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5里
哪裏好了?
這對夫妻雖然顯老態,但年紀不會大。
女兒的話,應該是正值妙齡。
年紀輕輕的,怎麼就沒了?
我心裏奇怪。
這對夫妻只是普通人,難道女兒是個修道人?祖姑婆是個收屍人,但只替修道人辦理後事啊。
中年男人沉默着不說話。
他老婆推了幾下,見丈夫不開口,就自己說:“白小姐,你能不能把我女兒喊上來?我們跟她說幾句話。”
人死,就像燈滅。
陰陽兩隔,照理說,死人得到了安息,就不要打擾了。
不僅會讓死者眷念陽間,活着的人也不會安穩。
我雖然想念爺爺,但從沒有打擾他亡靈的意思。
這對夫妻是普通人,思女殷殷,拿出好些準備燒給死人的衣服和紙錢,說是跟女兒說句話就好。
白葳搖頭。
她拉着我出屋子,低聲說了一件事。
劉大叔的女兒是兩個月前死掉的,受到了凌辱,胸口青紫,身體有黑血流出來。
這女兒死後不安寧,就來鬧家裏頭。
父母做了個夢,女兒赤條條地站在門口,渾身都是血。
她流着血淚,說自己是被害死了,要請人做法事超度。
“她死的時候怨氣大,棺材沒法下地。劉大叔找到師父,這才發現女孩是被法術害死的,才接了她家的事情。”
我心裏憐惜。
別看她死得慘,到了下頭,並不會因為可憐就得到同情。
有怨氣,是沒法子輪迴的。
劉大叔夫妻追出來,就來跪我們:“白小姐,求求你,我們想女兒了。”左右為難,白葳只好答應了。
她拿出一簾黑布,掛在樑上,一直垂落到地。
一盆水。
一根蠟燭。
她坐在黑布後頭,嘴裏發出古怪的聲音。
我把蠟燭點燃了,讓劉大叔他們不要說話。
很快,盆里的水開始打着旋兒,冒出白色的水汽,把屋子裏映的朦朧潮濕。
一陣陰風呼呼地響着,從水中衝出來。
屋子裏立刻就變冷了。
水為陰,自古就是通靈的載體。
燭火一跳,就發出了綠光。
黑布上的影子變了,不再是白葳的身形,而是一個陌生的女孩。
通陰成功了。
“跟她說話。”
“女兒,是你回來了?”劉大叔夫妻激動地呼喚着。
“爸,媽。”
聲音都變了嘶啞。
劉大叔夫妻拿出紙錢和衣服,說是燒給女兒的,讓她有的吃,有的穿。
黑布后的身影突然變了,尖叫道:“不要吃的,不要喝的,我死得慘,死的冤,給我報仇,報仇……”
陰風鼓盪,吹得人麵皮發寒。
燭火搖晃着,一副要熄滅的樣子。
我急忙上前護着,喝道:“是誰害了你?”
黑布后沉默了下,然後就沒了聲息。
蠟燭一晃,重新變成了溫暖的黃色。
白葳走出來,面色發白。
我抓着她的手,感覺冷冰冰的,急忙給她念着安魂咒,有了三遍,臉上就慢慢浮出血絲來。
通陰就怕遇到這種有怨氣的,說不好,連自個兒都會深受影響。
女兒被害了,就這麼認了?劉大叔夫妻沉默着沒有說話,估計有什麼難言之隱。
人家不肯說,我們也沒法子細說。
畢竟死得慘,
這年頭女兒家的名聲可是很重要的。
劉大叔夫妻一起流淚,氣氛沉寂。
我們只好告辭離開了劉家,白葳喊着我:“張子晨,你看這個。”
她攤開手心。
上頭有兩個字。
五里。
這是什麼意思?
“那個女的似乎沒法說出口,你問她誰是兇手,她就留下這個。”
有叫五里的人?
還是地名?
這會兒天黑了,我們在街上找了個旅館歇息了一晚。
老闆跟我們說,這附近有個鄉下,就叫五里地。
“五里地很有名氣嗎?”
“要說五里地啊,那兒從前有個很靈的廟,好多人都去拜呢。現在大家日子好過了,就不去那兒了。”
我和白葳對視一眼,同時露出喜色。
有點眉目了。
第二天起了個早,我們就直奔五里地過去。
這裏盛產杏子,到處都是很大的樹木,鬱鬱蔥蔥的,投下涼爽的樹蔭影子。
到了路口時,這兒蹲着個上了年紀的老漢。
他瞧見我們,就過來問:“是張先生,白小姐?”
認的我們?
我們是第一次到五里地這兒來。
這漢子欣喜道:“前些時候,有個遊方的先生從我家門口經過,說家裏有一場禍。想要避過去,就今早到路口來,說是你們兩位能幫我的忙。”
陷阱?我下意識就覺得中了圈套。
我跟白葳會到這兒來,只有祖姑婆才知道。
“什麼時候的事情?”
“大概兩天前吧。”
這可就神了。
那時候我們還沒動身呢。-
“走着,去瞧瞧。”
就怕我們一頭霧水地四處亂撞,耽擱了時候,給了花臉喘息的時候。
只要對方肯出招,總有露出破綻的時候。
漢子很高興,就引着我們去了他家。
現在是白天,牆外曬着白衣服,被風吹得厲害。
我在門外看了眼,就說道:“氣虛不實,白氣沖紅日,嘖嘖,家裏出了事?這可不是啥好兆頭。”
“哎呦,張先生,你可真是神了。”老漢更信我了。
他急忙喊了家裏人出來,我趁機打量着,門窗上貼着大紅的囍字,還有喜慶氣息。
家裏剛有喜事,但氣不對。
“白葳,你能看出來嗎?”
對於看氣,她比我在行。
白葳抿着嘴笑,低聲問我是不是在唬人?我嘿嘿一笑。
農村漢子性子淳樸,但不傻,隨便一個遊方的先生說他家裏有難?有人來解救?就信了?就不怕別人來個雙簧,串通起來騙人?
這種騙子在鄉下可不少。
我到了淮安縣城,就見過許多。
不管接受教育的程度高低,聰明也好,魯鈍也好,人總有上當受騙的時候。
劉響發家時,就玩過這種把戲。
招數不在老套,能管用,就是好招數。
這漢子頂着大日頭等我,臉都曬得紅通通,肯定是家裏出了事。
加上我說的含糊,自然沒的跑。
白葳掐着看風水的法訣,在宅子的前後左右都看過,秀氣的眉頭就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