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縣令及圍攻亂斗
縣衙內，縣令一身常服，恭敬地站在一個神像的前面。
神像頭戴白雲冠，身披淡黃色絳綃衣。
上面繪製着日月星辰、群山、龍、華蟲、宗彝（yí）、藻、火、粉米、黼（fú）、黻（fù）等章紋。
面容慈祥，但卻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龍踞虎盤端坐在八卦太極椅上。
最為奇特的，這個神像竟然是正常的，不是水墨樣的畫風。
看起來和周圍的事物格格不入，卻又詭異的融洽。
縣令倒是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他喃喃自語道:“每次這個時候都有外鄉人到來，簡直是不知死活。”
“朝廷都沒敢管的事情，那些無所事事的遊俠，就喜歡來摻和這些。”
“可謂不知天高地厚，死了也白死。”
“如果他知趣的話，離開縣城就放他一馬。”
“要是不識好歹，偏要在大祭之上搗亂。”
“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將他殺死用於祭祀。”
“即便他背後的士族找來，我也有借口，說明是他先擾亂祭祀。”
“況且到了那個時候，我也不必再怕他們。”
“哪怕是王、謝、桓、庾四家，也奈何不了我。”
……
桐昌和山鄲兩縣的交界之處。
一處官道旁的樹林裏，埋伏這十來個人影。
他們大多穿着灰色的上衣，灰色的褲子，頭頂帶着羅帽，手持棍棒等武器，一幅士族家丁的打扮。
其中一個家丁對着領頭的人說道：“李哥，我們都在這裏等了兩個時辰了，怎麼連人影都見不着。”
領頭的李哥也是一樣的打扮，不同的是他的衣服是青褐色的。
李哥沉聲道：“小胡，你怎麼如此不沉穩，這是家主的命令，哪怕待到一天一夜，也要守在這裏。”
小胡連道：“可是真的很無聊啊，山林中雖有很多好玩的東西，但兄弟們不能離開這裏。”
李哥哼了一聲：“你連家主的命令都敢違抗，給我好好待着，不然我回去告訴你伯伯。”
小胡一聽到李哥要告狀，立馬焉了下來，也不再說話。
不過，李哥還是有點不高興。
他心中暗道，要不是你是管家的侄子，就你這種心性，怎麼會領到這種立功的任務。
如若你沒有後台，老子早就叫你去清掃如廁了。
唉，不過這件事情雖說功勞，但也是難辦得很。
張家小姐和家僕私奔，可已經成為昌渡的笑柄。
張家家主大為惱火，安排家丁和各種手下，去昌渡周圍縣城的路口進行圍堵。
又購買暗夜樓的情報，探聽張家小姐的消息。
而桐昌和山鄲兩縣兩縣交界處，就是暗夜樓提供的張家小姐最有可能來到的地方。
故而張家家主在周圍安排了大批人馬，所以李哥感慨這裏是立功的任務。
至於李哥一個小小家丁管事為什麼知道那麼多。
因為李哥的其中一個身份，就是暗夜樓的探子，理所當然的對這裏面的道道很是了解。
不過這一次的任務終究還是沒有那麼簡單。
據暗夜樓得到的消息，張家小姐私奔的對象雖是家僕。
但這個家僕很有能力，據說已經有內煉易髓圓滿的武功。
而且年紀才二十來歲，按理說這樣的天賦足夠在三十歲之前成為破限者。
將張家小姐下嫁於他也不算埋汰。
可為何張家的家主大動干戈，寧可丟臉的宣揚其家僕的身份。
也要逼迫張家小姐主動歸來。
這也是暗夜樓情報部門所不理解的地方。
就在李哥仔細思索其中緣由時，小胡突然激動叫道：“李哥前面有輛馬車。”
李哥凝神望去，果不其然，遠處有個小黑點在慢慢變大。
李哥拍了拍小胡的肩旁：“還是你小子眼尖，這麼遠的事物都能看清。”
小胡得意一笑：“我從小視力就很好，能夠張目對日，這次功勞能有我一半吧。”
李哥立馬被噎住了，這小子好不要臉，張口就是一半的功勞。
老子只是客氣一下，真以為你眼尖就有用了。
兩百丈和一百丈有區別嗎？
都要走這條路的好不。
算了，算了，不和這小子計較，先完成任務再說。
……
土黃色的小道上，一道人影如同鬼魅般快速行走。
每一步都跨越八九米的距離，身上的練功服獵獵作響，比尋常的奔馬還要快速。
這個人影正是方誓。
在方誓出城后，郭外出現了很多依附縣城而建的房屋。
坊市、屠宰、百工，人山人海，比縣城之內還要熱鬧。
又有農田和水利，青綠色的小麥插在田野里，充斥着勃勃生機。
而這一切卻都是憑空出現，但居住在這裏的人又覺得一切正常。
方誓內心驚悚，連忙朝着屍解仙的遺骸而去。
他心裏想着，既然前輩給予自己傳承，總不能坑害自己吧。
雖說人早已經離去，但這種存在哪怕僅剩遺骸，也有莫大的威能。
結果，萬神洞不見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留在原地等變成了一片人來人往的坊市。
方誓心中一沉，連忙朝着官道跑去。
他已經打聽清楚，在桐昌縣兩百裡外，有一個山鄲縣。
以方誓的速度，只需要兩個小時左右就能抵達。
他要去確認一下，這片天地到底有多大。
……
一輛馬車前，一個身穿勁裝的清秀男子正和十幾個張家的家丁對峙。
為首的李哥道：“三小姐，不要再躲了，你離家出走那麼多天，家主很是想念你。”
清秀男子冷聲道：“我看不是想念，而是恨不得扒皮抽骨吧。”
“張宣明這老狗，如若真是想念，何必派人圍追堵截，手書一封信不就可以了。”
“大膽！”李哥怒道：“張城，你這低賤的東西，安敢辱罵家主。”
“張家待你不薄，給你吃穿衣住，你竟敢拐走張家的三小姐。”
張城冷笑一聲：“如若說每日五更起，亥時歇的勞作，換取勉強充饑的糧食，也能算作恩情的話，那我無話可說。”
李哥繼續怒罵：“低賤的東西，沒有張家，你早就在荒年就餓死了，你不感恩張家給你工作的機會，還鄙視這份恩情。”
聞言，張城更是哈哈大笑：“荒年何來，不就是你們張家修築水壩，截取上流造成的嗎？”
“如此喪盡天良之事，竟然還好意思說是恩情。”
李哥畢竟不單是張家的家丁，自然也明白荒年的緣由。
起因是昌渡地帶，多水患，在前前前昌渡知府的牽頭下，昌渡地區的郡望合力修建了水壩。
總共耗費了一代人的時光。
水壩修築完成後，本應該汛期積水，旱期放水。
可張家的族長起了別樣的心思。
故意在八年前的旱期不放水，導致下游地帶發生飢荒。
本來這事極難做成的，這種有傷天和的事，不但官府會阻止，其餘郡望也會阻止。
但偏偏張家就是做成了。
由此產生的後果是巨大的，無數田地絕收，賦稅不減，荒年到來。
張家及其他郡望也趁機兼并破產農戶的土地。
而張城正是那年破家的一員，有如此怨恨也毫不稀奇。
不過李哥還是堅持自己的人設，怒道：“狗東西，休想妖言惑道，當天的飢荒是天災，張家心善，收留你們這些破家之人。”
一邊說著還一邊朝昌渡的方向拱了拱手。
“結果你這人不知感恩，竟然做出背叛張家之事，你這種人死不足惜。”
接着李哥用眼神示意手下。
一連串的謾罵之聲，開始從其餘的家丁口中冒出。
其中詞彙之優美，文采之華麗，在張城額頭之上繪製成優美的青色巨龍。
所謂雙拳難敵四手，罵人也同理，一嘴也難還數口。
張城幾次想要回話，都被對面的家丁大聲覆蓋回去。
他的雙拳狠狠的攥緊，要不是自己身上有傷，區區十幾個不通武藝的家丁，怎麼能攔住自己？
得找個機會，先把這個穿青褐色衣服的領頭幹掉。
然後趁他們混亂之際，殺出一條生路。
唰！
張城直接拔出掛在腰間的大刀，朝着李哥砍去。
李哥時刻注意着張城的舉動，眼見他拔刀，直接叫道：“大家一起上，這低賤的東西身上有傷，不要害怕。”
說著，就帶頭衝上前去。
家丁們一看老大都上了，也嗷嗷地衝上前去。
砰！
精鐵製成的大刀砍在鐵木製成的棍棒上竟然無法削斷。
還因為刀刃被卡在一半，回撤時慢了一拍。
只此一擊，李哥就確信了，張城受到重傷的消息不是假的。
如若他實力無損，這一擊下去，少說也要將木棒削斷一截。
不過，即便如此，李哥過了幾招后，佯裝不敵，被打翻在地，趁勢滾到了一邊。
張城正想追擊，其餘家丁已經衝上前來，亂棍打下。
迫不得已，張城為了避免自己受傷，只好進行還擊。
於是，雙方就纏鬥了起來。
在絕對力量差距不太大的情況下，哪怕張城習有武藝，也無法做出有效突圍。
這裏的家丁，倘若一對一的情況下，張城兩三招就能將其秒殺。
可現在人多打人少。
每當他想乘勝追擊之時，製造戰果時，都會被其餘家丁的攻擊逼退，被迫回防。
等他回防結束，那個陷入劣勢的家丁又重新加入了戰場。
這樣一來二去之下，張城除了徒耗體力，竟然無法有效殺傷一人。
要不是包圍圈狹窄，最多只能同時應付六人。
再加上張城運用步法，且戰且退，早就被亂棍打死。
可惡！張城心中暗道，那個領頭的李哥絕對不簡單。
自己最初的一擊，威力雖不能和他全盛時期相比，但也有七成之力。
這樣的速度，尋常內煉之人都應該反應不過來。
可李哥就硬是接下了，讓張城突圍的打算落空了。
有如此實力之人，為何是在張家當個小小的家丁管事？
張城想不通，也沒空去想。
他在全神貫注找尋家丁們的破綻，他不相信這些不通武藝的家丁能配合得完美無缺。
只要被自己抓住機會，這些人絕對會潰敗。
就是現在！
由於家丁們沒有配合過，在一次進攻時，有兩位家丁的棍棒撞到了一起。
不但沒有對張城造成有效的圍攻，反而自身的防禦圈大開。
張城大刀一揮，一位家丁的胳膊就被斬斷，熱血滾滾。
如若不及時止住，就會失血而亡。
這一擊造成了後果是巨大的。
家丁們打張城，全仗着人多打人少，氣勢十足，故而勇猛而無畏。
現在見了血，還是斬斷胳膊這麼重的傷。
一時間士氣大降，出手的力道大減。
張城也趁機砍翻了最近的幾個人，剩下的家丁眼看架勢不對，正欲逃跑。
哪只李哥不知從何處竄出，一擊擊打在張城的背部。
張城的背部遭受到木棍的打擊，喉嚨一甜，出力的力道大減。
本來能砍翻一個家丁的力道，被慌亂地家丁輕易接住。
李哥趁機大喊道：“他不行了，給我上，致傷者賞錢五貫，擊斃者賞銀百貫。”
話音一落，剩餘家丁的呼吸沉重了起來。
別看他們是張家的家丁，一年的收入不過五貫。
只要能傷到張城，就是一年的收入。
誰能不心動，再說了萬一是自己殺死的呢。
可是有二十年的收入啊。
大家也不是傻子，也能看出張城是真的不行了。
氣喘吁吁，出力大減，成功賺到銀兩的機會很大。
機靈的小胡之前一直躲在後方搖旗吶喊，這次聽到上賞銀也心動了。
於是也不藏了，直接上前，想要搶奪最後一擊。
剛走一兩步，眼見的小胡突然發現，遠方的官道處，一道人影疾步走來，兩者的距離在飛速縮小。
“李哥，那邊有個高手正在趕來。”
李哥聽了小胡的話也是一驚，高手？是我們的，還是張城的。
千萬別有什麼變故才好。
結果他順着小胡指點的方向一看，駭得不行。
這是高手？這也太高了！
作為專業的間諜，李哥自然有一定的專業技能。
這人接近的速度，如同奔馬一般。
一步起碼有三丈的距離，這是武功能夠做到的？
這分明就是一個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