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代人的夙願

第5章 2代人的夙願

張菲回到家裏,把自己關到屋子裏,從兜里掏出來一大把的鈔票,堆在梳妝枱上。

這是今天的營業額。

一張一張地疊好,然後又一張張地數了起來。

數完后,臉色無限欣喜,又拿出筆,細細地算了一下成本。

“有辦法了!”她越數越高興,數完后,她仰面躺在床上,手腳朝天不停地揮舞,樂不可支。

她想着,照這樣下去,一直到國慶稻穀成熟前,她可以賺到不少錢。

也好讓爸媽覺得自己踏入社會,有做事的能力,說不定爸媽一高興,自己就不用去上學了。

現在打麻將的絕大多數村民都訂了餐,她很細心,發現村民吃飯時,很多人需要喝水。

她決定,下午去街上批發一些飲料泡麵回來,再準備一些開水,就放在教室里,再放一個錢罐。

就像在學校誠信考試一樣,沒有監考老師,同學們都不會作弊。現在來個誠信消費。

這樣做的目的,其中就有搶佔李佳麗生意的想法,批發的價格會便宜點,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又要上街採購,她想到在街口撿到的物件,就找了出來,當時她沒時間看,現在看了卻嚇了她一跳。

是一款嶄新的PG最新款手機。

她一直奢望着有這麼一款手機,但價格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在城裏讀書時,看到專賣店外邊排着隊買這款手機,滿眼的羨慕,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站到這隊列里。

這也可能是失主的心愛之物。她沒有多想,即刻推車出門上街。

她在照相館打印了一張失物招領啟示,又複印了幾張,買了一盒漿糊在街上貼了起來。

“小姑娘,你這是貼的啥?”一個身着白色短袖襯衣的人問。

“有人丟了東西,被我撿到了。”張菲看了來人一眼,覺得似乎在哪兒見過。

來人湊近看了一下招領啟事。

“小姑娘,這東西價格不菲哦,沒想到,你這麼漂亮,心眼還這麼好,難得,真難得!”來人微微頷首地對她說。

張菲被她說的有點不好意思。

“你是誰家的閨女啊?”來人又問。

“叔,我爸是張賢良。”張菲見他氣宇軒昂,很像個領導。

“哦,好,好!”來人點了點頭,又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此人正是何堪的父親何辛,祭奠了母親后,獨自上街四處轉轉。這裏曾經是他戰鬥過的地方。

張菲自然不認識他。

張菲覺得他有些眼熟,是因為何堪和他的着裝一樣,何堪眼眉之間有他父親的影子。

她只知道何堪的父親是個大老闆,所有馬道河的人都知道。

張菲在一家批發店採購了很多東西,讓店主用車送了回來。

她回到家后,太陽已經落山。

父母回來,卻給她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有人私下議論,說她炒的菜味道不好。

這讓她愣怔了半天。

回過神來,她腦中突然閃現出一個人來。

連她自己都有些吃驚,閃現出來的竟是何堪!

她那天僅是嘗了他做的一點菜而已。

她不由地跺了一下腳,很有些惱恨自己這般沒有骨氣,會想起這個渣渣來。

她氣乎乎地轉身就走。

“你去哪?”韓春燕看着她風風火火地背影問。

“去芳姨家!”

芳姨就是周曉芳,

就是那天張菲和何堪喝酒後,送她回來的那位。

周曉芳的廚藝在馬道河幾乎路人皆知,張菲就是想讓她指導一下,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周曉芳前年丈夫去世,兒子兒媳在廣州打工,家裏只有她和孫女兩個人。

她還是個能人,種菜養豬做腌菜鮓菜,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她一直計劃,等兒子兒媳回來開個農家樂。

聽張菲說明來意后,周曉芳對她好一陣誇,說現在和你這般年齡的,在家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成天就只知道玩遊戲,過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張菲聽着很受用,呵呵呵地笑着,要是自己的爸媽能這麼想就好了。

周曉芳的話不假,五月份割油菜籽時,陳安全好不容易把他女兒趕到田裏幹活。天很熱,他女兒割了幾鐮刀后,說想打麻將,丟下鐮刀就跑了,被村裡人笑話至今。

周曉芳告訴張菲,天氣太熱,一般人胃口不好,如今的人口味刁鑽,最好選用腌菜和鮓菜,可以開胃。

用腌菜和鮓菜,和新鮮肉、現在的時蔬相搭配,不會考驗廚藝,把握好火候和鹽量就行。

周曉芳一語驚醒夢中人!張菲如獲至寶,她媽韓春燕有做過一點腌菜和鮓菜,正好用上派場。

昨天去買菜,猶豫了半天,不知買什麼菜才好,這下好了,只要去街上買點新鮮肉就行,還可以節約成本。

“菲啊,你有眼光,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是好事,家裏邊的事有時比社會還要複雜,好好和你爸媽聊聊,不要使小性子。”

周曉芳叮囑她,包括最親的人,都是人心之間的事,要將心比心。

張菲連連點頭。

她從來沒有想這麼多,以為和爸媽之間有血緣親情在,什麼事情都簡單。

每個人包括父母,都會有自己的考慮,個人的痛點,不溝通好,簡單的事也會變得複雜。

周曉芳的話,使她有些醍醐灌頂。

何堪看到了張菲張貼的失物招領啟示,心裏又咯噔了一下,他絕沒想到她會這麼做。

本來聽說張菲給打麻將的人送餐,就有些欣賞她的眼光,現在,他更有些佩服她的為人。

這是他欠缺的,也可以說他從來沒有這麼細緻地想過。

自己欠缺的東西,能在對方找到,好感度不由地直線上升。原來他只以為自己是貪念她的美貌。

現在他知道了,裏面並不全是荷爾蒙的作用。

手機是他故意找人丟下的,只因他前幾天看到一個故事,說一個人坐飛機看上了一個空姐,然後故意落下了錢包,兩人因此結緣。

故事是老套的,他這麼做也可以說是狗血。能成固然好,不成也算是對她的補償。

父親和他的談話,他聽進去了,這是他第一次覺得父親的話有道理。

不然,如果早聽了父親的勸告,現在自己絕不是現在這光景。

自己喜歡做什麼?想做什麼?目前是他面臨的課題。他雖是個混混,但心裏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想依靠父親。

回他爸何辛的公司,做好了,是拼爹,做不好,就是坑爹,這都是他顧忌的。

他第一次開始思索自己的未來。

他騎車去了雙溪鎮,找他的叔叔何苦。他很清楚,因為自己以前的胡作非為,叔叔受了牽連。

自己的很多事情,叔叔都是違背了父親的意願,幫他兜着,四處奔波,為他開脫。

其實,那些都是叔叔聽了奶奶的話,奶奶對他很是寵愛,何苦很多事情,不僅為了母親,還有飛黃騰達的哥哥。

不然憑他的能力和人脈,現在至少是個局長。

何苦一個人在家,兒子何為上了市一中后,他托關係,把老婆調到了城裏,方便照顧兒子。

“叔,以前是我不好,讓您受累了。”何堪坐下之後,說了一句。

“你又想出什麼么蛾子?”何苦平時很少有笑臉,以至於很多認識他的人認為他不會笑,永遠是那麼嚴肅。

“我說的是心裏話,叔。”何堪對何苦從不信口開河。

“你終於明白了!我以前真想揍你一頓,都不知道你腦子裏是進了水,還是哪裏缺了一根筋。”

何苦倒了一杯水給他,手指敲了敲他的腦殼。

看着叔叔頭上漸露出的白髮,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來找他前也不知道說什麼,儘管奶奶滿孝時剛見過面,他還是覺得應該過來一下,沒什麼原因和理由。

“有事就說事,沒事的話去給我炒幾個菜,聽說你炒菜不錯,我還沒嘗過你的菜,我們邊吃邊聊。”

何苦看何堪沉默不語,與平時大相逕庭,想起兒子何為說何堪廚藝不錯,就吩咐他。

何堪聽說,就笑了,轉身進了廚房。

何堪看到冰箱裏有一條收拾好了的魚,就拿出來煎的兩面金黃后,淋上料酒,倒上開水,放了一點豆瓣醬和耗油,蓋上鍋蓋燜煮。

又用另外一口鍋,炸了一碟花生米,他知道叔叔好這口,花生炸好了,魚也就可以出鍋了。

“你小子,倒挺快的。”何苦破天荒地開了開臉色。

他拿出兩個酒杯,遞了一個給何堪。

何堪正準備接過來,兀地想起和張菲喝酒那一幕,便搖搖頭。

“不錯,還真有一手。”何苦把自己的酒杯滿上,拿起筷子嘗了一下魚,不住地點頭。

何堪又笑了一下。

“你知道大石台么?”何苦喝了一杯酒問他。

“知道。”何堪點頭,大石台他太熟悉了,不知道叔叔為什麼這樣問。

大石台在馬道河街的東邊,距離他家不遠,處於通往城區、雙溪鎮、國家煤礦和馬道河的十字路口旁邊。

過去也是個煤礦,和國家煤礦鍋底坑差不多,只是煤質不好,含硫高,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就關閉了。

“你廚藝不錯,可以考慮在那兒搞個農家樂。”何苦倒上酒,喝了一口后,看着他。

胡月萍和何為也主張他開餐館,但他不想。

“那個地方不錯。”何苦猛地又喝了一杯。

見他不語,何苦自己就說開了。

說傳言大石台在明朝可謂是人丁興旺,農業發達,清末開始衰敗,到解放前才徹底荒廢。

大鍊鋼鐵時期,在那兒採煤,四周的樹木幾乎被砍伐殆盡,之後關閉。

八十年代,你爺爺我爸開始在那兒墾荒造林,他要把那個地方變成林場,你爺爺起早貪黑,硬是種植了三千多畝的杉樹、柏樹和松樹。

樹苗剛要成材的時候,那裏又開始了採煤,就有人開始盜伐,當時我抓了很多人,但還是無濟於事。

你爺爺是積勞成疾,因為自己的心血被毀,活活氣死了。九十年代關停了煤礦后,你爸當時是幹部,主動要求包村,就是咱們村,重點是大石台。

他又開始號召村民在大石台養羊,種植經濟林木,經常親自指揮,有時乾脆在那裏吃住。。”

何堪不知道叔叔為什麼給自己講這麼多,還想要自己在那裏開餐館。

“你回吧。”何苦站起身來,又躺在了沙發上,對何堪一揮手。

他只是希望何堪有正經事做,何堪也具備這個能力和條件,有事業纏身,就不會惹事生非了。

那天何辛回城前,特意叫上他,兩人驅車來到了大石台,平時兄弟倆之間沒有多少話說,那天何辛更加沉默,一直靜靜地凝望着雜草叢生的大石台,已戒煙多年的何辛破例找他要了一支煙,點上,卻沒抽,直到燃燒完了,他才起身離開。

至始至終何辛沒說一句話,他似乎理解哥哥的心情。這是何辛當時的心血,現在荒廢了,如同在他心裏插上了一把刀。

何苦建議何堪在這裏開個餐館,無非就是試探侄子有沒有做事的恆心壯志,從小事開始做起,看看何堪能不能繼續完成兩代人的夙願。

何苦沒告訴他,他爸的內心深處隱藏着的想法。

何堪收拾好碗筷后,就走了。

在路上,他一直思考着,叔叔對自己講這些,一定有他的道理。

快到馬道河時,何堪突然意識到,大石台凝結着爺爺和父親兩代人的心血。

叔叔的意思是不是讓自己重新肩負起這個重擔呢?

但僅是開個餐館,弄一間農家樂,也並不能改變大石台的實質。

他知道,大石台是爺爺和父親兩代人的心病。

靠自己?

他心裏有了從沒有過的沉重感。

他得要好好考慮考慮,掂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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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雅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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