳。
瞳繪衣在那些小小的間隙中跳躍,就像一隻輕盈的袋鼠,他清楚地記得每一處落腳點,譬如紙箱子裏罩着的兩塊板磚、破馬達堅硬的底座和那個木茶几唯一一條沒斷的腿,這些落腳點彷彿一連串島嶼,幫他渡過這個垃圾組成的海洋,對面就是那道鐵門,鐵門外咫尺yīn影,萬里星光。
瞳繪衣從鐵門上最大的那個空隙鑽了出去,站在滿地星光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眺望夜空下的城市。
現在他zìyóu了,每次他抵達這裏都有種想躺在地上放賴的感覺,享受頂樓的風、天光和chūn去秋來這個城市不同的氣味,有時候是槐花,有時候是樹葉但是更多的是呼嘯而過的飛車帶起的風。
他坐在水泥檯子的邊緣,小心翼翼地把雙腿伸出去掛在外面,這樣他腳下相隔上百米才是地面,他覺得自己又危險又輕盈,像是一隻靠着風飛到很高處的鳥兒。
這是他秘密的領地,這幾年每個下午他都在這裏發會兒呆,然後跟嬸嬸說他在外面寫作業。
夜空下整個城市的燈都亮了起來,商業區的霓虹燈拼湊在一起,虛幻不真,堅硬的天際線隱沒在燈光里,那些商務樓遠遠的看去像是一個個用光編製出來的方形籠子,遠處是一片寬闊的湖面,毗鄰湖邊,這座城市最繁忙的高架路上車流涌動,高架路就從瞳繪衣家的小區旁經過,從這個位置看過去,瞳繪衣覺得那些車燈組成了一條光流,這條光流中的每一點光都是一隻活的螢火蟲,它們被這條弧形的、細長的高架路束縛在其中,只能使勁地向前奔,尋找出口。
瞳繪衣躺在冰涼的地面上,把手伸向天空,手指彎成一個圈,這樣就能好好觀察天上不時劃過的‘流星’,那些都是艦船飛行留下的光,其實頭頂上還有一個透明的罩子,人們叫它天幕系統,它會模擬所有自然現象,而且真實的人們分辨不出來,只有晚上它是關閉的,能看見外面漆黑的天空,看的見劃過的飛船,看的見真實的星星。
瞳繪衣的手伸向天空,好像要把天空都抓在手心裏,他又想起了叄時,偏頭看了看不遠處角落裏堆着的桌子,那個是叄時帶來的,瞳繪衣不知道她是怎麼把那樣一張桌子帶上天台的,只知道每次生rì或者她發現了好吃的東西都是用那張桌子和他分享的,瞳繪衣原本很想再和叄時見上一見的,可是從弟弟哪裏知道了一些事情后,突然發現原來自己覺得很近的人突然變得很遠,瞳繪衣覺得自己配不上他,是啊,憑什麼啊?那麼好的女孩就要和他在一起?你是屠龍的勇士啊?可愛的公主必須是勇士的嗎?都是放屁啊,瞳繪衣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麼叄時要主動靠近自己,真的是自己亂想的一般,叄時閑的無聊想找只小白兔玩玩?可是2年了啊,誰能玩一隻蔫不拉機的小白兔玩兩年一點都不厭煩的啊?
想不通就不去想,瞳繪衣有時候就是這麼白爛。
忽然口袋裏的手機震了震,這個是只有希瓦教授才知道的號碼,自己還沒告訴過任何人。
“瞳繪衣嗎?”話筒里傳來諾諾的聲音。
“是我啊,還能有誰有這個私人終端?”瞳繪衣躺在地上翻了個身。
“是這樣的,我在通訊里和你說,招生列表上除了你還有一人,我們這次一共要招兩個人,但是南方星域只有你一人,希瓦教授明天會做星艦回地球,那邊還有一名學生要招收,所以教授現在讓我打電話給你做決定。”諾諾口氣很平常,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來。
瞳繪衣一下就着急了,躺着的身體坐直了起來,急忙說道,“能不能等明天啊,明天·······”
瞳繪衣想說明天我想看看柳舒舒啊,我想知道我有沒有機會啊,要是她接受我的話我就留在這裏啊,不接受的話我就同意入學了,然後再高中里留下一個傳奇,一隻蔫貨被美國大學錄取的傳奇啊。
“不行,教授已經定好了明天早上的票。”諾諾的語氣斬釘截鐵。
瞳繪衣沉默了很久,然後說道。“那我知道了。”
“什麼叫做那你知道了?”
“就是說那就算了唄。”瞳繪衣說。“反正我對去那麼遙遠的靠近人類版圖邊境的學院沒什麼興趣。”
“你夠狠,那個柳舒舒也就長的那樣嘛。”諾諾說“碧旗姆學院的大門只會對一些人開一次喲。”
“你長的比柳舒舒好看也不代表我就會喜歡你啊······”瞳繪衣有些蔫蔫的說。
“行!好漢!想不到你有這份狠勁!”諾諾似乎怒了,“叄時你再也見不到了!再見!”最後‘再見‘兩個字諾諾說的咬牙切齒。
富麗酒店總統套房內,希瓦教授緊張的看着諾諾“怎麼樣了?他怎麼說?”
“他說那就算了。”諾諾聳聳肩膀,“反正教授你按照計劃明天去地球唄。”
“可是·······”希瓦教授真的有些急了。
“可是我不是叄時啊,也不是柳舒舒啊,要是的話我早就搞定他了。”諾諾皺了皺好看的眉毛。“教授你留下來也搞不定。”
“柳舒舒是誰啊?”希瓦教授十分茫然的問道。
“教授我看你這麼急的樣子,我要是告訴你柳舒舒是個可以打敗學院‘A’級學生叄時和整個碧旗姆學院的人,你會不會調動戰鬥部的突擊隊來把她從世界上抹掉啊?”諾諾吐了吐舌頭。
“我是不會可是有人會啊。”希瓦教授指了指一旁干坐着沒說話的叄時,她已經在終端上寫行動申請單了。
諾諾趕忙去按住叄時的手,“別啊,開玩笑的而已。”諾諾知道叄時的眼睛不再瞟向手裏的終端才鬆開手。
“總是會有辦法的。“諾諾插着腰豪氣的說道。
瞳繪衣又倒在地上,手裏拿着熄滅的通訊屏幕看了良久,然後蔫蔫的放下了終端低下了頭,看着漆黑的夜空,心理想着,明天要是能和柳舒舒在一起,他就能過上正常不過生活了,到最後娶妻生子成為芸芸的平民中的一個,過着和叔叔嬸嬸一樣的生活,什麼叄時、諾諾、碧旗姆大學都會離他遠去,就像消散在空氣中的水汽一般。
明天要做的事情是瞳繪衣一聲目前為止要做的最膽大妄為的事情,就和以後的他一樣,平時蔫的像個黃瓜,到了決定要做什麼的時候jīng神的就像一根泡鬼水的西芹。
“流離之人追逐夢幻,現實實在是太悲情了。”瞳繪衣擦了擦微微濕潤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