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人情

37.人情

張春暉走後，喬梁接到董秘書的電話，邀請他去總監辦公室聊聊。

楊彩霞的辦公地點在二十層，辦公室是一個套間，進門后看到的是董文玉的工位，以及精緻的沙發茶几，以作會客用。

室內還有一扇木質推拉門，門后才是楊彩霞的私人領地。透過門縫偶然一瞥，喬梁只看到一張檀木書架，整整齊齊擺放着不少看不清名字的書籍。

「請坐。」

相比剛入職時，董文玉顯得親切了不少，二十齣頭的女孩臉上帶笑，引喬梁坐下、燒茶倒水一氣呵成。

「彩霞姐正接電話，你稍等一會兒。」

喬梁雙手接過茶杯，客氣道：「好，謝謝。」

說完，兩人一個繼續燒茶，一個默默看着對方燒茶，空氣靜默，隱隱能聽見隔壁女人說話聲。

喬梁看着這雙小巧穩健、正擺弄茶具的手，回想起半個月前它主人風風火火的模樣，完全沒想到風火幹練的董秘書也有這樣恬靜的一面。

董文玉神情專註，目光自然地在茶具間來迴轉動，似乎並沒注意到喬梁的打量，實際上大半注意力都集中在身旁的年輕人身上。

心裏吃驚於早上發生的事，同時也暗暗更新對喬梁的定義。

這個背負了半個月流言壓力的年輕人，沒想到隱藏在其平和禮貌外表下，除了驚人的才華外，更有銳利如刀、鋒芒畢露的一面。

看他懟那瘋狗的話，實在太爽了！

不過他提的賭注也太大了，大到輸的一方完全沒臉繼續留在飛寰。

他有把握贏？

「嘩~」

在安靜的氣氛中，木門滑動聲十分刺耳，隨後隨着高跟鞋發出的「噠噠」聲，身材豐腴的女人輕輕坐入喬梁對面的沙發。

楊彩霞似乎剛和誰吵了一架，臉色不太好，眼看罪魁禍首若無其事地坐在自己對面，優哉游哉地品着小秘書泡的茶，乳腺都開始增生了。

姐可以給你頂事，但你這踩雷能力也太強了吧。

楊彩霞回想着剛才和吳老頭做過那一場唇槍舌劍，雙方在電話里撕破臉皮，像菜市場大爺大媽一樣互揭短處，只覺得自己的逼格都掉完了，前所未有的心累。

可面對自己簽進來的寶子，她還是強擠出往日裏溫和矜持的笑容：「半月沒見，姐出差在外還擔心你承受不住壓力，沒想到你也不需要姐幫忙，也能從壓力中闖出來。」

喬梁早就從張春暉所說推出一些事情，今天中午曲小樓也側面暗示了自己之所以被人冷落的背後原因。

他聽出楊彩霞話里解釋之前對他不聞不問的意思，也回以笑容：「我也是成年人了，這點抗壓能力還是有的。」

楊彩霞見他神色平和，沒有絲毫心有芥蒂的模樣，心裏卻清楚了他的心思。

看來他不是不介意前段時間的經歷，只是沒有明說。

他早上懟吳濤的模樣，或許絕大部分原因出於父母，但也包含了另一層目的在裏面：

在座的各位有一個算一個，誰要是對我有意見，大可以拿作品來說話，誰慫誰孫子，要是不敢就閉嘴。

楊彩霞抿了抿茶水，也不避諱小秘書，反正三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直言不諱道：「你怪姐嗎？」

喬梁也知道自己的處境，天然就被打上了楊彩霞派系的標籤，見她打開天窗說亮話，也直說道：「人之常情，要是我也不會對剛簽約的新人說明情況，不過……」

他正視着對面這個在圈裏叱吒風雲的女人，毫不露怯：「彩霞姐還是把具體情況告訴我一下，否則我被人說得莫名其妙，久了心裏也不是滋味。」新筆趣閣

楊彩霞見喬梁不亢不卑的模樣，也聽出其中意思，我本來也沒那麼大意見，證明自己也沒什麼，但你要是還把我當個傻子似的瞞着，那不僅是侮辱我，也憑空讓人小看了你。

我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即便不待在飛寰，去其他公司也能混出頭，無非就是過程漫長一點。我現在不走，一來是礙於老楊的面子，二來飛寰的合同確實更優厚一點，但也僅僅是一點。

楊彩霞不知道說了事情后喬梁會選擇離去，還是繼續待在飛寰，可總瞞着他也不是辦法。

她臉上的笑容褪去，沉思片刻說道：「有些事也確實應該讓你知道，……」

隨着女人的陳述，喬梁終於明白了自己被冷落大半個月的原因。

事情要從一位藝人說起。

藝人進入公司三年，去年以練習生身份出道，由於其外表精緻、業務能力過人，剛一出道就晉陞為新生代頂級流量藝人，俘獲了大量少女粉絲。

流量帶來的除了巨大的利益外，還有花樣百出的吹捧，藝人日日夜夜受吹捧，人也就飄了，在一次和女粉絲的深入交流中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從此私生活混亂，日夜聽取女粉絲意見，直到嚴重抑鬱的粉絲挺着肚子、哭爹喊娘地找上門來，公司才發現事態之嚴重。

本想以經濟補償捂住女方的嘴，卻沒想到女方精神失控，在某天夜裏翻牆偷摸進公司，一刀把藝人捅了，藝人沒搶救過來，當場一命嗚呼。

出了人命，事情鬧到派出所，飛寰本想冷處理，卻又被狗仔隊以相關照片索要錢財……

為了經營十年的口碑，飛寰只好捏着鼻子認下。

出事時，楊彩霞剛簽了喬梁沒兩天，由於當初是她力排眾議簽下藝人，這時就被對頭抓住痛腳，質疑楊彩霞的決策是否正確，連帶着捎上了喬梁。

總的來說，喬梁拿級合約確實讓人眼紅，但也不至於到人見人怕的地步，更多的原因出在楊彩霞這邊。

楊彩霞為了這件事，自七月底一直待在粵州分部處理相關事項，和狗仔談判。

「……說來你只是受到連累，抱歉。」

楊彩霞話語間情真意切，喬梁聽了知道事發時自己已經簽了合同，倒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不過自己受了大半月冷遇，對方卻不聞不問的事實擺在眼前，這卻是要說明白的。

喬梁接受了楊彩霞的道歉，開口說道：「搞明白了就好，以後應對起來不至於亂了分寸。」

楊彩霞微微有些意外。

看來這年輕人知道真相后，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以他的能力還願意在這灘泥潭打滾，必有所求。

果然，喬梁笑着說道：「我在其他人眼裏，早就是彩霞姐的人了，級合約的待遇確實好，可我該履行的義務也已完成，甚至將來會物超所值，您覺得呢？」

走是暫時不會走的，喬梁早就考慮清楚了。

根據老楊分析，其他兩家公司內部情況也不比飛寰好多少，甚至待遇還不如飛寰。與其去天宇或者海象重新開始，不如在這裏一條道走到黑，還省了重新證明自己的麻煩。

而他說出這番話，則是明確告訴楊彩霞，你慧眼識珠給了我級合約，我感念你的人情，而我進公司以後遭遇的麻煩，以及和你綁上同一戰車帶來的問題我也會一一解決，這份人情就算兩清了。

楊彩霞腦海中掠過利弊，半晌后緊緊盯着喬梁的雙眼，覺得自己對面坐的不是比董小秘書還小几歲的年輕人，而是一位心思複雜的同齡人：「你倒是自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