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兢兢業業的小分隊1
閔者,憂患憂愁,憐恤之心。
月華的身份註定不能談及感情,所以,他拋棄了月氏獨華的身份和名字,革除神籍,遠離神界。
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是一邊擁有,一邊失去,一邊長大,一邊遺忘。月華活了那麼久,擁有的不多,失去的不少,長大的是心靈不是身體,遺忘的是他所以為的無關緊要的東西。
他知道的太少了。那麼多年來,他只認真的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守着邊境。現在,他想要認真的去做另外一件事情。
尋找一個人。
天道說,若是有人先顯出對另一方的喜愛,除非那個人同樣喜愛,否則兩個人在天平上就不平衡了。他和雲祲就是這樣。
他的眼中都是死物,容不下其他的任何東西,在雲祲表現出對他月華的喜愛鍾情的時候,月華就已經欠了雲祲,更遑論之後的一系列事情了。
世界是苦的,情愛一詞有時更是苦到了心頭。
任何一個浪費生命的行為都是在犯罪。人們忙着生,忙着活,可是月華自從出生起卻只做過一件事。他的世界貧乏而沒有色彩,他的生命沒有盡頭而分外枯燥,他有着所有人都想要的無盡壽命,卻沒有一個凡人過得精彩。
他地位崇高,甚至可以和天道平起平坐,可他過得不像是一個人,更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他沒有父母,沒有親情,他的心是空的。
天道找到了月華。
月華在這個世界裏已經沒有任何的用處了,他本來就應該隕落,但是他的能力和身份都是麻煩,天道看中了月華無盡的壽命和無心無情的特點,這樣的人到了哪裏都會很快適應,離了誰都可以活,離開一個地方不會想念,最為洒脫。
這樣的人,最適合。
實際上,那些事情,都是天道一手造成的。可是身為天道,他是世界的頂端,無人可撼動。
什麼是註定?什麼是反抗天命?也許,你的反抗天命,就是命中注定。
天道告訴月華,雲祲是上古神石,怎麼也算是牛逼轟轟的人。哪有那麼容易就消散?三千輪迴地其實就是變相的撕裂虛空,容納了三千小世界。雲祲的神魂其實是散落在了各個小世界中,成了裏面的一員也說不定。天道和月華做了交易,要月華幫助他清理違背天命者,維護天道平衡。反正在這個世界找不到,那就換個地方找。
天道明確的告訴月華,他可能永遠在各個世界裏尋找,也許他剛離開一個世界,雲祲就會在那個世界裏出現,一切都有着不確定性。三千大世界,九千小世界,世界又衍生世界,有破滅,有誕生,數之不盡,也許費盡萬萬年也看不完。很多人都會迷失在那些世界裏,再也回不來,消散在其中。
可是,若是不去找,就一定不會遇見。
天道想,這樣也好,有了執念和目標,眼中就容不下其他的東西,心無旁騖,才能活得更長久,不迷失自己。
天道抹消了月華的蹤跡,自月華革除神籍的那一天起,少了一位神靈,天道身邊多了一位得力幹將。
稱之為,銀燈,星陣是,月。
巨大的超市裏商品玲琅滿目,銀燈推着購物車,一邊看着周圍的商品,一隻手拉拉脖子上的灰白色圍巾,遮住了嘴巴。臉上帶着的大號黑框眼鏡遮住了半邊臉,顯得他整個人有些頹廢。
拿起一包小魚乾,長長的白色毛衣袖子拉到指頭,袖頭有一個洞,大拇指剛好鑽出來,算得上是戴了手套。食指和無名指的第二指節帶着細細的指環,頭頂的燈光灑下來,指環在袖頭裏閃着流光。
耳朵里插着白色的耳機,在嘈雜的環境下也不知能不能聽見,也許是習慣,又或許是為了偽裝。
把包裝袋翻過來,細細地看着後面的說明,猶豫了一會兒,聳聳鼻子,丟進了購物車。
推着購物車去結賬,把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
收銀員是個小姑娘,胸前的工作證上有名字。高馬尾,無劉海,藍黃相間的工作服。年紀不大,看面相大概是二十歲左右,笑得很開朗,有卧蠶,牙齒整齊,手上沒有老繭,所以應該不是娃娃臉,指甲乾淨,身上沒有很濃的香水味。
「這位先生,一共一六,請問您是刷卡、掃碼還是付現金?」
嗯——,說話很標準,有點播音腔,應該是附近大學的來兼職,說不定還是播音系的。
「這位先生?」
銀燈扯扯耳機線,低頭擺弄了一會兒,遞了過去。
收銀員正要掃碼,銀燈突然撤了回來,收銀員有些懵,只見銀燈緩慢的說,「給我拿個袋子,謝謝。」
收銀員笑得有些勉強,「哦,好,好的。」
銀燈這才又遞了過去,收銀員掃了碼,問道,「請問您有會員卡嗎?」
銀燈搖搖頭,過了一會兒覺得收銀員也許看不見,來了一句,「沒有。」頓了頓,又說,「請把小票給我,謝謝。」
收銀員撕了小票遞過去,「謝謝您的惠顧。」
銀燈提着一個大袋子出了門,一掀開門帘就是寒冷的空氣,和超市裏的溫暖格外不同。他把袋子挪到手腕上,靠着厚厚的衣服來減輕重量帶來的緊勒痛感。他抬頭看看天,路燈昏昏暗暗的,有些蕭條。
他嘆口氣,早知道就該開着車出來的。
這是他來到的……記不清了,不知道是第幾個世界。
他每個世界裏都很認真的完成天道給的任務,然後努力地尋找雲祲。可是世界那麼大,人流那麼多,他連雲祲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簡直就是漫無目的地瞎找。
但是他成長了很多。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不是都像他一樣無憂的人,有的人單單是活着,就已經拼盡了全力了。
天道無情,視萬物為芻狗。這句話,果然有它存在的意義。
銀燈感受到了孤獨,那是以往的月華一直在經歷,從來沒有注意過的東西。現在的他刻意地不去想,那種感覺也會圍繞上來,從胸口開始慢慢崩壞,細細地品嘗。這個時候,分秒才成了分秒。都是時間。
他也曾問過天道,一個人為什麼要喜歡上另外一個人?
天道告訴他,因為人生太漫長,心靈和精神卻太脆弱,不堪一擊。需要有人陪伴,有人撫慰,才有勇氣和動力繼續走下去。為了生,為了活,為了把人生過成真正的生活應有的樣子。
銀燈說,他還是不明白。
天道問他,既然如此,那他又何必要如此不遺餘力地去找一個人呢?
他想了很久,最後回答說他不知道,他只是覺得應該這樣做。
天道說,人間最為複雜就是情感,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都是一個情字。也許等到他找到那個一直尋找的人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尋找答案是一個漫長的旅程,能不能得到想要的,還要看你付出了多少。
他也曾問過,世界上有什麼是不會變的。
天道說,世界上沒什麼是不會變的,就連他自己都是會變化的。今天的你不是昨天的你,在記憶里的人和物會美化,許久不見的人再見的時候情感也是不一樣的,說到底,世界上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事情,每一樣都在發揮着它們的作用。所以,不要相信什麼是不變的,什麼都是會變的。變得更深刻,或者是變得不再那麼重要,只有陌生的依舊陌生。
銀燈不說話,他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
銀燈住的地方並不是太遠,他本來都是準備把袋子放在地上再輸密碼的,結果就看見前面有一個人輸了密碼開了門,他也就趁着進去了。
進了電梯,那人按了三十,銀燈見狀微微挑了一下眉,這麼巧?這年頭,竟然真的有人跟他一樣往頂樓跑?
電梯門上很乾凈,可以映出人的模糊樣子。銀燈看着身邊的人,黑色的風衣,深藍的牛仔褲,很修身,腿很長,深褐色皮鞋。頭髮很整齊,方才按樓層的時候注意到手指很長,骨節分明,袖子不長,不是個怕冷的人。低頭看向鞋子,很乾凈,連鞋底都沒有任何污漬,褲子剛好到腳踝,沒有堆積,沒有褶皺,也許在某方面有些強迫症和潔癖。
用餘光瞟過去,那人竟注意到了,斜着眼睛看過來的樣子有些桀驁不馴,眼睛裏是似曾相識的東西——漠不關心,安然度外。
銀燈不動聲色,規規矩矩轉過去,往上提了一下袋子,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好像只是因為好奇不經易看了一眼。在心裏,想起自己最近的行為,卻是有些懊惱。
上個世界他是做的是個偵探警察,一些小細節總是不自覺地去注意,看見的每一個人都忍不住要猜測一番。
‘叮咚"
電梯到了。銀燈控制着自己不去注意前面的人,一直跟在那人的身後。
說來也像是真的巧,走在前面的秦閔皺皺眉,對還跟在自己身後的人更加不滿。說真的,他也不信有人會跟他一樣把房子買到頂樓。若不是銀燈手上提着大大的購物袋,秦閔會以為這人是真的變態,來跟蹤他的,或者是,走錯了樓層?
他走到房門前停下來,沒有急着開門,而是站在門口,在口袋裏掏出煙,嫻熟地點燃,吞雲吐霧,一邊用餘光注意着銀燈。
這種樓房是一梯四戶的,但是在頂樓的三十層,因為戶型設計,是一梯兩戶。連房門都是對着的。
銀燈看一眼在對門停下來的秦閔,把購物袋又往上提,挎到了手肘,轉過身拉開密碼鎖外殼,把大拇指按上去,門鎖滴滴兩聲,咔噠一聲開了鎖。
秦閔見狀,也徹底打消了心中的顧慮,原來是真的鄰居啊。他也轉身去開鎖,剛把手放上去,就聽見‘咚"一聲,然後就是什麼東西‘咕嚕嚕"地滾出來的聲音。秦閔嚇了一跳,急忙轉身,就見他的鄰居銀燈手上的購物袋掉在地上,裏面的純凈水滾了出來,還有一大堆東西散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