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火有鼠
原本左營遠在前營的戰火圈外,此時卻突然冒出了數百離虎軍的步兵隊,手持砍刀長槍涌了上來。
步兵對騎兵,不是找死嗎?
左營烈雲麾的百騎將心裏嘲笑道,淡定地指揮手下迎戰,正好今晚沒撈着人頭,天上掉餡餅不要白不要。
但他很快就失望了,他發現這步兵隊沒有想像中的沒腦子。因為他壓根沒想到這是鬍子大漢親自培養的特殊小隊,正是離虎軍軍中殺名顯著的砍馬卒,專殺騎兵。
只見砍馬卒們彎低身子,熟練的長刀揮舞中,所向均是馬腳脆弱處,不一會這隊烈雲麾便出現多名墜落的騎兵,但烈雲麾的騎兵同樣不是吃素的,掙扎爬起來也憑着狠勁撲了上來,場面開始血腥起來。
便在這場混戰中,有兩名身着漆金狼騎戰甲的將士,趁着空子從一側鑽過營帳門摸了進去,在這種混亂里斷不會有人注意友軍的動靜,但仍有眼尖的戰士馬上向百騎將報告:“有兩個老鼠摸進來了。”
百騎將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搖頭不語。
“可萬一老鼠對大王不利,咱們的腦袋......”報信的戰士有些遲疑地輕輕說道,匈奴軍中規律極其嚴苛,一旦出了紕漏動輒便是人頭落地的下場。
百騎將臉色變了好幾回,終於揮揮手下令道:“吊在後面盯着,別讓他們發現了。”
“是!”馬上便有幾人跟了上去。
只見那兩道漆金狼騎的身影不時張望左右,顯然在時刻戒備,但他們的腳步很快,不斷在營帳間快速穿梭,還不時撩起營帳往裏探望,彷彿在尋找什麼。
但偌大的左營,卻詭異的空無一人。
當兩人毫無阻攔地闖過左營時,也開始意識到有異常,腳步開始放緩下來。
“找着了嗎?”
“還沒有,碰運氣。”
兩人交談時仍是警覺地四周張望,卻沒有發現異樣。
“走吧。”
似乎為了緩和緊張的心情,兩人都是深吸了一口氣,腳步加快掠過一個個營帳,左邊那人更是掏出長劍,完全處於備戰狀態。
他們的目標,並不在這左營,而左營過後,便是中營了。
“莫再走了。”
當兩人腳步踏入中營的那一剎那,耳邊便傳來低聲的呢喃,聲音低沉渾厚,給人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感。
四下卻無一人。
營帳里的火把依然熊熊燃燒,乾柴裂開的聲音不時傳來,火光映照中的營帳,顯得夜更深了。
“誰!”左邊的身影以匈奴語低聲喝道。
“呵呵,中原人原來也會匈奴語。”自左側傳來另外一個聲音,這次是很清脆年輕的嗓音。
“出來!給我滾出來!”左邊身影的嗓門越發大起來,看不見的敵人讓他很煩躁。
良久無響,半刻后一個魁梧粗壯的巨漢緩緩掀開營帳帘子走了出來,但兩人卻不再說話,他們忘了要說什麼。
因為眼前的景象太震撼了,超過八尺的巨漢赤裸上身,胸口處是血紅的狼首刺青,彷彿要衝破緊實的肌肉撲咬出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雙眼睛,渾濁的眼球緩慢轉動,如看螻蟻般俯視下來,眼前的兩人在巨漢眼中只是初生的乳鹿。
“嚇破鳥蛋了嗎。”巨漢欣賞着兩人的不知所措和驚惶,目中露出一絲滿意的笑意,小動物掙扎求死的樣子,無論看多少次都是那麼有趣,“在烈麾的狼眼中,中原狗沒有秘密。”
巨漢沒有說謊,
他早在一個時辰前便知道了兩人潛入的時機,以及潛入的方法,所以作為烈雲麾的首領,他特意放下酒壺親自來品嘗兩人的絕望。
儘管有些暗,但是烈麾可以清楚看到兩人臉上的冷汗,以及開始閃爍的目光,這果然是最好的下酒菜。
“狼神在上,屬下知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兩人以匈奴語大喊道跪倒在地。
烈麾第一個反應,是好好的下酒菜開始發臭了,他淡淡說道:“還在給烈麾演戲嗎?”他抓起身邊的重鐵斧,輕輕架在眼前的頭顱上,斧刃鋒利透着沾滿血味的寒氣。
“屬下不敢。”兩人仍是不敢抬頭,諾諾應道。
烈麾的斧鋒閃過,左邊的身影便只剩下一隻胳膊了,鮮血頓時噴涌而出染紅了草地。
但他一聲不吭,馬上伸出右手捂住傷口,喘着粗氣說道:“離虎軍的手段狠辣,屬下是被逼的。”
烈麾抬起重鐵斧架在左邊身影的脖子上,嘴角裂開笑意,他沒有耐性陪着兩人演戲了,一旁的副手卻突然拉住烈麾:“老大等等,讓他說完。”
“離虎軍的人抓了屬下弟兄五人,讓屬下二人潛入中營偷一樣物件給他們,如果蹤跡敗露或屬下不回去,離虎軍都會殺了另外三人,狼神昭天,狼軍戰士絕不說謊。”左邊的身影一邊說著一邊抬起頭,堅毅不屈的目光正好與烈麾的視線交織在一起。
“你們是哪支狼軍的戰士?”副手的聲線輕柔,正是之前那個清脆的聲音,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屬下是漆金狼騎第五騎的百騎副將扶恰,他也是第五騎的兄弟叫叔起,請將軍派兵營救另外的三個兄弟。”扶恰指着身旁的同伴說道,雖然傷口血流不止,但他仍是咬牙忍住了。
“找個人幫他包紮,離虎軍要你們偷什麼?”副手吩咐道,顯然在軍中頗有地位。
“離虎軍,他們,他們要烈麾將軍營帳里的鹿皮地毯。”扶恰有些為難地說道,此時已有人在幫他包紮斷臂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