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魚之淚
一個彈孔深深的嵌進了地板上。
每次我看到或者回想起那個彈孔的時候,我都會感到一種難以言表的虧欠。
可是我終究想不明白,那是為什麼。
為什麼她那犀利冰冷的眼神會變得像一個無辜的少女般柔弱。
有一粒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滑落了,在那片黑暗中像寶石一樣閃閃發光。
是我真的打疼她了嗎?是因為她死死的被我摁在地上了嗎?還是說,她也感到害怕了。
不,她不可能會害怕,女巫不會害怕的。
可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她會哭?既然要發出那樣令人惱火的嘆息,那你為什麼又要這樣呢?
還是說,她真的沒打算殺我。
告訴我呀!快告訴我!不然我怎麼有勇氣對着你扣下扳機。
彈孔落在了她的手邊,我不明白那一槍為什麼會因為這個而被我移到了一邊,讓一切都安然無恙。
我近乎崩潰的咆哮着,狠狠的把槍扔到了老遠。
在槍聲的迴音逐漸的消散了以後,腎上腺素也隨之褪了下去,手真的很疼,我甚至驚訝於自己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打了面前這個女人。
“我······不是這樣的······”
我辯解道。
她沒有說話,要麼就是沒力氣再說話了。
我不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麼,但是聽着她低聲的哽咽,竟然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溫柔的用拇指拭去了她臉上的淚痕。
那時候,她的臉頰很燙。
沒有力氣了。
我的手從她的臉上滑落,連同着身體一併像爛泥一樣的躺倒在了她旁邊,仰面看着天花板。
從她的身上離開之後,她如釋重負一般的長舒了一口氣,好似那是她最後呼出的生息。
一場荒誕的出逃大戲就這麼戲劇性的收了場,我沒有力氣,也沒有慾望再去碰那扇大門了。
一瞬間,我好像明白了,自己真的被她囚禁起來了。
至於那晚後續發生了什麼,我不曾記得了,我只記得我與她一起躺在那裏,一句話也沒有說,直到我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醒來時,還是她身上的香氣,還是柔軟的沙發與傾斜的屋頂。
一股香噴噴的美食香味接踵而至,被飢餓折磨的大腦瞬間被喚醒了,我快速的坐了起來,四處嗅着氣味的來源。
噠噠噠。
她端着一個盤子從樓梯上走來。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打量了她一番,她正穿着一件黑色的絲質睡袍,臉因為昨晚的扭打而掛了花。
在那件黑色睡袍的襯托下,她的身材顯得格外的苗條,就她的面向來看,她絕對是一個比我年長與成熟的女人,但我肯定她還沒有到當阿姨或大嬸的年紀。
這不免讓我感覺十分的尷尬。
她把那個盤子放到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牛奶,培根三明治,還在噗噗作響的煎蛋。
在我像餓死鬼一樣的狼吞虎咽里,我突然發現自己似乎都已經記不得上一次吃東西是什麼時候了。
“你就不怕我又在裏面下藥嗎?”
咳咳。
我噎住了。
她默不作聲的點燃了一隻煙,捂着肋骨站到了窗子邊,臉上還不時因為難忍的疼痛而抽搐。
她完全可以在食物里下毒,然後直接把我毒死在這裏,但是她還是沒有,那三明治的味道真的很棒。
我的眼淚怎麼會變得這麼不值錢了,這只是一頓平常的早餐而已,我不需要吃完之後匆匆忙忙的趕着去教室上課了。
可是以後呢?我是不是永遠都吃不到媽媽還有外婆做的早點了。
我使勁的吃着,把眼淚憋回去,我相信被她看到的話,她一定會嘲笑我的。
“哦,對了,”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在書桌的抽屜了翻找了片刻,然後把一部手機放到了我的面前,“這是你的東西,我幫你把電充滿了,這裏有WIFI,但我不知道在這裏能不能使用。”
那確實是我的手機,看起來,這裏並不是我像我想像的那麼原始與不同,他們也用着相同的東西。
我打開了它,一切都那麼熟悉,只不過沒有一點的信號,不在服務區內,即使連上了WIFI,微信也只是永遠的停留在加載中。
“我想研究一下從那邊過來的東西與我們這裏的有什麼不同,但很可惜,確實沒什麼不同。”
我拿着手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獃獃的坐着,看着桌上的空盤子。
“我是不是要永遠呆在這裏了······和你一起。”
她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似乎還在執着於昨晚發生的不快,心疼自己的漂亮臉蛋被揍的青一塊紫一塊的。
“我很抱歉小子,昨天不該拿槍指着你的,算我自找的,別有心理負擔,我只是害怕走火而已。”
如果說那一槍真的是走火的話,我想我也沒有什麼再能怪罪的了。
“你一直在問的問題,不是我不想回答,而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大可去看看牆上的地圖,我想你肯定會發現這裏與你以前待的地方不一樣。”
於是我將目光投到了她示意我看的地圖上去。
光看輪廓的話,似乎並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但是亞洲去哪了?美洲去哪了?東方大陸?西方大陸?他們通通變為了與之前不一樣的叫法。
我現在正身處美國東部,不過這裏沒人知道什麼是美國,北美洲在這裏被稱為了荒蕪大陸,而我現在所在的這個被稱為風城的地方,則是位於一個被稱為大陸聯邦的,統治着整個荒蕪大陸的國家東邊,簡直像極了紐約。
我很想知道在所謂的東方大陸上,還有沒有一個能讓我找到一絲共鳴的國家或地區。
據她介紹,東方大陸上有着兩個同樣龐大的,一個一直綿延到北境極地的赤色聯盟與一個古老悠久的共和政權。
我看着我家鄉所在的地方,欣慰的笑了。
“至於我之前在你的茶里下藥的事,那不是什麼迷魂藥,你不知道你在來之前經歷了什麼,我只是希望能讓你的大腦放鬆一點,防止它爆掉,僅此而已。”
我什麼也想不起來,自然只能聽着她說。
但她似乎有些猶豫要不要再說下去了。
“《黑色秘典》,你以前有聽說過這個東西嗎?”
頭痛又一次毫無徵兆的襲來了,我連忙對她搖了搖頭。
她扭過頭看了看我,好像察覺到了我的異樣。
“果然是這樣的嗎······”一旁的她喃喃自語道。
在那陣令我極度不適的頭痛中,我感覺我的腦子有一股強大的電流在神經的連結之間跳躍,有的時候,它似乎能夠觸碰到記憶邊緣上的東西,讓一些不安的畫面從我眼前一閃而過。
狂亂紛飛的紙頁,綠色的迷霧,迷霧深處的龐然大物······
我在來到這裏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能讓我不受控制般從喉嚨里擠出了一個名字。
“赫莫納格斯······”
我發誓,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但那一刻,它卻顯得那麼的耳熟。
“赫莫納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