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凱恩 - 星河與刃舞
見打鬥終於結束,驛站內的其餘客人也紛紛開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兩名教士服飾的人一臉尷尬的從桌子下鑽出來,結果不小心還將桌子頂翻,食物和酒水散落了一地。
“很抱歉弄亂了店裏,托茲。那桌也是。”
凱恩指了指翻桌的方向,接着大方的掏出五枚金幣丟給了老闆托茲·瓦隆,他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吧枱前,“我想這時候應該享用一瓶烈酒,要最烈的那種。”
老闆托茲朝着守衛們示意了一下,幾名已經站在凱恩身後的魁梧男人這才轉身離開,並開始負責任的將滿地的無頭屍體一個一個丟出了店外。
守衛們從不插手任何客人間的打鬥,除非是涉及到驛站的利益。
比如說,凱恩作為活下來的那一方,如果沒有出足夠的錢補償店內損失的話,那他們就有活要幹了。
“你看起來傷的很嚴重。”說話的是旁邊那戴着奇怪面罩的女人。此時凱恩正用烈酒澆在身上各處傷口上,陣陣鑽心的疼痛讓他齜牙咧嘴。
“你……管蹭破點皮這種事……叫受傷嗎?”他勉強學着那些貴族擠出一個自認為是紳士的微笑。
“我在擔心這杯酒會不會沒有人結賬。”女人輕輕晃了晃手裏的酒杯。
“不用擔心,我……從不賴賬,尤其是對一位……女士。”凱恩嘴上從不服軟。
此時豆大的汗珠從他頭上不斷流下,他哆里哆嗦的從腰帶中掏出裝有止血藥膏的小瓶,胡亂在傷口上塗抹了一番。接着扭過身體,準備拔出還插在背後腰上的那柄匕首。
“你這樣拔,會死的。”女人旁邊坐着的一個男人正斜眼看着他。
那個男人的穿着和女人近似,同樣皮甲覆身,只不過外面的風衣是深灰色。“尤其是用這種破玩意。”他指了指凱恩手中的藥膏。
這時,女人朝着那兩名教士打扮的人揮了揮手,“葛蘭教士,沃克教士。麻煩你們。”她喊。
那兩人立刻會意,一邊小跑着上前一邊戴上了一種很薄的膠質手套。
這兩人個頭接近,都穿着深棕色的布袍,頭頂留着的頭髮像是一個鍋蓋,若不是一胖一瘦,看起來就像是同一個人。
還沒等凱恩反應過來,胖教士已經撕開了他傷口附近的衣物,而瘦教士則熟練的從他跨在身上的藥箱裏掏出一瓶淡黃色的藥膏,擦在了凱恩的傷口附近。
“還好,插的不深,還沒傷到內臟。”上完葯后,瘦教士又仔細查看了一會他的傷口。在與胖教士小聲交流了幾句后,由胖教士伸手按住了凱恩的傷口,而瘦教士則握住了匕首柄。
兩人就這樣默契配合,開始緩緩將那匕首拔了出。
而女人身旁的那個男人立刻湊近過來,掏出手帕幫着擦拭掉了教士們頭上的汗水。
當刀刃終於完全離開肉體時,汩汩鮮血緊跟着從血洞中湧出,瘦教士趕忙用早已準備好的另一種綠色藥膏敷在了傷口上,血很快就止住了。
奇怪的是,拔刀的過程凱恩幾乎沒感覺到什麼疼痛,只是一陣酥麻。
他明白是那神奇的藥膏起了作用,不由得低下頭好奇的想看看自己的傷口究竟發生了什麼。
胖教士拍了拍他,示意他不要亂動,接着拿出繃帶為他的傷口進行了包紮。
“這葯可真是厲害。”凱恩一邊道謝,一邊看着教士背着的藥箱。那似乎就是一個百寶箱,你受了什麼傷,得了什麼病,都能從裏面找到相應的藥品解決問題。
“遲鈍藥劑,由薄荷、曼陀羅花根和茉莉花根調配的藥水,會讓你局部失去知覺。”瘦教士說道。
“你傷口上的穩定藥劑會幫助你恢復,是用鼠尾花、紫苜蓿、加馬鞭草鱗莖和蜂蜜調配,這每一瓶可是都價值一百枚金幣哦。”胖教士晃了晃手裏不足手指長的小瓶子補充道。
作為賞金獵人,凱恩具備着一些基礎藥理知識,但他所學甚淺,而且也對此方面從不上心——除了曼陀羅花。
曼陀羅花有着讓人昏迷的功能,所以他經常隨身攜帶着粉末和花葉。前者用來下在飯菜里,後者用來燒成迷煙。
但什麼紫苜蓿,馬鞭草鱗莖之類,他是連聽都沒聽過。
至於蜂蜜,他在錢袋鼓囊時,偶爾會買來抹在麵包上吃,但那玩意也可以作為藥品用嗎?
而且,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混在一起就值一百枚金幣?
他還捏在手裏的那瓶售價一金幣的止血藥膏,足夠他用個三五個月。
自己拼死拼活的把這位割喉者送去領賞,最後也不過才是賺一百枚金幣,就值這麼一個小瓶子?
轉念又一想,他不由得擔心起來。一瓶一百金幣,那剛剛用的這一下子得花多少?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乾癟的錢袋。但嘴上,他可不希望被人發現自己的無知的窘迫。
“原來如此,我就曾聽說過。原來是用了曼陀羅花這些名貴藥材,怪不得有這麼好的功效。”他聽到自己的聲音。
“曼陀羅花有什麼名貴的……”為兩位教士擦汗的男人冷冷說道,“估計你經常用來當迷藥用吧?”
這傢伙,嘴巴還真臭。
凱恩被人揭短,十分尷尬。他怒瞪了那男人一眼,沒再接話。
“雖然材料不算名貴,但調配起來確實十分困難,要耗費大量時間。”胖修道士溫和的笑着道,“不過你不用擔心,教團不會向你收錢,以愛神的名義,救人本就是我們該做的事情。”
教團?
凱恩心中咯噔一下,他們是教團的人。
不過,既然對方說了不要錢,他懸着的心總算放下大半。嘴裏一邊道謝,一邊問道:“還不知二位教士,哪位是葛蘭,哪位是沃克?”
“我是葛蘭。”胖教士回答。
“我是沃克。”瘦教士跟着回答。
平白受了人恩惠,凱恩心裏多少也有些不舒服。反正錢對方既然說了不要,客氣話和不着邊際的承諾總要多說一些。
於是他便開口道:“我叫凱恩·星河,烈沙行者,是一名賞金獵人。如果日後需要我幫忙,請隨時來自由港找我。當然,為您二位辦事,不需要花任何金幣!”
當然,什麼烈沙行者,是他臨時起意在日行者靴子店前加了個形容詞后亂編出來的。
通報姓名,連個響亮的頭銜都沒有,好像顯得自己很沒有本事。
聽他說完,葛蘭和沃克教士相互一望,接着兩人都笑了起來。而那個嘴巴討厭的男人則乾脆翻起了白眼。
“凱恩·星河,一位免費的賞金獵人,確實蠻有趣的。”坐在吧枱邊的女人輕笑一聲,“你是菲洛特城人,還是雙河城人?”
“都不是。”凱恩搖了搖頭。
他想起了那一夜的星空,想起了那位抬頭望天,接着給了自己名字的男人。“我的姓氏和名字和出生地無關,都是別人給我起的。”他說。
“和我類似。”女人點點頭,“我叫凱莉·刃舞。”
“刃舞?難道這也是個……”
“沒錯,刃舞是我在馬戲團時別人給我起的綽號,我就乾脆拿來當姓氏用了。和你不同的是,我的名字是我媽媽起的,但她很早之前……在告訴我父親的名字前,就已經死了。”
凱莉·刃舞並不忌諱自己過去的落魄以及私生子的身世,直言相告。但在談到母親時,女人漂亮的嘴唇明顯顫動了一下。
原來,她和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