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次拒絕好意
楊明遠無奈地笑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武子,你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咋的,腦子讓驢踢了,還是讓門擠了?還是進水了?你是個大學生,念了那麼多的大書,有這麼無知幼稚的想法,不應該啊。那些破礦坑是不是邪性啊,把你給整得迷迷瞪瞪的。」
「老楊,人活着總要做點有意義的大事兒吧?」張玉武注視着楊明遠的眼睛,認真說道。
「有意義的事兒,呵呵。」楊明遠笑了,「武子,咱們是普通老百姓,一介草民,不是什麼大人物,干不出什麼轟轟烈烈的事兒!對於咱們來說,最有意義的就是掙錢!讓父母過上好日子!這才是最大的意義!扯那些虛的,沒雞毛用!」
張玉武嘆了口氣,說道,「夏蟲不可語冰,我和你說不明白!」
「我和你才說不明白呢!武子,你都能把我氣死!」楊明遠指了指張玉武,一聲嘆息,「務實一點兒吧,先把生活水平提上來。金雕山那些廢棄礦坑,已經五六年了,根本就沒有人管。你張玉武不是救世主,依靠你一個人什麼都改變不了!」
「我在等一個時機,我覺得這個時機馬上就要來了。」張玉武神情凝重,「生態文明這一塊,山河縣不可能永遠落在後面。在這世界上,各行各業總要有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山河縣生態文明這一塊,我願意做第一個。」
「嘖嘖嘖,這副氣勢,跟個大英雄似的!」楊明遠搖頭哼笑道,「那你以後就打算在山裏晃悠?勝利叔,玉全,可都等着你呢。沒有收入,你是想把他倆餓死?」
「我采山貨呢,收入也還行。」張玉武說道,「開春了,正是採摘刺老芽、山蘇子和白花菜的時候,送去特產店能賣個一頭二百的。放心,餓不死。」
「忽悠,你就忽悠吧,死要面子活受罪!」楊明遠瞪了眼楊明遠,說道,「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我雖然不跑山,但是也認識幾個跑山的。人家跑山都往小興安嶺深處去,那才能掙到錢,你光在金雕山轉悠,能賺幾個錢啊?」
確實如此,跑山人都是進入深山老林,甚至好幾天才回來一趟,一次能賣個上千塊錢。
像張玉武這樣的跑山人,就在近處轉悠,根本就沒法養家餬口。
跑山主要在春秋兩季,春天跑山主要是采山野菜,例如螫麻、四葉菜和蕨菜等,秋天則是採摘榛蘑、旱葡萄和松樹塔等。
俗話說靠山吃山,就是這個道理。
張玉武見楊明遠把自己戳穿了,多少有些尷尬,拿起了酒杯,岔開了話題,「好了,喝酒吧。」
楊明遠無奈地嘆了口氣,搖頭苦笑,「武子啊武子,你特么真是個犟種啊。你這心裏頭想的,我們這些凡人真是想不明白。」
童家旺見狀,也急忙端起了酒杯,說道,「玉武哥,志遠哥,喝酒喝酒。」
三人都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剛剛緊張的氣氛似乎舒緩了不少。
楊明遠看着童家旺,問道,「家旺,這些日子,你幹啥呢?四處找工作?」
童家旺點了點頭,「嗯。但是,還沒找到合適的。」
「你咋沒和你玉武哥去金雕山采山貨呢?采山貨多有前途啊?」楊明遠瞟了眼張玉武,對童家旺刻意說道。
童家旺看了眼不動聲色的張玉武,對楊明遠憨憨一笑,沒有說話。
「家旺,你來跟哥干。」楊明遠清了清嗓子,陰陽怪氣,意有所指地說,「等你掙了大錢,眼饞死某些腦子進水的人。」
童家旺糾結片刻,吞吞吐吐道,「志遠哥,我……我也不想去。」
楊明遠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問道,「為啥呢?」
童家旺看了看張玉武,遲遲不語。
楊明遠看了看張玉武,又看了看童家旺,哼笑道,「你倆真是穿一條褲子哈。咋的,就我是外人唄?」
「不是不是。」童家旺急忙解釋,「志遠哥,你是知道的,我在自考,而且煤販子總出差,我還得照顧我媽呢。所以……」
「行行行,一個照顧爹,一個照顧媽,你們倆可真是大孝子。」楊明遠長嘆了口氣,想了想,又說道,「我姐這兒正好缺個服務生,家旺,要不你就在我姐這先幹着,咋樣?」
童家旺點頭笑着說,「行,正好我還可以去和后廚師傅學學炒菜。」
「哈哈,我看行!另外,除了飯口忙點,空閑時間比較多。你不是自考嗎,正好多看看書。」楊明遠微笑着對童家旺說。
童家旺點點頭,說道,「嗯,謝謝明遠哥!」
「嗐,跟我客氣啥,都是自家兄弟!」楊明遠笑着白了眼童家旺,旋即瞟了眼張玉武,將那張美化廢棄礦坑的圖紙拍到了張玉武跟前,說道,「張玉武先生,把你的偉大構想收好,千萬別丟了!」
誰都聽得出來,楊明遠這是在冷嘲熱諷張玉武。
對於楊明遠的嘲諷,張玉武並沒生氣,而是拿起桌面上的圖紙疊好,從容地揣進了兜里。
這次聚會之後,童家旺便留在了「咱家酒館」當服務生,而張玉武則繼續瞞着父親,整日漫步在金雕山的林子裏。
採集完山貨之後,就開始圍繞着山腰的那幾個廢棄礦坑轉悠。
張玉武的初步想法是,廢棄礦山不能變成「負資產」,不能把修復當成復原,不能「為治而治」去修復廢棄礦山,那樣的話就是報復,而不是「正資產」。
所以,只有靠「以用定治」的方式,挖掘廢棄礦山的資源屬性,以最經濟的修復方式、最精準的再利用模式,才有可能讓金雕山的廢棄礦山蝶變。
生態恢復、景觀再造、綜合開發、循環利用的新路子,才是最經濟實用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張玉武設想將廢棄礦山改造成「礦山主題樂園」,修復生態的同時,因地制宜地打造「礦山文化」。
每當路過的跑山人,看見張玉武站在礦坑前寫寫畫畫,都會議論紛紛。
「這誰家的啊,咋天天在這破礦坑前寫寫畫畫的,腦子是不是有點毛病啊?」
「嗯,我看這腦子是有點問題。要不然,這破礦坑有啥好畫的?」
「人家腦子可沒毛病,上次我問過他畫的是啥,他好像是說要修復這幾個礦坑。」
「啥玩意兒?修復礦坑,哈哈。這麼多礦坑,修復完了能幹啥呀?那不就是純搭錢嗎?」
張玉武就在這樣的議論聲中,仍舊堅持在礦坑前規劃着自己心中美好的藍圖。
沒過多久,張玉武在金雕山採集山貨的事兒,傳到了陳建生的耳朵里。
這天傍晚,陳建生開車送陳漢林回家。
陳漢林坐在後排座位上,雙手交叉放置在腿上,閉目養神。
陳建生笑着說,「二叔,你猜張玉武那小子被開除之後,幹啥去了?」
「幹啥去了?」陳漢林沒睜眼,淡淡地問。
陳建生說道,「這小子竟然當跑山客去了,而且光在金雕山裡轉悠,那能采着個雞毛呀,哈哈。」
「當跑山客,又只在金雕山轉悠,其中必定有原因。」陳漢林緩緩睜開眼睛,看着窗外。
陳建生眼睛一亮,說道,「哦對了,我聽人說張玉武天天站在那幾個廢棄礦坑前,寫寫畫畫的,跟個精神病一樣。」
陳漢林沉默片刻,淺笑了一下,「精神病?我看他在規劃一件大事。」
「大事?」陳建生呵呵一笑,「他能規劃什麼大事兒?我猜啊,可能是想把那幾個礦坑利用起來,然後變成魚塘,搞養殖。」
「建生啊,叔實話實說,你的眼光和小武可差了一大截。」陳漢林嘆了口氣,看着後視鏡里的陳建生。
聽陳漢林這麼一說,楊明遠有點不樂意,尷尬地笑道,「二叔,您這話說的……」
「張玉武在礦坑前寫寫畫畫,說明是要修復廢棄礦山,搞生態文明建設。」陳漢林深吸了口氣,眉宇間透着一絲憂慮,「現在國家已經把生態文明建設寫進了***,說明這是大勢所趨。一旦張玉武在山河縣開了這個頭,只怕是煤炭企業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陳建生眉頭緊鎖,透過後視鏡看着陳漢林,說道,「二叔,有這麼嚴重嗎?您是不是有點兒想得太多了?」
陳漢林眯縫着眼睛,沒有說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少頃,陳建生目露凶光,哼笑了一下,「二叔,咱和張玉武的事兒可還沒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