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凶宅
「還沒到嗎？」
姜平瞧了一眼手腕上的機械錶，眉頭不禁皺了皺，這都過去了半個小時了，中介連個人影都沒有見着。..
「大鍋，實在不好意思，我馬上就到了，大白請問一下，那個清北路您知道在哪兒嗎。」
電話那頭響起中介焦急的聲音，姜平稍稍有些無語。
「你現在在哪兒。」
「我…青門賓館那裏。」
「你這樣，往前面走三百米，順着大路右轉到盡頭，哪兒有一條小路，轉過來，小路走完，就到清北路了，我在那裏等你。」
十分鐘后。
姜平瞧着一輛騎得飛快的三蹦子尾煙拉得老長，火急火燎來到自己面前。
「大鍋是你嗎，我是小方。」
車上，戴着黑框眼鏡穿着破舊黑西服的年輕男人，一臉驚喜的朝着姜平問道。
「咳咳。」
姜平被尾氣熏得有些難受，咳嗽了幾聲。
似乎早就有所準備，小方貼心的從兜里掏出一張還沒有開封的口罩，遞給了他。
「小方號來咯。」
「到底還是沒有長大啊。」
上車后，瞧着好像小孩子一樣的小方，姜平不禁搖了搖頭，眼裏帶着些許寵溺。
下一秒。
轟隆轟隆，三蹦子動力強勁，姜平一個沒留神差點被彈飛了出去。
「你特么慢點。」
「好的好的，大鍋你別生氣。」
姜平今天算是好好過了一回三蹦子的癮，穿梭在燕京大大小小的衚衕串子裏，倒也算一種另類的享受了。
但人無完人，小方開車技術不錯，業務水品就明顯有些差了。
「這裏正看…中庭……」
三室一廳的房子裏，小方正磕磕巴巴的給姜平講這房子的格局，說不下去了，竟然還拿出來一本小小的筆記本，在那裏翻看。
姜平偷偷瞄了一眼，上面和蚯蚓一樣七扭八歪的字，應該是小方做的筆記。
「找到了，大鍋這戶型有些複雜，專業術語我一下忘了，對不住啊。」
翻看兩篇后，小方驚喜的抬起頭，剛想要說話。
姜平卻嘆了一口氣。
「三面通風，戶型方正，採光好，樓層高不潮濕，房東有事不在，新房才裝，虧血本出租。」
「啊，大鍋你是……行家啊，你也干過這一行嗎？」
自己的話被姜平搶先一步，弄得他瞠目結舌，語氣微微有些艱難的說道。
「行家個屁。」
姜平心想當初自己買房子的時候，遇到的中介基本上都是這套話術，弄得他自己都會背了。
「差不多吧，小方，你就別來這套虛的了，節省彼此的時間，直接告訴我底價吧。」
「一千二，押一租三。」
這個價格倒是比姜平預想的還要低一些，這裏大概得有一百多個平方，靠近內環，如今的房價也得六七千，加上這嶄新的裝修，一千二倒也不算貴。
但是姜平總覺得差了點什麼，猶豫了一下。
「去看看其它的地方吧。」
一連跑了好幾套，三環里大大小小的房子基本上都逛了一遍。
姜平依舊沒有找到心儀的房子。
而小方這時卻突然像是開了竅一樣：「大鍋，你要不要去瞧瞧四合院啊。」
小方的話，一下點醒了姜平。
他總算想到自己，喜歡居住的地方是什麼了。
之所以沒朝着四合院那裏想，因為他潛意識還覺得四合院價格是個天價，自己那幾萬元霍霍不起，但現在的真實情況是，四合院的租金比起那些新修建的小區其實還要便宜一點兒。
這並不是姜平矯情，他天性就熱愛自由，不喜被束縛，四合院對他是最好的選擇。……
一縷淡淡的陽光，柔和地灑在幽深的小衚衕里。
硃紅色的大宅門，上面貼着兩張面容不怒自威的門神，門上還掛着鋥亮的門鈸，遠處老槐樹下扯閑篇兒的老人，追逐頑戲的孩子，還有那由遠而近、略帶沙啞的「磨剪子來鏹菜刀」的吆喝聲……
單是看到這間宅子的第一眼，姜平心裏就生出一種莫名的感覺，那就是不管多貴，一定要在這裏住下。
小方拿出鑰匙打開門，入眼是一個一百多平米的院子，碩大的黃角樹坐落在庭院裏。
石桌石凳，甚至遠處還有個乘涼用的小亭子。
屋子修建的也是特彆氣派，豪橫。
然而姜平的笑容卻是逐漸收斂了，他拉住一進來就明顯有些緊張的小方問道：「這地方得多少錢一個月？」
「那啥，大鍋這裏價格不貴的，2200一個月。」
「嗯？」
小方的回答不僅沒有讓姜平欣喜，反而眉頭皺的更深了點兒。
這個價格說句實話，簡直就是便宜的令人髮指啊，哪怕是02年，在姜平看來，這裏至少也得五千起步，一下就便宜了一半。
姜平從不覺得天上有什麼掉餡餅的好事，而且還單單砸在了自己身上。
「怎麼會這麼便宜，小方你老實告訴我。」
姜平眼神一下變得有些凶戾，老實本分的小方什麼時候見過這種場面啊，好像對面的就是個殺人犯，身體搖搖晃晃差點沒倒下去，然後嘴一禿嚕全說了。
「凶宅？」
姜平眼睛一瞪，小方更怕了，聲音里都帶了些哭腔：「大鍋，你別生氣更不要動手，我其實早就想要和你說了的。」
但說話間，小方並沒有察覺到姜平微微翹起的嘴角。
「具體是怎麼個凶法。」
「這裏原先的主人，一個多月里全部離世了，只留下一個孫子去了漂亮國，這還不凶啊。」
小方的回答和姜平所想的差不多，去世的都是三個老人。
其中兩個都是年事已高，唯一一個出意外的是因為車禍，但那個老人其實並沒有在四合院住。
但一個多月三場白事，落在鄰居們的眼裏，自然而然也就讓這間四合院擁有了凶宅之名。
在這個年代，只要沾上凶宅兩個字，你就別想租出去了，哪怕白送都得找個膽大的才行。
「大鍋我真沒想騙你，我都交代完了，咱們走吧。」
小方小心翼翼的問道。
然而姜平卻是面露微笑：「誰告訴你我要走了，這房子我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