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昂宿星之旅（十四）
某個清晨，俞溪在接受完各項檢查后，被粗暴地摁進了一間審訊室。
老熟人A421領着兩個軍方高層早已守候多時。
「喲，妹妹，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鬼門關走過一遭后，俞溪的心態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夜夜沉溺於虛幻夢境，幾乎都快忘記了自己的軍人身份，行為舉止也隨之輕浮起來。
A421自然沒想到她會如此稱呼她，一時愣神。
「想問什麼，快問吧，別耽誤我吃中飯。最好把測謊儀、腦波器什麼的，全給我上了，免得來來回回地問，怪耽誤時間的。」
俞溪坐到A421對面，一副童叟無欺真誠合作的模樣。
反正他們想要的，她沒有。他們想問的，她不知道。她能做的唯有擺爛。
「你好像適應的挺好？」A421點了點手臂上的控制器，審訊室里所有用於監測的儀器全都給俞溪扣上了。
「適應的不好，你們也不會讓我出去。」俞溪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對了，你最近有見過佐天嗎？他身體還好吧？」
比起自己即將要受審，俞溪更在意佐天與新身體的融合情況，以及他靈識里的火苗有沒有復燃的跡象。
「他很好，也很幸運，竟然能從紅族的滅世火眼下活過來……」A421地看着她，顯然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問。
「嗯，他過得好，我就沒什麼遺憾了。對了，你幫我帶句話給他，讓他回地球前去趟水龍星……」
A421警惕起來，「去水龍星做什麼？」
「紅魔蝦說能給他介紹治傷疤的醫生。」
一提到紅魔蝦，A421不知覺地翻了個白眼，「大話精的話，你就別抱希望了。」
「我會跟着一起去，他敢騙我，我就把他蝦頭給擰了。」
「你也去？」A421聽她這話怪怪的，「你怎麼去？難道越獄？」
俞溪點點頭，十分坦然道，「你們又不放我出去，我只能越獄……」
自古以來，從來沒人能從「不良來者」越獄！
即便她是認真的，即便所有的監測儀器都證明她沒有說謊，A421與坐在她身側的兩位高層仍忍不住笑了。
原本緊張的氣氛也隨之輕鬆下來。
「……我也只能，祝你越獄成功……」此話一出，三人笑得更誇張了。
俞溪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們，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
要說她與紅魔蝦的越獄大計已經到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最後關頭，只要昂宿星爆發S級動亂，他們就會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
許是越獄話題太過荒謬，A421並沒有再追問下去，「C339，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們檢測到你腦子裏有三組電磁波，你能解釋一下嗎？」
這個問題前前後後已經被問了千八百遍，俞溪不耐煩道，「我都昏迷了，腦子都被什麼東西佔去了，你讓我怎麼解釋？」
「昏迷期間，靈識脫離□□，你就沒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沒有，什麼都沒看到……」
每次被問到這個問題，俞溪就感到腦袋被撕裂般疼痛，似乎有什麼被生生掐斷了，記憶根本無法跨越。
A421似乎早料到俞溪會出現頭痛的癥狀，遞給她一片止疼葯，「吃了它，否則下面的問題會讓你更加痛苦。」
越獄前不能引起任何騷亂，俞溪只能配合地吞下藥片。
頭痛非但沒有得到緩解，反而還會加重的趨勢。
俞溪痛苦地趴在審訊台上，「要問什麼趕緊問吧，我應該很快就堅持不住了。」
許是那場事故留下了後遺症，俞溪很容易頭疼，也很容易失去意識，她甚至能感覺到昏迷的臨界點就快到了。
A421一邊觀看檢測器，一邊問道，「C339，你還記得曾在你靈識里寄居過的靈族九章嗎？」
九章……
這個名字聽着既熟悉又陌生，俞溪努力搜刮著記憶，卻記不起任何有關他的點點滴滴。
俞溪搖搖頭，正打算放棄時，忽然在某處記憶深溝里發現幾片散落的桂花，淡淡的香氣縈繞在身側，似乎曾有那麼個人與他如影隨形……
等俞溪再次恢復意識，她又躺在了治療倉里，腦袋裏空空的，像被怪物抽幹了腦髓。
除了A421與那兩位高管外，「不良來者」監獄的典獄長千莓也來了，看來是審訊過程中出了意外。
她吃下去的藥片應該不是所謂的止疼片……
「接下來的審訊工作，我會全程參與，以免審訊過程中出現違規行為！」千莓的表情非常嚴肅，完全不給那兩位高管留面子。
「我有證據證明，她的記憶被篡改了！」A421情緒激動，「只有靈族王才能篡改別人的記憶，她肯定與靈族王有聯繫……」
「所以呢？讓你繼續給她投毒？」千莓寸步不讓。
「千莓長官，我看你是老糊塗了！知道掌握靈族王意味着什麼嗎？意味着我們昂宿族不用再看紅藍兩族的臉色！」
兩位高層也從旁幫腔，「千莓，你是軍人，上過戰場，應該知道，真理只存在於大炮射程之內！我們昂宿族已經受紅藍兩族壓迫太久了，是時候做出改變了！」
千莓當然知道，沒有軍事實力作為支撐的和平是不會長久的，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俞溪，「你們想對她做什麼？」
A421感覺到了千莓的動搖，迫不及待地解釋起來，「靈族王一般都暢遊在宇宙內核，輕易不會現世。他能對一個平平無奇的人類雌性身上留下痕迹，說明非常在乎她……」
「我們要用她把靈族王誘引出來……」
千莓眉頭皺起，「怎麼誘引？弄死她？」
A421連忙搖頭，「不用，不用，只要讓靈族王感受到她現在身處危險就行……」
「你們剛才就差點弄死她！」千莓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的謊言，空氣也跟着滯了一下。
兩幫人不歡而散，診療室里只剩下千莓與俞溪。
「醒了吧？」千莓轉眸看向俞溪，剛才才氣宇軒昂的神情瞬間變得疲憊不堪。
「醒了，我的記憶真被篡改了嗎？」俞溪無法判斷A421說的是真是假，但她的腦袋的確出了問題。
「不要相信任何道聽途說，去問你最信賴的人。」千莓走到俞溪身旁，輕輕拍了拍治療倉，「抓緊時間，我怕我護不了你幾日了。」
俞溪點點頭，「他們有提到曾經在我靈識里居住過的一個靈族，叫九章。你幫我打探一下，我要帶他走。」
「你是要讓我背叛昂宿族？」
俞溪：……
同為軍人，俞溪已經很感謝異族長官千莓的庇護了，實在沒立場提出更過分的要求。
再加上身心俱疲，無力思考其他，不消片刻便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夢裏，她見到了千莓口中她最信賴的那個人。他似乎已經知道了她的遭遇，不由分說地捧住她的臉頰，仔細查看。
現實中的疲累並沒有因為如夢而消散，俞溪拽着他整齊的軍裝，輕輕磨蹭着潤物無聲般的無盡溫柔……
但命運似乎並不想讓她那麼好過，笨重的腦袋突然失控般猛然一沉，將她從溫柔鄉里拽了出來。
「黃花菜，我好累啊，從來沒這麼累過......」
一雙溫柔有力的大手將她攬入散發著好聞氣息的懷抱里，「累的話，就好好睡一覺，等睡醒了就不累了。」
俞溪點點頭，剎那間身體便像充滿空氣的氣球，輕飄飄地浮在半空，周圍被一團很柔軟的白色所包裹。
似置身於傳說中的天堂，又似置身於廣袤宇宙的始點，俞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與幸福。
恍惚間，生死界線變得模糊不清，俞溪分不清擁着她的男人來自未來，還是來自自己的夢境。
她緊緊抱住此刻的擁有，不想刻意去區分。虛幻的幸福轉瞬即逝，她捨不得將有限的時間浪費在細枝末節上。
「黃花菜，你這條命是我撿回來的，得聽我的。」
「那你要先把自己亂七八糟的感情問題解決掉，不然你以什麼身份支使我？」
夢境裏的男人是個超級醋精，對俞溪曾經許給沈嚴卿的承諾介意的不得了，一有機會就愛翻舊賬。
平日裏殺伐果斷的人類大將秒變小肚雞腸的市井小民，連這身軍裝穿得都不如以前帥氣了。
俞溪雖然早被這個話題嘮叨煩了，但對眼前這個男人毫無脾氣，「知道了。我回去就跟他說清楚，我只拿他當家人，絕對沒有其他可能……」
「還家人！我不允許你跟他當家人！」
每次聊到這個話題，男人都會異常激動，俞溪忙把他抱緊，「好，好，我不跟他當家人，我跟你當家人，你別生氣了。」
「你會把他從你家趕出去嗎？」男人依舊不依不饒。
俞溪心虛地悶在他頸窩裏，「他跟我哥過，我跟你過……」
「那你搬去我家。」俞溪的妥協緩解了男人的憤怒，言詞間曖昧起來。
「好啊，你家條件那麼好，我巴不得搬過去住。還能天天看到你，多好。」反正是做夢，那就放開大膽的做，矜持隱瞞可不符合她的性格。
男人開心了，「你說吧，你想讓我做什麼？」
俞溪用額頭輕輕磨蹭着男人的下巴，「別再回地球，找個偏僻安寧的小星球好好過日子。」
「你陪着我，否則我哪兒也不去。」
俞溪遲疑了片刻，用力點點頭，「你只管去，我去找你……」
無論生死，一定會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