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昂宿星之旅（十二）
押解車行駛到山腳的時候，天也放晴了。
佐天換了身衣服，翻身從行駛的押解車上跳下。
押解車繼續往前，佐天則換了個方向，往不遠處的一座村莊走去。
他脫下軍裝，換了身衣服。米白色高領毛衣搭配休閑牛仔褲，劉海抓到腦後紮成一個小揪，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板正，像個出生在軍人家庭的文藝青年。
似怕脖子上的傷痕被人瞧見，他時不時地會去拉一拉衣領，直到把下巴埋進去，才感到些許踏實。
眼前，層層疊疊的黑山間透着令人難以捉摸的神秘感，路兩側燃着白燭香火，青煙裊裊，一直蔓延到山腳下的一座廟宇。
佐天快速從門前經過，安詳的香火立馬躁動起來，糾纏在他身側，遲遲不肯散去，彷彿他就是接受供奉的神明。
這一幕恰強被一個正準備上山採藥的村民看到了，怔了片刻，立馬激動地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喊，彷彿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村民們聞聲而出，像個虔誠的佛教徒般，對着廟宇的方向跪拜起來。
佐天似聽到了村裏的動靜，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在距離廟宇不遠處的一處破敗的建筑前，悄無聲息地拐了進去。
穿過建築，映入眼帘的是一處狹窄濕滑的陡道。一邊是刀削般光滑的山體，一邊是深不見底的山崖，路面僅有兩指寬，別說踩着這條窄道走過去了，就連站在上面都是件極其艱難的事。
薄霧騰騰，掩蓋了陡道另一端。崖底有暗流涌動，推着一團白霧直往佐天撲來，籠下一襲若隱若現的高挑身形。廟宇傳來誦經聲，回蕩在空谷之上，極具宗教色彩地訴說著那端濃霧之中的神秘。jj.br>
佐天抬手，輕輕佛去眼前的白霧，清冷的面容似瞬間凝結成冰，比周圍的濕冷還要寒上幾分。
「時機到了！」
聲輕如煙，幾乎剛說出口，便隨着涌動的薄霧消散不見，但對面卻像在回應他般，迅速傳來濕濕啦啦的聲音。
起初聲不大，遠遠的，似樹葉在風中摩擦。隨後越來越近，混雜在念經聲中，猶如孤魂野鬼吊著嗓子從四面八方飛撲而來，不禁讓人毛骨悚然。
像是一碗清水中滴入黑墨，稀薄的白霧瞬間被染黑，孤魂野鬼索命般翻滾而來。佐天迎風而立，髮絲已沒入一團漆黑，卻不曾移動半步，深邃的眸子更似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就在黑霧將佐天全部吞噬的一瞬間，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念經聲消失了，凄冽的鬼叫聲消失了，就連狂躁沸騰的黑霧也安靜了下來......
「都多大人了，還撒嬌。」黑霧中，佐天輕輕拍了拍壓在肩頭的分量，冰冷的眸子似乎也柔和了些許，「我只是換回了原本的身體，你就不認識了？」
黑霧散去，一條成年男性胳膊粗細、通體黝黑的蟒蛇纏繞在佐天的身上，三角形的腦袋高高昂起，邊吐信子，邊像老母親般各種變換着角度打量着佐天。
佐天被盯煩了，「有完沒完？」
蟒蛇搖搖頭，眨巴着雙疑惑的金色大眸子，「你怎麼能沒死呢？」
佐天：......
一人一蛇走出廢棄老宅的時候，正是陽光最好的時候。
蟒蛇已經縮成小小的一條，盤在佐天的肩頭閉目養神，渾圓漆黑的蛇身，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金屬般的光澤，一看就不是什麼普通品種，起碼能賣一筆大價錢。
佐天原路返回，沿途香火鼎沸，一時間虛實難分，像置身於虛無縹緲的雲端。虔誠的信徒匍匐在腳側，口中喃喃自語，向高高在上的神明訴說祈求着......
「小東西，挺會蠱惑人心。」
「哪比得過你！」佐天肩頭的小黑蛇打了個哈欠，「我也就騙點香火，你才是實實在在的蠱惑大師，騙人又騙心，還盡盯着一個騙......」
「哎，想想我小媽也是倒霉！在未來，為你生，為你死，到處打仗搶資源給你燒紙錢......穿越回來，還是為你生，為你死，不惜以魂飛魄散為代價，也要把你從鬼門關里拽回來......」
「你說，她圖你什麼啊？」
佐天在一片白煙籠罩中，溫柔淺笑，「圖我這個人唄！」
黑蛇微愣，「我總覺得，小媽的視力不太好，不然也不至於啊……」
「給我閉嘴！」剛才還美滋滋的佐天，頓時陰沉了臉，重重敲打了下蛇頭。
某蛇不服氣的腹語，「切，一把年紀了，還那麼小氣！」
約莫半小時后，佐天便帶着黑蛇回到了下榻的酒店，那裏有人正在等他！
房門打開，洗手間裏傳來戲水的聲音。佐天厭惡地皺起眉頭，他肩頭的黑蛇立馬游過去查看情況。
「沒想到，你挺喜歡養蛇啊！閻王林里養條大的，身邊還要養條小的。」
一個樣貌出眾的少年從洗手間走出來，渾身濕漉漉的，連個浴袍都沒有披，藍色的眼眸水汽騰騰，迷離之間似包裹着幾分情/欲。
佐天抓起白色的浴袍扔過去，「我對你沒興趣！」
少年用浴袍把自己包裹好，自顧從冰箱裏拿了瓶水喝起來，「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綠帽俠？喜歡看着自己喜歡的女人跟別的男人......」
一想起自己之前干過的蠢事，佐天羞惱並作，慘白的臉色一時間漲得通紅，太陽穴處的青筋更是氣得直突突，雙唇發抖，卻是一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來。
小黑蛇游到他的肩頭，對着少年吐了吐信子，「沈晏卿，我主人三番五次救你，你何故要羞辱他？難不成你沉迷幻境，也看上我小媽了？」
沈晏卿喝水的動作猛然滯了一下，淡藍色的眸子瞬間閃過一絲不願被人察覺的驚慌。
但佐天卻是真真切切地瞧見了，警告道，「做好你該做的事，別肖想不屬於你的東西！」
沈晏卿把喝了一般的礦泉水扔到桌子上，轉眸，輕巧而又挑釁地看向佐天，「我不是你下屬，別用命令的口吻跟我說話！」
自佐天回來后，沈晏卿根本就沒正眼瞧過他，可這一眼，他卻看得極其入神，特別是在對上那雙冰冷深邃的黑眸時，他眼底的輕巧與挑釁不禁消失了大半，一種可怕的猜想湧上心頭。
他三步兩步走到佐天的身側，一把扯下他的毛衣領子——可怕的猜想瞬間變成了現實！
沈晏卿看着佐天脖子上的縫合傷，咬牙切刀道，「你這個瘋子！」
佐天掰掉他的手，把毛衣領子重新整理好，一本正經道，「還能比你這個張口閉口就要毀滅地球的瘋子瘋？」
稀疏平常地語氣，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那雙充滿正義與信仰的黑眸恍惚間似生出幾分陰邪氣，讓人看着不寒而慄。
就連邪惡本體沈晏卿也被他震得愣了幾秒！
許是在遙不可及的對手身上嗅到了某種與自身相似的腐壞氣息，沈晏卿淡藍色的眼眸突然明亮了幾分，「要不要跟我一起干？」
佐天眉頭輕挑，疑惑的眼神充滿了對「智障」的關愛。
沈晏卿繼續道，「愚蠢的人類根本不值得我們去拯救！毀滅他們，讓地球進化出能與宇宙高級生物相抗衡的新物種，再由新物種去消滅其他宇宙生物，這才是唯一正確的道路！」
淡藍色的眼眸燦若星河，訴說著他對美好未來的期許，清秀的臉龐激動地都扭曲了，活脫脫的一個瘋子。
「你也是人類。」重生后的佐天雖然已經丟棄了拯救全人類的信仰，卻還沒叛逆到要自己毀滅自己。
像是程序遇到了bug，沈晏卿不置可否地撓了撓頭，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佐天：......
「這傢伙是不是做實驗做傻了，連自己是人類都忘了？」小黑色偷偷地跟佐天咬耳朵。
佐天其實也太了解沈晏卿，就是看重他想毀滅全宇宙的「崇高理想」，才把他一併帶過來攪混水的，於是......順水推舟地點了點頭。
沈晏卿好賴也是個星際頂級生化專家，科研工作者嚴謹專註的精神在他身上只多不少，此刻正在鑽牛角尖。
佐天剛好也不想跟這個瘋子多說話，直接繞過他，問詢起寄居在他體內的靈族六合。繞過宿主，直接與靈族溝通有無，這是靈族王才有的能力，六合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以沈晏卿睚眥必報的性子，佐天並不擔心他會背叛自己。他曾被昂宿族狠狠迫害過，如今來到仇人的大本營，自然是到處搞恐怖襲擊，已經攪得整個昂宿星雞犬不寧。
也正是因為他分散了昂宿高層的注意力，他跟俞溪才有機會......他才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裏！
但沈晏卿也不是佐天能完全控制的。所以佐天才會在最危急的時刻，讓九章去找他，配合他的行動......
眼下，沈晏卿赴約而來，卻不見九章的身影，這絕非是好兆頭。
果然，在被問起九章的時候，六合悲切道，「在潛入機密生物實驗室的時候，沈晏卿為了取得昂宿高層的信任，把九章交了出去......」
小黑蛇一聽弟弟被人出賣了，氣得頓時化作一條巨蟒，非要活吞了沈晏卿。六合護主，兩者扭打成一團......這座側樓在經歷兩次修繕后，徹底淪為一堆廢墟。
佐天與沈晏卿則坐在廢墟里，各自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