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夜晚的森林,因為水汽朦朧,周圍泛着略腥的土木氣味。
前方的篝火晃晃悠悠,光影婆娑。
長久的沉默在兩個男人之間流淌,過了很久,還是解呈滾動了一下喉結,緩緩出聲:「你是說……」
「我困了!」江郁突然站起來,漲紅了滿臉,噠噠噠的往樓梯上跑。
解呈看着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手指掐緊了掌心:「教授……」
江郁已經衝進了樹屋,「啪」的一聲將門關上,捂住腦袋躺下。
樹下的解呈盯着那劣質而簡陋的木門,他先是怔忪半晌,而後一聲輕笑,溢出薄唇。
胸中彷彿有千軍萬馬橫踏而過,解呈的呼吸變得粗重,篝火搖曳下,他高高揚起的唇角,清晰明了。
教授,說他同意跟他試試?
*
第二天,江郁醒來之後,在樹屋裏坐了很久,也沒下去。
傅澤醒的也早,看到江郁透過窗縫往下面偷窺,不明所以:「江老師?」
江郁瞬間扭過頭來,一雙眼睛登時亮得發光:「傅澤,你過來!」
傅澤被江老師過於閃亮的視線瞅得有些害怕,他小心翼翼的走近:「江老師,怎麼了嗎?」
江郁搭着小孩的肩膀,讓他看窗戶下面:「解呈哥哥在那裏,你看到了吧?」
傅澤不明所以的點點頭。
「你下去把他支走,說你想尿尿,但是不敢一個人去,讓他陪你去。」
傅澤:「……」
傅澤臉有些紅:「我不怕一個人去尿尿……」
「我知道,我知道。」江郁催促:「就是隨便一個借口,你帶着解呈哥哥離開就行!」
傅澤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是對於大人的要求,他向來不會拒絕,他最終還是默默的爬了下去。
江郁繼續透過窗縫往下看,他看到傅澤跟解呈說了什麼,接着,解呈突然往樹屋上看了過來。
江郁立刻往後一縮,防止自己被看到。
又過了一會兒,江郁再悄悄去看,就見解呈已經帶着傅澤進了林子。
江郁立刻嗖嗖嗖的下了樹,趁着解呈還沒回來,他撿了塊石頭,在篝火前面留下一行字——我去巡山了,晚上回來。
寫完他拔腿就跑。
江郁其實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試試了,可是事到臨頭又有點……
後悔?
不,不是後悔。
彆扭。
對,就是彆扭,畢竟是兩個男人……
江郁一邊往林子裏走,一邊心裏亂糟糟的想着。
所以既然這麼彆扭,他為什麼還要答應解呈?
江郁也不知道,他當時就是聽完解呈的告白后,突然就想到了很多事。
很多他們以前經歷過的事,比如……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江郁偶爾會去羅教授的辦公室串門,有一次他和羅教授還沒說兩句,外面就響起敲門聲,進來的是解呈,解呈將一份講義交給羅教授,羅教授瀏覽講義的時候,江郁因為無聊,想喝水,他端起杯子剛要起身,手上的杯子突然就被抽走了,解呈一言不發的拿過他的杯子,走到後面的飲水機前,替他倒了一杯溫熱水。
再比如,有一次江郁在實驗室熬大夜,他就等着凌晨四點鐘的時候,左覺過來接他的班,結果四點鐘來的人,根本不是左覺,是解呈,解呈和左覺一個寢室,解呈說左覺起不來,拜託他過來幫忙,但是江郁怎麼好意思使喚非自己直系學生的同學,因此最後就變成了江郁和解呈一起留下來盯數據,那是他們第一次單獨相處。
還有一次,江郁去晚了食堂,沒搶到超好吃的雞蛋餅,介於他教師的身份,江郁不好意思去學生的窗口打飯,解呈那天突然就送來一份雞蛋餅,說是他買多的,扔了浪費。
這樣的小事還有不少。
以前江郁只覺得,解呈這學生勤快,孝順,懂事,特別會照顧人。
但是現在再想想,解呈好像從來沒有這麼殷勤的對待過羅教授。
江郁不是死板的人,他從小就長得漂亮,從初中開始,就不乏有男生跟他告白,既然有過被男生告白的經歷,江郁自然就懂男人跟男人的事。
江郁不排斥同性戀,但以前那些人,他確實一個都不喜歡,所以當知道解呈喜歡自己時,江郁卻發現,自己並不想像對待其他人那樣,給解呈一拳。
江郁知道,自己估計是有點動搖的。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就算解呈不想跟他試試,他也想跟解呈試試,因為科學家的精神,不就是有一點心動,就想要進行實驗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合不合適。
只是,到底是經驗太稀薄了,江郁有賊心沒賊膽,昨晚跟解呈說話的時候,他就磕磕巴巴的,今天一覺醒來,他更是慫得直接跑了。
「我跑什麼啊!」江郁用樹枝抽路邊的雜草,拿雜草出氣:「不行,今晚我得像個男人一樣勇敢,不就是談戀愛嗎,有什麼難的!」
「難什麼?」突如其來的,一道含着戲謔挑釁的男聲,猛地從身後傳來。
江郁瞬間一凜,扭頭看去,下一秒,他就與一張讓他意料之外的臉龐,對上了。
躍稚還是穿着那件類似於唐裝的長衫,他紅潤的唇瓣含笑,散漫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江郁,吹了記口哨:「寶貝兒,穿得很另類嘛。」
江郁身體變大,撐破了原本的小衣服,但是島上也沒別的換洗衣服,所以江郁就把爛衣服穿在裏面,外面用芭蕉葉給自己粗糙的裹了裹,雖然有點丑,但是整體還是挺舒服的。
江郁冷冷的蹙眉:「真的是你跟來了。」
躍稚上前兩步,想靠近江郁。
江郁立刻後退,滿臉警惕。
躍稚頓了一下,表情委屈:「寶貝兒,我這麼可怕嗎?」
江郁寒着臉:「你想幹什麼?」
「跟我走就知道了。」說話間,躍稚閃身到了江郁眼前,一把抓住了江郁的手腕。
江郁手上瞬間騰起一股草綠色的異能,躍稚猛地鬆開他的手,蹙眉看着自己被燒紅的掌心。
江郁知道自己不是這人的對手,咬了咬牙,不再停留,轉身就跑。
躍稚「嘖」了一聲,少年眼底湧出不耐,下一秒,他直接出現在江郁前面,堵住了他的去路:「你這麼排斥我,我會傷心的。」
江郁被他嚇了一跳,握起拳頭,直接朝躍稚的鼻子砸去。
躍稚動都沒動,抬手圈住了他微顫的拳頭,喉間發出咯咯咯的笑聲:「你懼怕的表情,真漂亮。」
「變態!」江郁惡狠狠的罵道!
躍稚突然一拉,他就着江郁的拳頭,把江郁一把拉到他的懷裏,他一手捏着江郁的手腕,一手掐住江郁的腰,眉眼散漫悠然:「你打不過我的,乖乖跟我走,別傷了自……唔……」
躍稚的話還沒說完,江郁歪頭一咬,突然一口咬在躍稚的手背上!
他森森的白牙,不是正常的牙齒,是兩排尖銳的鋸齒,這一口,江郁使出吃奶的勁兒,直接咬穿了躍稚的手骨,把他手背上動脈血管咬爆了。
鮮紅的血液,瞬間沾了江郁滿牙。
躍稚的臉色這時已經黑到家了,這人屬狗的嗎!
他一把掀開江郁,江郁被他掀得幾乎飛出去,他踉蹌着穩住身形,扶住一棵大樹,然後再次扭頭就跑!
躍稚這時動了火氣,他捂着自己的右手,站在原地,但身上磅礴洶湧的黑色異能,卻如巨龍一般咆哮而出,快速的將前方江郁的身體纏住。
江郁一下動不了了,他皺了皺眉,埋下頭,突然張口,開始大口大口的吸。
黑色的異能全部進入他的腹中,躍稚面色陰鷙,冷笑一聲:「我的異能你吸收不了,吃了它們,你死的更快!」
江郁舔掉最後一絲黑色異能,身體的束縛消失,他繼續往前跑。
躍稚這次卻沒有追了,他輕撫過自己手背上,剛才被江郁咬穿的傷口,傷痕一點一點消失,最後,只剩下一排淺淡的壓印。
躍稚摩挲着那排壓印,嘴裏輕描淡寫的數着:「三,二……」
他信誓旦旦的朝前看去,只等着江郁即將腹痛難忍,停下腳步。
他的異能里充滿了他的戾氣,江郁將他的戾氣吃進肚子裏,這無疑是讓他更容易的能控制他的身體。
「一。」
隨着最後一個「一」字落下,躍稚的表情,是成竹在胸的篤定。
但是下一秒……
眼看着前面的江郁跑得連尾氣都沒了,躍稚臉色瞬間鐵青。
怎麼沒事,怎麼沒用?
躍稚再次調動那股異能,卻發現,消失了……他的那股異能,不見了。
真的被江郁消化了?怎麼可能?
躍稚咬緊牙關,身形突然一動,下一秒,他再次出現在了江郁眼前。
江郁猛地一剎車,他驚訝的看着眼前又一次突然出現的少年,他停下腳步,彎着腰大口喘氣:「你,你不是在我後面嗎?」
躍稚朝他走去,嘴角輕勾:「我想追你,天涯海角,你也跑不了。」
「你會瞬移?」江郁慢慢後退,他昨天記過解呈的異能,解呈就會瞬移,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出現在幾公里之外的那種異能。
躍稚一把握住江郁的衣領,他森冷的眉眼裏,帶着凌冽寒意,他將江郁拉到自己眼前,語氣涼薄冰冷:「傳送。」
他並不吝嗇告訴江郁自己的本事,這是一種威懾:「可以一瞬間,橫跨幾千公里。」
江郁大驚失色:「你,你這麼厲害?」
躍稚一頓,男人的虛榮心在此刻得到了滿足,他放開江郁的衣領,對於這隻飛不出他手掌心的小麻雀,興味的調侃着:「還有更厲害的,想不想看?」
江郁立刻點頭:「嗯嗯嗯。」
躍稚眯起眼睛:「突然又這麼乖了?」
江郁面上露出討好的笑:「我要是早知道你這麼厲害,我不早就老實了嗎?哥,你這麼厲害,那能不能告訴我,我們其他人,去哪兒了?」
如今小選手加上他,一共是十七人,還有十三人下落不明。
躍稚嗤笑一聲:「死了。」
江郁臉色瞬間冷冽起來。
躍稚揚了揚眉,挑釁的補充一句:「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