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5 章 大！美！人！
翌日清晨，瑤鈴女收整好了一身霓裳，婷婷裊裊裝模作樣地扶簪出得房門，便聽人來感知說客人們好幾個都在胡言亂語，連飯也等不及上桌，就急着想離開。
瑤鈴女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問道：“他們在哪呢？我去見見。”
閣樓下屬立即探手帶路。
等瑤鈴女趕到客人所在之處時，有幾個人已經六神無主地來回徘徊了。
瑤鈴女笑着湊了過去，帶着些疑惑，溫柔地輕聲問道：“鄙舍可有何招待不周之處，粗茶淡飯，且填坑塹，何必如此急不可待對我告別呢？”
客人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面帶為難，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張文生有些抱歉地出面說道：“是這樣，他們說，昨晚鬧鬼，實在是，被嚇到了。”
瑤鈴女不以為然地笑道：“我當以為什麼，原來只是鬧個小鬼，這也不打緊吃飯啊。”
客人：“……”
客人忍不住說道：“聽太太這麼說，鬧鬼是常事嗎？”
瑤鈴女笑道：“啊，我不清楚這些，太陽落山我就睡著了，就算它鬧，也與我無關啊。”
客人不太死心地強調道：“據我所知，太太買的這座宅子，向來不太安寧，之前被傳說是有鬼，後來又說小賊被趕出來，現在……現在太太帶那麼少的人住在這裏，就從來沒覺過不妥嗎？”
瑤鈴女手上捋了一下對面袖上的披帛，指間夾着紗帶扶臉苦惱地嘆氣道：“哎，這指定是小賊不願把地盤讓給別人，而使的惡作劇罷了，你何必相信他們呢？”
客人聞之覺得有理，剛要鬆一口氣，瑤鈴女就翻裙翩然轉至他身邊，溫聲軟語低聲婉轉道：“不過，也難怪。”
客人立即又把那口氣吸了回去。
瑤鈴女虛虛靠在他背側，抬起一隻手來，含蓄舒捲的樣子就彷彿脆弱不堪風吹的蘭花，亮在眾人眼前，又善解人意地輕聲對眾人說道：“這裏死過那麼多人，能有這種傳聞，當然也不算空穴來風。”m.
客人：“……”
“唉呀。”瑤鈴女彷彿恍然大悟一般，朗聲笑了幾聲，而後失落嬌嗔道，“你看，你們可比我的面子大多了，我當初帶人把這宅子翻了個底朝天，把那遍地的屍骨血斑都收拾乾淨了，看到的能動的東西，除了些鴉雀腐蟲，就只翻出幾個流民與我相對，怎麼也看不到我的故交。而你們一來，他們紛紛都跑來了，大晚上的哄着你們玩兒，現在又怎麼會放心讓你們餓着肚子離開呢？這下又成了我的不是了，必得怪我待他們的朋友不善，越發不願理會我了。”
客人：“你……你還想讓他們零零碎碎地爬過來見你？”
瑤鈴女不解道：“零零碎碎？”
重複了一遍后，又有些疑惑道：“確實有一部分是碎的，不過裏面也應該有整的啊，你沒看到嗎？”
客人：“……”
客人表示無論整碎，都不太想看。
客人都不想說自己被嚇暈的事情，含糊道：“大概有吧，沒看太清。”
瑤鈴女嘆氣道：“不過也好，看見碎的才是看到正主，被碎屍萬段的，正是我的故人啊，我們現在住的地方，就是他們原來的住宅，他們這是在歡迎你們來做客呢，多熱情嘛，有什麼好怕的。”
說著又笑了起來，從他身邊翩然移開去。
瑤鈴女想到昨天自己沒做完的差事，本想着順道應付一下也好，省得聽蘇彥忻啰嗦，出口卻是輕描淡寫無情到幾近冷血的嘲諷聲音：“做這種事，怎麼可能會不流血死人呢？他們不過是手下敗將最常見的下場罷了，勝敗乃兵家常事，他們不死，對戰方也會死，做這種事之前，沒有必死的決心，只是想着玩鬧，就不要去湊熱鬧了，哎，我苦命的故人吶——生老病死聽天由命，英年早逝，真是可惜極了。”
張文生連忙打斷道：“太太，也罷，我們會在此用餐的，不會辜負太太的一片好心。”
瑤鈴女站在他們中間，也並不在意，聞言笑道：“好啊，你們先在這裏玩着，等飯菜擺好，還讓人來請你們，如何啊？”
客人反問道：“我們……我們在這裏玩，那你呢？”
“我——”瑤鈴女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挪到他們面前，一抖袖子，指背頂着袖沿，悲悲戚戚地側身遮面拭淚道：“實不相瞞，各位今遭許多話，復勾起我對故人的思念之心，此間新妝沾淚定又難捱時日，不成體統，怎好見客呢？眾位見諒，待我再整妝完備，后與各位會面吧，嚶——”
說著，瑤鈴女頭往外一扭，好似腳不沾地一般，手裏提着飄飄然的霞色紗衣裙擺，輕巧飛快地小步跑遠了。
客人：“……”
瑤鈴女遠遠離開之後，不多時就見閣樓主人在悠閑地散步。
瑤鈴女連忙趕過去，拉住他詢問道：“什麼鬧鬼，這裏還會鬧鬼嗎？我怎麼不知道，是不是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閣樓主人被蒙在紗帷和面具里，只有聲音輕輕飄了出來，害羞道：“我是讓人趁他們喝醉後下了點葯……不過，別的什麼，我就不知道了。但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這種事的。”
瑤鈴女不解道：“只是下了葯嗎？你確定？那他們是怎麼知道零零碎碎的？”
閣樓主人溫溫弱弱道：“我，我不知道，大概他們下藥后，又擅自做了別的什麼吧……你很介意嗎？”
瑤鈴女皺了皺臉，搖頭道：“我幹嘛要介意，我跟他們又不熟。”說著，又疑惑道，“你大早起的，去做什麼了？怎麼在這裏？”
閣樓主人十分賢惠且羞澀道：“我去了廚房，客人還在這裏，不能懈怠，總要讓他們吃好一點才行啊，馬上就要盛好了，不用着急的。”
瑤鈴女不太理解道：“你對他們這麼好乾嘛啊，你們又不熟，剛剛他們還要走呢，你差點就白花心思了。”
閣樓主人離他近了些站着，難為情道：“還有為你準備的呢，瑤鈴女，你會吃就不算白花心思了。”
瑤鈴女連忙撒開手，臉色變換了幾番，與此同時也往後跳開了一大步，接着就像奔着他跑來一樣，又甩下他跑遠了。
瑤鈴女頭皮發麻地甩開他離開之後，就見前方有人背對着自己，鬼鬼祟祟地在自己門前的小院裏扒着牆張望。
瑤鈴女收斂袖口，輕手輕腳地湊了過去，站在他背後先是也張望了一陣子，而後才奇怪地輕聲詢問道：“你想找人嗎？”
身前的人應道：“是啊，大！美！人！”
“哇！”瑤鈴女開心地應道，“是正前方那間房嗎？謝謝！”
身前的人倏地轉過頭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瑤鈴女朝他笑了一下，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何正嘉看着對方的高髻彩飾，還並沒有認出這人是誰，只是猶豫道：“你就是，裏面小姐的娘嗎？”
瑤鈴女笑道：“你說什麼呢，這就是我的房間。”
何正嘉一手指着瑤鈴女，一手指着那個房間，不禁抓狂道：“可她還沒出閣呢！你這打扮……哪兒像沒出閣的姑娘啊！”
瑤鈴女見他這模樣傻的可愛，笑了一會兒，才又應道：“你說什麼呢，何臨美。”接着湊過去小聲說道，“我是，瑤鈴女啊，你怎麼找來了？”
何正嘉一臉茫然：“……”
瑤鈴女笑着將他引入房中，問道：“我這副面貌，不怪你認不出，你來找我，是有別的事情嗎？”
何正嘉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嘴張了半日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見對方問起瑤娘之事，才回過神來，無與倫比地應道：“是這樣，那個，謝家，阿姜，瑤娘你……說來話長，我好像被坑了。”
瑤鈴女疑惑道：“怎麼說？”
何正嘉千言萬語涌到嘴邊，卻又似是不知道從哪裏開始申冤一樣，滿臉幽怨地看着他。
“長話短說吧。”瑤鈴女嘆氣道，“你為什麼出來，阿姜也跟着你一塊出來了嗎？”
何正嘉被這一問，立即說道：“瑤娘沒有死。”
瑤鈴女垂眼嘆了口氣，而後才笑道：“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她要是死了，阿姜得多傷心啊，想方設法，瞞天過海，才不會讓她死的。”
何正嘉又說道：“是啊，你放心吧，她見到阿姜后好開心啊，沒心沒肺的，怎麼那麼容易就沒了呢。是這樣，你蹤跡不定，長老們只接到過你的信件，卻沒人知道你具體在哪裏。又因為阿姜一直在謝家待着，不太喜歡葯玉閣樓，但又要經過守在玲瓏谷附近的閣樓下屬，通過第三方的手才能找到你，為了瑤娘的安危，阿姜不放心走露風聲，先把瑤娘藏了起來，這才向閣樓投了假消息，用以投石問路，讓，我……一路跟着他們，尋找你的蹤跡。但跟到了這裏，卻斷了蹤跡，我覺得，你應該就在這附近吧，只是一時找不見罷了——你看，這不就見到了，讓我親口，把真實消息告訴你。”
瑤鈴女輕聲說道：“是嗎，也對……的確是那群人做慣了的事情。”思忖了一會兒，又問道：“那阿姜呢？她沒跟着你跑出來嗎？”
何正嘉充耳不聞避而不答，反像倒豆子一樣，又把阿姜如何矇騙跟來的謝家門徒的場面噼里啪啦描繪了一遍。
瑤鈴女詫異道：“我還以為謝家真那麼好心放棄了，原來還要再演一演嗎？”
何正嘉得意道：“哎，謝家門徒派來的人有限，路途遙遠，又要闖入機關陣，會去的，只會是更為偏向腿腳耐於跋涉纏鬥的武夫，就算再怎麼樣，也不如小玉他們得心應手辦法多嘛。更何況，阿姜為防意外，回去前在谷外的新灃客棧里先住了兩日向長老們暗託了消息，才肯繼續往前走的。而那些人要在短短的時間裏，要和阻止他們的人打鬥、又要去挖你的墳、又要兼顧瑤娘意外……實在措手不及，姜還是老的辣，那群長老們湊在一起之後，那鬼點子可多的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