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盼
王景修回到村子時已經是端端正午了。
他就扛着一頭倒在洞口小野豬，在山上不停眺望着回村的方向。
一路上還不忘標記下路線——樹上那用尖銳石塊劃出的刻痕將再次指引他回到這山洞。
常言道：上山易，下山難。更何況他還扛着一頭脖頸還在汩汩冒血的小野豬！
一大團的蒼蠅蚊蟲在他身邊營營作響，路途中時不時冒出個有好幾米落差的斷坡，把他累的夠嗆。
更別提這當空的皓日，燒的他汗流不止，額頭上凝聚落下的汗珠都快把他上下眼皮給縫住了，用手臂一抹也不管用，因為手臂上也已是覆滿了汗液，路都是模模糊糊地摸索着。
等到村子時，早已經是又累又渴又餓，兩眼都開始發黑了，只感覺滿頭都是星星擱那亂轉。
而還沒等他回家，卻正巧撞見了滿村尋他的王家小妹王怡。
見王景修扛着這麼一頭小野豬，王怡先是一驚，隨後急匆匆地跑到他面前，噗噗拍打着他身上的塵土，略有些擔心和惱火地問道：“狗蛋哥，你跑到哪裏去了？我和大哥二姐都擔心死你了。”
然而王景修卻是無力回應，整個人跟虛脫了一樣，被烈日晒到起皮的嘴唇努了努，最終吐出個：“先扶我回家再說。”
聞言，王怡也是急急忙忙地用她那瘦小的肩膀堪堪頂着王景修的身軀，一隻手抓住王景修那沒有抓着野豬的手臂，讓其搭在自己的身上，另一隻手則是扶着王景修的腰，一步一步地挪回了家中。
路上，不時有人看着王景修肩膀上扛着的那頭野豬，咋咋舌，感到艷羨，又看到王景修的慘狀，搖搖頭，轉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在二人的堅持與努力之下，王景修終於也是順利地回了家。
將小野豬撇在自家門口不管，王景修扶着牆回到家裏，拿起陶瓷小碗就是對着自家的小蓄水池一頓舀，然後盡數灌入嘴中，咕咚咕咚的聲音旁人也聽得一清二楚。王景修顧不得喝一半漏一半的浪費了，硬是舀了個三四遍方肯罷休。
喝完之後，王景修長舒一氣，用手背胡亂擦擦嘴角，將小碗歸位。不等王怡說話，王景修又是在家的儲物室中拿出幾根紅薯，胡亂用水沖洗一番后，便是將其一一掰開，撕開表皮便啃食了起來。
“咔擦咔擦”聽來十分清脆。
王景修頭一次感覺生的紅薯竟是如此的爽脆多汁。
幾根紅薯下肚，王景修蹲靠在自家牆角，總算是稍稍緩過了勁，看着自家小妹那渴望知道自己這一天經歷的眼神，他不緊不慢地道出自己早已想好的說辭。
之後，王靈和王景潤先後歸來，王景修也是將自己的說辭重複了一遍。
“所以……你是在追逐野兔的過程中迷了路，然後在山上尋路的時候正巧撞見了這頭小野豬，隨後跟它一番周旋將其拿下，因為天黑看不到路就在山上過夜了？”王景潤聽到王景修的說辭之後眉頭微微一皺，沒有立刻發表自己的意見，顯然在醞釀著什麼。
見狀，王景修暗叫不妙，不想自己成為“江湖騙子”的“第一役”就要以失敗告終了。
正當他想要用那所謂“言詐”和“顏詐”與自家長兄周旋時，王景潤卻是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沒想到你這失蹤的一天經歷了這麼多，還弄回來了一頭野豬。狗蛋，你真是個讓人感到驚喜的人啊。”
王景修聞言暗自咂舌，自家人果然還是好矇混過關啊，
隨後他便擠出一絲笑意，“那咱去把這野豬拖到集市上賣掉吧，換點錢置辦點東西，也算補貼家用。”
王景潤在一旁卻是點點頭：“時候也不早了，狗蛋你忙了一天了，就先休息吧，我去集市上把這野豬拖去賣掉。”
王靈也是認可的補充道：“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半天吧，小怡也在家看着點。”
王怡聞言，臉上不免露出幾分失望的神情，小嘴動了動，最終沒說些什麼。
說著，王景潤便是轉身要將倒在門口的野豬拉到鎮上的集市上賣掉換錢。
王景修見狀，當即起身攬活：“不必了不必了，我去就行，這上山下山的也不是很累。我也好久沒去逛過集市了，正好藉此機會出去漲漲見識。”
看着王景修一副非我不去的架勢，又想想這野豬畢竟是王景修捕獲的，也理應交由他自己處理，王景潤也是妥協般地嘆了口氣：“行吧，那讓小妹陪你一同前去吧，也好有個照應。”
王景修笑着點點頭，伸手招呼着王怡上前幫忙，轉身就到門外扛起了小野豬。
後者驚喜一笑，也是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看着王怡歡快的背影，王景潤和王靈都是默契地笑笑，不再說話。
……
走在鄉村的土路上，王景修一個人扛着野豬，倒也不似下山時那般煎熬。雖說午後的太陽最毒，但好在土路旁多有大樹蔥籠矗立着，火辣辣的光束也不會直接刺在人身上。相反，倒是涼風有一陣沒一陣的刮著，讓人頓感舒適。
在他的身後，王怡也是不緊不慢地跟着。而此時的王怡正低着頭，不知在盤算着些什麼。
一路上，一顆顆小石子被她用草履踢開，倒是在無意間承擔了道路清潔的工作。
而在踢掉又一顆石子之後，王怡似乎是終於鼓足了勇氣，出聲問道：“狗蛋哥，待會換錢了能不能給我買顆糖？”
還不等王景修說話，她又立刻補充道：“你放心，就一顆糖，我不會再要別的東西的。”
王景修聞言，一時間也是沒有回答。本來想從中偷偷勻出一部分錢來買酒已經是很難辦的事情了，如果又要買糖的話，怕是更難周轉了。
於是他勸說道：“這個糖呢……也沒什麼好吃的，知道吧。就跟紅薯一樣，味道都差不多的，就是一個軟一點，一個硬一點。”
說完，王景修感覺還不太穩妥，繼續搬出另一套說辭：“最近家裏也不太景氣，你也應該知道的，不然我們也不會把這頭野豬拉去賣掉——自己吃掉多好！你說是吧。”
等到王景修說完，王怡也是盯着自己的鞋尖，低低地回了句“哦”，再沒了下文。
氣氛一下子又變得沉重了起來。
王景修只是心中暗自嘆氣：
忍住！王景修，你要沉得住氣！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只是你的第一步！你現在可是一個吞服過靈藥的靈者！現在過得苦一點沒事，日後成就必然非凡！
如此安慰着自己，王景修忽然又感到荒繆，只得自嘲地笑笑，搖了搖頭，眯着眼眺望向這條土路的盡頭。
總要有所取捨的，不是么？
這條成為強者的路上，總會有犧牲出現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