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其實老朽不是騙子
姚鼓似乎把之前無所謂的姿態忘了個精光,一臉憂慮愁苦的說道:「咱們戲耍了那閣樓主一道,想必他現也知道了,而且早先咱們也問過,那人武功高強心高氣傲心情一壞動不動就讓人斷臂折腿的,我怕我打不過他。」
阿笙臉色頓時有些獃滯,看着姚鼓的眼神一時有些恍惚。
您可千萬別欺負屬下不能張口講理。
姚鼓再接再厲的勸道:「你看,咱們暫且不說這些,光是再碰見那馬車裏的人一次你也不想的不是?待人家心思再細起來一看,呦這倆人怎麼這麼眼熟,為何看見我們了就去而復返。然後他們一時疑心上來刨個根問個底什麼的,到時你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我自己孤掌難鳴怎麼讓人信服?」
阿笙並沒有被說動,面無表情的比劃:到了地方人更多,那邊只有一輛馬車而已,萍水相逢分道揚鑣誰會認得我們是誰。
「是啊。」姚鼓詭辯反駁道,「你都說了不認得,為何還要躲避呢?」
人多。阿笙先前被迫吃了數次教訓已經不會被他所迷惑了。您打不過。
姚鼓:「……」
居然搬磚砸了自己的腳。
姚鼓眨了眨眼,一臉無辜的耍賴道:「咦?剛剛風太大,你比劃了些什麼我都沒看到。」
阿笙盡職盡責耐心十足的欲抬手再比一遍,而姚鼓趁他分神,腳下迅速後退幾步借力,就這麼繞過阿笙施展輕功拋下他跑遠了。
阿笙把他這些動作盡收眼底,手還頓在半空,感覺自己額角的青筋急促的跳動了兩下,但還是追了過去。
瑤鈴女主人您還是快回來吧,這人崩的就像是脫了韁的野馬!屬下快管不住了!
阿笙雙腿不停,面無表情的保持着內心幾欲抓狂的吶喊,幾日來頭回覺得心情之崩潰糟糕。
「大俠救……啊!!!」
拐角時突然從一旁樹林中竄出一名跑的衣裳凌亂有些狼狽的女人,她尖叫着正要去抓阿笙求救,可在即將接觸時阿笙被她喊的有些保持不住面部的平靜,內心的煩躁惱怒一擁而上,手中短劍合風出鞘間將將一回頭,還沒把那女人看清,就把人給嚇跑了。
那如驚弓之鳥的尖叫女人就像是一場幻覺,倏現倏離。
阿笙手持短劍,臉上還帶着三分尚未完全褪下的怒意和七分的茫然,疑惑地環顧四周一片空蕩。
剛剛似乎發生了些什麼?
阿笙把短劍收回鞘中,雖存疑卻依舊以姚鼓為先的繼續追了上去。而那拐角的樹林內在他離開之後,倏地射出了一隻箭,勁力十足的往女人逃亡的方向而去。
姚鼓自個背着手慢悠悠的進了城門,雙眼隨意的橫向一掃,就看見幾個袖角綉着流風朔雪家紋的白衣家徒,正在四處說笑走動。
青城遍佈謝家人。
阿笙看到后可千萬不要被嚇到才好。
姚鼓自娛自樂的笑了兩聲,但緊接着又嘆了一口氣。
那邊警戒有點太嚴了,同時阿笙這邊又一貫的嚴防死守,接下來要做的事恐怕是不大容易。
姚鼓站在路邊往前慢吞吞的一步分成三步走,等着阿笙。
而當阿笙終於進了城時,看到各處的白衣家紋面色一僵,但看到姚鼓時那一臉的僵硬霎時化成一頭冷汗。
姚鼓正沒心沒肺歡快無比的雜在一群小丫頭裏扔着石子玩跳房子。
阿笙意識到這件事情之後下意識的擰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疼,眼也疼。
姚鼓看到他愁眉苦臉的走來,便單腳跳着朝他迎上去,笑得陽光明媚:「好巧啊。」
饒是因說不了話而內心活躍的阿笙現也無語凝噎了。
姚鼓看他獃獃的,不禁感嘆道:「真是有點想阿姜啊,她雖不好說話可好歹還能在一旁給我加個油呢,你卻總攔着我,這也不讓那也不讓。」
先不說真的放他去做那些不講後果的事會如何,但即使阿笙不攔,他也不會真的就那麼大喇喇的去做。姚鼓希望他攔着,他便攔着了,可自入世以來阻攔事兒媽幾乎成了習慣,現在總是下意識想要攔一攔。
阿笙耷拉着臉無動於衷,內心暗自委屈哭成河。
於今之際,走留不是,阿笙只能跟在姚鼓身旁四處遊盪。
其實姚鼓的目的地可以讓人一眼就認出來,無論人身處城內何方街欄,只要稍稍抬頭便能看到那座鳴鐘塔,塔尖直聳雲霄,櫛比鱗次皆不可與之爭輝,翼角橫飛尚可與鯤鵬較之高下,最頂的銅鐘被長木時時敲,日日敲,月月敲,年年敲,春去秋來,風晴雨雪,周而復始,老的周身黯然沉鬱,唯有一處可明亮的光彩奪目宛若琉璃。
那裏就是謝家總府,流風朔雪家紋的出處,與鳴鐘樓一樣,兩者俱是標誌性的顯眼之物。
但現在姚鼓還只能做到站在人流來往的石板上,遠遠的看上一眼。
僅一眼,便混攪了十分沉陷濃郁的好奇之色。
昔日既能讓一方主人為之痴狂魔障,今時也能讓自己尋因求果。
阿笙就靜靜的站在他的身後不言不語,也不能言語。
姚鼓輕笑道:「那我們就在這裏待幾日好了。」
阿笙聽后只能依言去尋客棧,豈料頭上突生重物破空之聲,二人急急一閃,原先所立之處黑陶色磚瓦墜地粉碎。
姚鼓向瓦片來處看去,附近一座屋頂上正蹲着個老者,一身粗葛短打幹凈利索精氣十足,手裏還掂着另一片瓦欲擲不擲
姚鼓朝着老者作了一禮,這才嬉笑着打了招呼:「前輩自在下入城起便緊隨身後,不知此時現身有何貴幹?」
阿笙一驚,一想到這一路上都有人盯着,不禁背後冷汗津津。
一入城就被盯了梢,無論何事都不會是什麼好兆頭。主人早就發現了可有所防禦,自己卻仍毫無所覺,幸好這人身上氣息平和也打了招呼不似惡意,否則自己也只是個拖油瓶而已。
老者確實自城門起就跟在他背後,夕陽鎏金繪彩,第一眼看到他少年纖瘦身形時還有些恍惚。那年的畫面早已褪色發黃,但猶能看清十里長亭折枝送遠。
于是之后的事情便似入了一個漩渦,嗔痴喜怒如走馬觀花一場大夢,只余棺下一副森森枯骨。
有慈和,有思憶,又念及歲月如梭凌遲了無數風花雪月,昔日白玉凝脂也變了蒼蒼鶴髮雞皮。
倏地一醒,於將起殺意之前便隨手從腳下扣出一片瓦扔了出去。
他急切的想要看看他的臉,是不是有那女人可恨的眉目。
「前輩自在下入城起便緊隨身後,不知此時現身有何貴幹?」那少年彬彬有禮率性自然轉身一問,音色帶磁,喉間凸起,眉間是陌生的少年意氣得意勃發。
又認錯人了。
較之前還要錯的離譜。
會玩跳房子的看來也不一定是個小閨女。
老者遺憾之餘也鬆了口氣,雖驚他小小年紀居然能察覺自己刻意所隱氣息,仍慈眉善目的蹲在人家的樓頂上問他:「相逢即是有緣,老朽見小哥骨骼清奇……」
姚鼓又是一禮怕被追上般扭頭就走,阿笙緊隨身後。
老者縱身躍下擋在他們面前,欲接下未盡之語,姚鼓卻搶先解釋道:「實非晚輩無禮,的確是在下一路風塵僕僕囊中羞澀,為防飢餓,我們一不受卜、二不購書、三不為徒。前輩若還有事做,不必在我二人身上白費精力,儘管請去。在下祝您老人家財源廣進吉祥如意老當益壯壽比南山,後會無期。」
老者:……
三人對峙一息,老者終忍不住辯解:「老朽不是來坑蒙拐騙的。」
姚鼓對答如流:「願聞其詳。」
老者上一刻確實起了把人拐跑的心思,這會兒被人懟了一通冷靜下來就有點尷尬了。但他向來輸人不輸陣,一時心緒如電轉,抬頭看着暮色依舊不急不緩的說道:「相逢即是有緣,老朽見小哥骨骼清奇英姿勃發很是親近,既然二位是初蒞臨此地想必還不識路,現時辰不早定要覓一個落腳之地,不如就由老朽盡一盡地主之誼來引路吧,敢問二位是來尋店、會友、還是投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