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我要去找他
香斷。
這是不祥之兆。
祖姑婆是在給爺爺送葬,怎麼會有這種事?
我跳起來,就見祖姑婆神色有些凝重,道:“張子晨,你爺爺死前是不是做了什麼惡事?你老實跟我說,不能隱瞞。”
她的聲音頗為嚴厲。
我搖頭。
爺爺除了護着我,啥也沒有做。
白葳很體貼地端了碗熱水茶給我,柔聲道:“張子晨,你好好想清楚。要是事情不處理好,你爺爺到了下頭,只怕會受苦。”
我捧着碗,仔細琢磨着。
白葳就讓我把最近的事情說說,我就從把跟陳達志結怨開始,到入門,然後爺爺帶我進山,收陰煞,扎紙人,讓我在借劉麻子床頭睡覺。
“糊塗。”
祖姑婆一下子變了臉,神色驚怒。
“糊塗啊,他怎麼能做這種事?”
我有些詫異,爺爺怎麼了?
祖姑婆搖頭大嘆,氣的一拍爺爺的棺材,罵了聲老梆子。
我心裏有些火。
但人家一老一小,這麼盡心地幫爺爺料理喪事,我睡着的這幾天,更是忙前忙后,就不好說什麼。
“難怪了,難怪我瞧你陽氣這麼弱,還以為你是吃了陳達志的虧,沒想到竟然是過了陰,……”祖姑婆神色複雜,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白葳,你去弄雞蛋茶給他喝。我要給老張頭超度,誰也別進來。”
祖姑婆把我們轟出來,啪,門就關上了。
我着急地扒着門縫,看她要幹什麼。
白葳道:“張子晨,你別擔心。師父是個好人,她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做到。”
我只好點點頭。
白葳進了我家廚房,從灶下摸出幾個雞蛋,聞了聞,說是放久了不新鮮,要剛下的熱乎蛋最好。
她去了隔壁花二嬸子家裏頭,拿了兩個雞蛋來了。
我吃了一驚。
花二嬸子小氣極了,可不是個好說話的。
白葳就說:“我和師父給你爺爺守夜時,這家人偷偷來送了兩道紙。”
我沉默不語。
白葳拿着一個碗倒扣着,把雞蛋立起來。
我看的驚奇,雞蛋居然沒有倒下去。
白葳輕輕叩了三下,然後一敲,就在雞蛋上開了個小孔,然後拿起幾片茶葉塞進去,一點都不漏。
默默念咒。
不得不說,一身白裙的她秀髮飄飄,讓人看的驚艷。
我聽了會兒,白葳念的好像是慈航道人普渡咒。
“你吃,要一口氣。”
生雞蛋啊?
我就着小口,慢慢吸着。
這東西一下肚皮,過了會兒,就有股暖氣衝起來,渾身上下就跟泡在熱水裏頭,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
真是奇了。
“雞蛋茶能發陽氣,你是過了陰的,這些天不能沾寒涼的,要不然會留病根。”
“白小姐,謝謝你。”
白葳都這麼有本事,祖姑婆肯定更厲害。
白葳露出一個笑容,說:“你別跟我這麼客氣,我叫你名字,你也叫我名字好了。”
怎麼好意思?
這姑娘坐在我旁邊,說道:“小時候,我家裏遭了邪,爸媽都被害了,還是張爺爺救了我。他說我是陰命,容易招髒東西,必須學點法術來壓八字。”
她把金環拿下來,一頭秀髮披散下來,發出淡淡的幽香。
“你看。”
這個金環的內圈上有一行符咒,
看着像是我爺爺的筆跡。
“張爺爺說他這一行只能傳兒子孫子,也不收女徒弟,就把我交給了師父。這是他給我的護身符,這些年都沒有事情。”
原來還有這樣的因緣。
我有了力氣,就坐不住,跑去偷看祖姑婆給爺爺超度。
堂屋裏,祖姑婆正對着棺材,盤坐念經。
“凡誦是經十過,諸天齊到,億曾萬祖,幽魂苦爽,皆即受度,上升朱宮。格皆九年,受化更生,得為貴人。”
劈啪,一個珠子炸開。
祖姑婆動也不動,只是念經。
“此經微妙,普度無窮,一切天人,莫不受慶,無量之福,生死蒙惠。”
又是一個珠子裂開了。
……
我心裏焦慮,卻也知道輕重,不敢衝進去攪局。
等到天色發了明,靈堂的氣息莫名地溫和了許多。
後來我問了白葳,才知道祖姑婆是附近有名的收屍人。
她只替修道人收屍,尤其是那些怨氣大,免得他們死後作祟。
祖姑婆手裏的念珠叫做葛翁珠,有八十一顆,代表着老君八十一化,是她們那一門的寶貝。
一下子用掉了十二個,這是天大的人情。
“婆婆,我爺爺是怎麼死的?”
這疑問揣在心裏頭,讓我吃不香,睡不着。
爺爺走的不平,所以才會有這麼大的怨氣。
“是不是陳達志?”
“呵,”祖姑婆輕蔑一笑,道,“陳達志沒這個本事,也沒這個膽子。你這麼說,就是瞧不起你爺爺。”
白葳沖我搖頭。
“我師父脾氣直,她不想說,誰也沒法子讓她開口。”
第二天,我就把爺爺下葬了。
爺爺早知道自己要死了,活着時,就把自個兒的壽材備好了,連下葬的點兒,都是自己挑的。
我看着一座新墳,心裏愴然。
“我住在翠山那頭的龍口彎,要是有事,你就去找我。只要找人問一問,就知道我家了。”
“有些事情,比你想的複雜。你爺爺不說,我這個外人就不好開口。張子晨,你要體諒你爺爺的用心,早晚,你自己會知道的。”
祖姑婆叮囑我一番,就帶着白葳走了。
屋子裏空蕩蕩的,只剩我一個人了。
我伏在爺爺床頭,聲嘶力竭地哭了一場。
到了夜裏頭,沖了把臉,我反而冷靜下來了。
爺爺留給我的字條,實際上傳遞了兩個信息。
練好本事,是讓我不要荒廢了趕山經。
後面那個“孩子”,祖姑婆以為是叫我的,但爺爺只會叫我張子晨,乖孫,狗娃。
這個孩子,說的是劉經理的那個孩子,就是為了這事,給我家招來了一場橫禍。
爺爺到死,都在惦記着這事。
他放不下,我就要查清楚。
爺爺留下字條,明顯是不想讓祖姑婆知道這事,我就沒提這一嘴。
現在只剩我一個人了,住哪兒不是一樣?
拿了家裏的錢,我就上了路。
上次村長登門,說過劉經理是縣城裏的一個老闆。
我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