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鄙人就要客人的一邊牙墜吧

第 2 章 鄙人就要客人的一邊牙墜吧

無論外面風傳如何,葯玉閣樓里的風景倒是挺雅緻金貴的,光是門屏那座不明材質的假山石在陽光的照射下都有些半透明的流光波紋,更遑論漆亭雕畫的仕女飛天引流的溪水清潭等林林總總是何苦的精細用心。

姚鼓卻僅在入門掃了幾眼,往後便沒有再仔細看,只記了路線走向而已,等被年畫娃娃帶到了地方,房門一敞,輕而易見的依舊是那張萬事好奇撞了南牆猶不死心的模樣。

姚鼓長的很少年,身姿矯健挺拔略顯單薄,面目清爽陽光生氣勃勃,總體看着可評一聲姣好,卻並不算真真上等,但那一雙眼睛顧盼生輝總點綴着新奇活力,往往就會令人一下就區分出來。

而每當碰到那些以此為判斷的人們,姚鼓身後的阿笙的表情絕對是微笑的。

比如前兩天姚鼓去包子鋪買包子,老闆娘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就是那個前不久才光顧了一次的,剛進城似的客人,便於笑吟吟不動聲色間,每個包子又多賺了兩文。

當姚鼓抱着一紙袋包子回頭時,就見着身後一直保持皮笑肉不笑的阿笙了。

阿笙表示,他當然是沒有看到老闆娘暗示的信號,和其他客人異樣的眼神。

當然就算看到了也沒用,少年是不會用心看他比劃的。

不,不能這樣埋怨主人。阿笙臉皮和心境跟着姚鼓磨練了幾家店鋪之後自責的想了想,最終決定眼不見心不煩。

於是少年即使是犯什麼樣的傻,阿笙就是那個在其身後默默的面上微笑支持/當然是在日漸被少年壓低的原則能夠認同的情況下,內心淚流滿面的掰着節操即使捨不得也要一點點撒的那個男人。

葯玉閣樓主自然也會注意到,其實對這些他也並沒有一定要證實的必要,如同往常般習慣性的默默記在心裏就可以了。

年畫娃娃把他們領入門內后便退了出去。

房間很大,主人卻在房內無處不掛了許多層層疊疊的紗帳,隔出了不知多少個小空間,姚鼓自入了屋就感覺自己像是被紗帳埋起來了一樣,不由得笑了一下,對阿笙形容道:「是不是這幾天要下雨了,這紗帳都晾到房間裏了呢!」

阿笙表示即使自己不啞也會無言以對,主人你聲音這麼大,確定是在問屬下?

話音剛落,突然紗帳里傳出一聲輕笑。

姚鼓似是被嚇了一跳:「哇!阿笙你剛剛是不是出聲了?不是說過你不用這麼勉強的嗎?」

阿笙看着他那有些浮誇的動靜十分配合的搖了搖頭,只感覺到上一刻將將才消失的心累再次卷土而來。

「客人遠道而來,不知有何所求?」紗帳里的人不見蹤影,聲音如清水過山石般悠揚潤澤。

姚鼓收起之前那副稀奇模樣,挺身抱一抱拳,以一種童言無忌百無禁忌的天真語氣問道:「在下初臨此地還未盡知風俗,猶不甚明白閣樓主的待客之道,還請問這是何意?」

「客人不用在意,這只是一個小遊戲而已,客人如果在事情談完之前找到鄙人,鄙人自然也不會有再遮住身影不讓看的道理,只不過不知是客人的心病要緊呢,還是遊戲要緊。」

姚鼓試探道:「男子漢大丈夫,怎如女子般遮遮掩掩。」

聲音似近似遠的調笑:「鄙人的確是有些怕等這邊條件開出時,客人會迫不及待的想剁了鄙人。」

姚鼓臉色一變,忍不住反駁道:「我才沒這麼變態喜歡剁人玩呢!」

接着那邊又傳來聲音:「同時鄙人也怕到時聽了委託會忍不住傷到客人。」

姚鼓閉了嘴。

「好了,廢話不再多說,不知客人想要什麼?」

姚鼓不情不願的答道:「在下想要一個人。」

聲音不甜不淡的傳出:「那麼只要出門左轉遣走下人就夠了。」

下人阿笙垂頭忍笑。

姚鼓補充道:「在下初入江湖尚不知有所為有所不為,願得一友同舟共濟相互提勉,聞言閣樓主有醫人心病之術,不知在下的心愿可能醫得?」

那邊嗤笑一聲:「交友貴在心誠,你交不到朋友或許並非是旁人之因。」

姚鼓頂着一臉的天真爛漫答道:「在下也這般想過,所以每次東街包子鋪大娘賣給在下包子時總無故較人多出幾文錢那會兒,在下無不乖乖的給了,結果在下發現,最近似乎越發的養活不起自己了。」

「……」那定是整條街都傳開了,進行了一人針對性的漲價方案。

姚鼓見他沉默,忍不住催促道:「閣樓主可有什麼好辦法?」

「若一心只想着來鄙人這裏要人。」那邊十分不客氣道,「想必客人的小廝還比客人還要知曉的事多些。」

「阿笙知曉的事自然很多。」姚鼓大大咧咧的回道,「可他口不能言,也教不了在下,小販合起伙來獅子大張口時,他也不能幫在下對付他們。」

阿笙握着短劍的手抽搐一下,默默委屈。

「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在下已經很和善了,卻依舊糟了嫌棄。」

「我不甘心!」

紗帳里的人當聽到這句開場話時,已經開始煩躁的盤算這客人到底是胳膊好使還是腿好使了。

「不甘心如何?」

姚鼓氣憤地說:「在下離家也已好些時日,怎會無人與我交友,此次無論如何也應交到一個!」

「啊。」悠揚潤澤的聲音傳到這裏,聽來略顯得有些茫然。

這種氣急攻心的情緒之下難道不應是幼稚意氣的宣揚要屠一整條街,然後自己義正言辭的拒絕並試圖矯正其三觀嗎?

想他堂堂葯玉閣樓主,雖不忌客人身份所求,但這等家長里短的事還真沒必要去費心思吧。

「客人可以換一條街。」

「換街也難緩在下心頭之郁,窩在心裏簡直就是一個死結。」

「好吧。」那邊的聲音已恢復了正常,多少還有些敷衍地應道,「那麼請客人先呈委金,鄙人會於你一個友人,但能不能遇見,留不留得住就看客人自己的本事了。」

姚鼓聞言拱手一禮:「在下自知人心難測不敢在瑣事上麻煩閣樓主,只是不知閣樓主想要在下什麼委金?」

「委金……」那邊沉吟一瞬,忽又答道,「鄙人就要客人的一邊牙墜吧。」

姚鼓疑惑問道:「只是這樣?那些人不是說……」

那邊也疑惑道:「不然呢?莫不是也想跟他們所說相同?但如若算起總賬,鄙人這是讓出一個人,難不成客人還要為了此事把自己賠給鄙人?」

「啊。」姚鼓尷尬的笑了笑,「不不不,閣樓主說笑了,在下上有老下有小,長留不得,長留不得,閣樓主實在太客氣了。」

「鄙人也沒為難客人什麼,只是以此為憑證,日後好相認罷了,免得彼此錯識了會意引起誤解。」

姚鼓聞言謝道:「那在下就先謝過閣樓主,日後若遇上閣樓主的那位朋友,在下定不肯怠懶,好好待他。」

閣樓主也道:「是嗎?那就希望客人和友人可以後會有期了,不知客人還有什麼委託嗎?」

姚鼓乾脆的否認,帶着阿笙一臉惶恐的告辭離開了。

外庭有一條鋪滿藤蔓的花廊,珠兒正窩在那廊欄杆上百無聊賴的仰頭數着流雲,心裏卻默默計算着時辰,想着委託結束后要用哪種方法能把那兩位客人乾乾淨淨不在地面留下痕迹的送/抬/拖出去。

唉,為什麼一定要讓淑女來操心這種簡單粗暴沒有氣質的事呢?

但這次屋子裏似乎格外的平靜,或許主人對這個客人出手還並不算過分?

正疑惑着,屋門被打開,從裏面走出兩個人來,仍如來時乾淨齊整。

珠兒一邊迎上一邊暗想。

手腳臉面也齊整。

姚鼓看着迎面而來的年畫娃娃抬手微微一禮,嫩聲嫩氣猶作老成持重的說:「客人這邊請。」

姚鼓被這一請,就又被請回了葯玉閣樓的匾下。

「客人請靜候佳音,慢走不送。」

「咣!」

姚鼓:「……」

這……沒被踢館,太不應該啊?

「咦?阿笙。」姚鼓狐疑的用胳膊肘搗了搗小廝,「她是不是生氣了?」

阿笙此刻無法回應是與不是,心思依舊沉浸在屋內的主人和閣樓主的對話里,於是默默的又掰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節操丟在了地上,忍痛不去看它。

當在阿笙反應過來時輕輕扯了扯姚鼓的衣袖,姚鼓卻沒有再追問上一個話題,回頭笑道:「那我們就請回吧。」

阿笙看一眼他兩邊不對等的牙墜。

姚鼓見他眼神,混不在意的往袖子裏掏了半天,又掏出一隻掛上:「不用擔心,你主人我嘛,還是早有準備的。」

珠兒送客之後再入閣樓主那掛滿紗帳的房門,全然一番恭敬姿態:「主人。」

紗帳乍一接觸門外新風,有些飄揚紛亂,當初姚鼓二人所立之處原遺放的牙墜已全無蹤影。

葯玉閣樓主正往手中冊子上記錄此次委託,寫了兩字后只覺索然無味,正巧珠兒迎上,不由語氣重了些:「你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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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鈴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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