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入夜
受了重傷的楚雪暖,一臉蒼色的趕到謝承晚所憩的房前,驚見往昔溫煦和藹的白髮男子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而北宮清舉着掌門令牌下達了誅殺沈輕羽的號令。
「掌門......」楚雪暖掩唇,痛吟了一聲,眸光顫動的半退了一步。
緊接着,楚雪暖朝立在門口的那幾人看過去。
她看見了一名頭戴蓑帽、眼角噙笑的道袍男子。
宋懷安!!!楚雪暖十指攏緊,面色陡然變得冷厲。
宋懷安此時出現在此處,絕不會是機緣巧合,一定是他暗中作祟害死了掌門,然後卑鄙的嫁禍給了阿羽!
雖並無證據,但直覺告訴楚雪暖,宋懷安與此事脫不了干係。
似是覺察到了從身後刺來的冰冷眸光,宋懷安轉首看見了楚雪暖,神情並無訝異,眯眼笑道,「哎呀呀,這不是楚姑娘嗎?真是好久不見了。」
楚雪暖對宋懷安熟視無睹,並未理睬他,而是匆忙行入謝承晚的房中將北宮清拉住,急急解釋道:「北宮師姐,殺死掌門的兇手不是阿羽,是......」
「不是什麼!!!」還未等楚雪暖道完,北宮清就面目猙獰的尖吼,狠狠的甩開了楚雪暖。
「我親眼所見,絕對不會有錯!殺害掌門的兇手就是沈輕羽!!若是有人故意以他的樣子行兇,以我的劍覺又怎會一點異樣都勘不出來!!!」
「不,不是這樣的......」楚雪暖搖着螓首,一時凝噎無言。
她也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在沈國修仙界,只有一種名為易容訣的術法能令施術者化為他人的容貌,但僅僅只能變換樣貌,卻無法效仿原主的氣息以及修為。
再者就是有些邪祟性喜附身,甚至會用妖法變作別人的模樣出去興風作浪,這些在沈國都是常有的事。
但無論是易容訣,附身抑或是妖法,在已將劍覺修得淋漓盡致的北宮清面前,根本就無所遁形。
也正因如此,北宮清才一口咬定是沈輕羽殺死了謝承晚。
楚雪暖驟然回眸視着宋懷安,神色不甘而憤懣。
宋懷安究竟使了何種手段,才令那人將阿羽扮得如此的天衣無縫?
面對楚雪暖的審視,宋懷安裝作一臉無辜的擺了擺手。他知道此息楚雪暖在糾慮什麼。
殺死謝承晚的人,是用仙法化作沈輕羽的趙若璃。
此仙法名為畫神訣,能盡皆將凡人的面貌、境界、神韻臨摹得滴水不漏。
趙若璃祭出宋懷安的仙器散魂釘,令謝承晚一擊斃命。
刺殺謝承晚的此計策,也是宋懷安一手謀划的。
因為顧忌百里不辭的修為,宋懷安先讓沈天以密詔為由將其調離聽雪樓,再以劍宗藏匿了白鬼帝為幌子,攜領了其餘六宗的掌門前來聽雪樓找謝承晚對峙。
宋懷安這些年四處雲遊沈國,曾相繼拜訪了沈國七大宗的掌門。各宗掌門見宋懷安道息清湛,為人正直,還用天火在沈國常年斬妖除魔庇護百姓,因此對他深表崇敬。
因此宋懷安所說的話,他們自是信的。
宋懷安這般大費周章的將六大宗派的掌門引來聽雪樓,目的便是為了讓他們親眼看見謝承晚死在沈輕羽的手裏。
謝承晚身為沈國第一大宗的掌門,慈愛世人,是心懷天下的大義之士。他在沈國備受尊崇,享盡聲譽,與其餘六大宗的掌門的交情皆為匪淺。
尤其是與文宗的掌門敬無雙。敬無雙這時看着謝承晚的屍體老淚縱橫,渾身顫抖的哀痛道,「承晚啊,你曾與我說過,沈輕羽是劍宗這十多年來招收的所有弟子當中,你最為稱心歡喜的一位。為了沈輕羽,你甚至破例讓他自由出入劍宗的丹閣。可不曾想,你卻是引狼入室,最終落了一個被他親手所殺的凄慘下場!!
那沈輕羽平日看起來謙和良善,芝蘭玉樹,還一舉成為了這一屆慶會的梅主,我還曾以為他會是沈國修仙界橫空出世的翹楚,卻沒料到他的真面目竟是窮兇惡極的宵小之徒!他的梅主之稱,簡直踐踏了白梅慶會的清譽!
承晚,我定不會讓你枉死,此等罪人,我文宗哪怕獻上全宗之力,也會替你報仇,為沈國除害!!」
敬無雙說到此處,義憤填膺,悲痛激動。
其餘幾位掌門也是紛紛附和起來。
對,就是這樣......
宋懷安賞心悅目的看着他們。
他之所以陷害沈輕羽殺死謝承晚,目的便是要挑起沈國七大宗對沈輕羽的敵對怨恨,進而群起而攻之。
宋懷安雖然還未將沈輕羽白鬼帝的身份告知六位掌門,但他心裏早就打好了算盤。
待到時機成熟,此事,自會有人站出來揭曉。
屆時,一旦知道沈輕羽就是白鬼帝,七大宗門對沈輕羽的怒恨就會被激到極致,他們定會不顧一切的與沈輕羽斗個魚死網破,最後令沈國元氣大損。
這對蓄謀已久想要沈國亡國的宋懷安而言,可是美事一樁。
至於北宮清,也處在宋懷安的算計之內。
她身為謝承晚的獨傳弟子,代表劍宗目睹謝承晚被沈輕羽所殺,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只是期間貌似發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狀況,以至於北宮清不知何故離開了謝承晚的憩處,讓宋懷安等人在門外等了好幾息,幸好最後北宮清歸來了。
而與沈輕羽關係最好的楚雪暖,宋懷安當然沒有忘記提防。
無論是趙若璃還是宋懷安,踏入不羨郡之後周身都有隱息道印以及避煞仙訣所凝成的金罩圍攏,避開了沈輕羽遍佈在不羨郡的眼線。
此金罩能斂屏氣息,並且還能隱匿其中之人的身影,使得邪煞之物不能視見,對於凡人卻是不起效。
宋懷安一年前拜訪劍宗的時候,就已知道楚雪暖是妖,所以宋懷安斷定楚雪暖是看不見他們的。
可奇怪的是......
宋懷安凜了凜長眸。
明明是妖的楚雪暖,金罩卻是對她無用,她仍舊能覺察到自己以及其餘六位掌門的存在。
宋懷安蹙凝眉峰,迷惑不解。
楚雪暖和其他的邪祟妖魔相較,究竟有何迥異?
宋懷安想起當初在旭陽峰的百花澗與楚雪暖對戰之時,楚雪暖原本是道行平平無奇的一介小妖,卻不知為何突然修為暴漲,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再來便是楚雪暖身為妖邪,竟能避過劍宗那犀利出了名的劍覺,成為了旭陽峰名下的弟子。
如此一細想,楚雪暖身為妖,的確是與眾不同。
楚雪暖她究竟有何倚仗?
宋懷安似笑非笑的凝視着楚雪暖,突然對眼前的劍裙女子起了興趣。
一聲凌刺劍吟傳來。
北宮清劍指着楚雪暖,歇斯底里的怨怒道:「楚雪暖!現如今證據確鑿,你竟然還在為沈輕羽辯解,你究竟居心何在!莫非,你是沈輕羽勾結的同黨?!」
楚雪暖手裏的霜劍流躍過一道驚人心魄的蒼白劍華,她的臉氤氳在黑暗裏,看不清面色。
「是了!」北宮清盛氣凌人的抬起首,將墨劍逼近了楚雪暖幾分。
「說起來,平日裏你與沈輕羽形影不離,劍宗上下就屬你們二人的關係最好,他要殺死掌門的歹毒心思,你不可能不知曉!」
楚雪暖的眉眼冷了下來,回北宮清道:「北宮師姐,無論你相信與否,我所相識的阿羽,一向是非分明,從不會濫殺無辜之人。
你方才所見到的阿羽,是有人假扮為之。
倘若殺害掌門,當真是我與阿羽二人蓄謀,方才你在阻止我與莫師兄相鬥之時,我又怎會將掌門遇險的消息告知於你,令你折返。
我不容許任何人這般的污衊阿羽,還請北宮師姐速速收回誅殺阿羽的成命。如若不然,我便從北宮師姐的手中將掌門的令牌奪過來。」
「呵呵,從我手裏奪過來?」
北宮清洞覺到了楚雪暖劍上的殺意,神情輕蔑的道了一句。
她在劍宗素有「女劍仙」之稱,修為僅次於百里不辭之下,區區一名入宗才一年的新弟子,她自是沒有放在眼裏。
「楚雪暖,你還真不愧是百里不辭峰下的好弟子!
好啊,今日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竟敢這般的大放厥詞!」
北宮清猙獰着五官,眼看就要執劍與楚雪暖鬥起來。
「且慢!」
一縷清亮如雪的道光飄入房中,宋懷安並指銜住了北宮清的墨劍。
「宋道長,你這是何意?!」北宮清怒目。
宋懷安一副不急不忙的姿態,「北宮姑娘,恕在下奉勸一句,眼下的十萬火急,是北宮姑娘要攜領劍宗的弟子搜尋出沈輕羽的下落。畢竟沈輕羽修為厲害,甚是棘手。若是晚了一步,讓他逃出了不羨郡,那可就不好辦了。」
側眸看了看楚雪暖,宋懷安對北宮清接着道,「而不是繼續耗在此處。說不定,她是在為沈輕羽拖延時辰,好助他逃離不羨郡,我等可千萬不能中計。」
許是覺得宋懷安說得在理,北宮清冷哼一聲,將墨劍放下。
「我宋某人一向嫉惡如仇,絕不會姑息那些為禍世道的亂臣賊子。更何況還是謝掌門的死,於沈國而言無疑是隕落了一顆耀眼的星辰,令人悲痛惋惜。
所以北宮姑娘,請一定要將罪該萬死的沈輕羽捉拿歸案。至於楚姑娘,我會與她詳談一番,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徹查清楚,日後必定會給你一個答覆。」
「好,我相信宋道長。」
北宮清恨恨的視了楚雪暖一眼,頓時御劍離去。
其餘六位掌門見狀,也紛紛轉身欲各自回樓,召集宗里的弟子與劍宗一同對付沈輕羽。
「慢着!」
絕不能讓他們就這樣離開!!
楚雪暖雙眸一緊,窈窕纖身也碎裂成了一簇霜花迎追而上。
宋懷安將拂塵插置在背後,雙手結出一個澈光道印。
楚雪暖才剛飛離謝承晚的房間,便看見有一道高聳的符隸金壁橫亘在亭廊里,攔住了自己的去路。
宋懷安款款踏來,眯眼笑道:「楚姑娘,這麼著急離開作甚。你我二人好歹也算是頗有淵源,這多日未見,難道你就不想與我敘敘舊嗎?」
楚雪暖面色蒼白的回身,朝沈輕羽所憩之處看去,神傷難掩的顫吟道:「阿羽,對不起!我失敗了,是我沒能阻止這一切......」
不羨郡的天上還在飄着秋雪。
此息已是涼寒入夜。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鳴驟然炸響,震徹了沈國全域。
同時,一股凄厲至極的邪煞之氣自聽雪樓的第九層俯衝而起,頃刻間就將不羨郡的夜空侵染成了詭異駭然的猩紅色。
此刻七大宗的人,正齊聚在聽雪樓的樓下,抬頭仰看着那柱極其恐怖的衝天邪氣,渾身戰慄不已。
這一夜過後,沈國的子民終於回想起,曾經一度被歸墟之主白鬼帝凌辱支配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