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合德
蒼穹如蓋，籠罩四野。
入目處盡皆黑暗墨色。
沒有了艷陽高照，也沒有了星月光芒，世間如墜永夜之中。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天空中飄起了鵝毛大雪。
在呼嘯狂風挾裹下，雪勢越下越大，又為本就冰冷的氣候增添了幾分寒意。
青麟山上，觀雲台前。
幾道身影靜坐不動，抬頭仰望幽沉如墨，又彷彿通向無盡深淵的高空。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台。”
倪灀輕輕伸手一指，牽引一片直徑至少半米的雪花而來，環繞着她的身體靈動飛舞旋轉。
“以前師弟對我說起這句詩時，我只以為是文人墨客慣用的誇張修辭，卻是從來未曾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親眼見到如席大雪映入現實。”
雲虹眨眨眼睛，“軒轅台又是何處，為什麼我從未聽說過這個地名？”
倪灀沉默片刻，面上露出一絲回憶表情，“按照師弟所言，軒轅乃是上古真神，軒轅台是其與另外一位魔神蚩尤交戰之地，至於到底位於哪個界域，或許隨着時空長河寂滅已然不可考證……”
“恩！？”
“這種突如其來的恐怖壓迫感。”
倪灀話說一半，驀地閉口不言。
她眉頭皺起，目光透過如山厚重的雲層，視線沒入蒼穹之外的黑暗虛空。
悄無聲息間，一道修長青影自後山飛出，循着她目光所及之處扶搖直上，剎那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雲虹悠悠嘆了口氣，“倪師姐自上次閉關之後，青麟秘法看來大有精進，竟然已經臻至心意到處，青龍重明的高度層次。
還有孫師姐，在不見不聞一道上同樣日益精進，不知不覺已然踏入行走有無之間，由空轉生的境界之中。
也只有我因為諸多真靈分神與時空長河同歸寂滅后，這些年來一直都在養傷，修為境界不進反退，卻是拖了你們兩個的後腿。”
“雲師妹說的哪裏話，當初若不是你提前示警，我和孫師姐怕是到了大禍臨頭尚不自知，或許在長河寂滅，天地齊暗之時便已然身死道消，又哪裏能站在這裏和你對坐論道？”
大雪被狂風絞碎，化作漫天飛舞的冰晶灑落下來。
噼里啪啦打在觀雲台上，發出一連串的密集聲響。
倪灀不再說話，眸子裏亮起淡淡光芒，想要尋找突然生變的異象來源何方。
時間一點點過去。
她面上陡然一變，眼神表情出現了剎那的恍惚。
下一刻，就像是迎頭遭到了重擊，鮮血自倪灀七竅中歡快湧出，順着雙頰滴滴答答淌落下來，將腳邊地面迅速浸染成一片暗紅顏色。
“倪師姐，伱怎麼了？”
雲虹上前一步，急忙將她扶住。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吾等所在的遺失之地，看來也要到了最終破滅的時候。”
倪灀嘆了口氣，渾然不顧身體的虛弱，依舊在凝聚精神探查感知，“我看到了一張大網，自黑暗虛無深處顯現，正在朝着這裏包裹籠罩過來。
而且我剛剛從青龍真意中得知，組成這張大網的每一條鎖鏈，其內部都蘊含著某一紀元的核心本源，所以它也被稱之為本源之網。”
雲虹倒是沒有什麼恐懼憂慮，反而有些好奇問道，“本源之網，難道這就是終末災劫的外在表象？”
“不，本源之網並非終末之劫的外在表象，而是終末之劫帶來毀滅后的殘留之物。”
倪灀梳理思緒，斟酌着慢慢說道，“它的出現，意味着真正的終劫即將到來，就像是直入雲霄的黑煙，預示着火山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轟隆！！！
她本想再說些什麼，卻被一道突如其來的巨大轟鳴聲打斷了所有的思緒。
剎那間天地動蕩，雲層撕裂，顯露出蒼穹之上的奇幻恐怖景象。
這道猶如驚雷的巨響，雖然在不知多遠的黑暗虛無深處盪開，卻彷彿直接落在了雲虹的心間，讓她不由自主捂住胸口，光潔的額頭上也瞬間沁出一層細密冷汗。
若不是倪灀反過來攙扶住她，並且渡入一道柔和力量過來，或許就要從觀雲台邊緣直接墜落下去。
但云虹對此恍若未覺，只是死死盯着黑暗深處泛起的一抹血色，一時間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裏。
“這是……黑紅交纏，引動天變。”
“倪師姐所說的本源之網，竟然不只一張，而是出現了灰色和血色兩張？”
“它們開始了融合，不，不對，或許不是融合，而是相互吞噬泯滅的生死交鋒。”
雲虹說話間已經平靜下來，轉頭朝着身側一襲青衣的倪灀看去，卻發現她彷彿失神般怔怔站在那裏，面上浮現出驚訝疑惑，欣喜懷疑、憂心焦慮等等混在一起的極度複雜表情。
嘩啦啦！！！
劇烈動蕩之下，高高凸起的觀雲台首當其衝，剎那間便已經到了瀕臨破碎的邊緣。
倪灀猛地回過神來，伸手挽住雲虹的手臂，就要遠離這片區域。
她暗暗嘆了口氣，雖然心中諸般不舍，但在如此恐怖的衝擊下，身邊還有重傷未愈的雲師妹需要保護，也只能眼睜睜看着陪伴了自己悠久歲月的雲台就此消失。
但就在此時，忽然有大量金色藤蔓交纏，閃電般穿針引線編織成網，將觀雲台牢牢保護了下來。
倪灀停住身形，轉頭朝着一側看去。
一道身影自金色藤蔓內走出，隔着十數步距離便俯身跪倒在地，姿態恭謹叩頭行禮不止。
雲虹眼中波光閃動，“涼陰之首，遽欏鱗狀，你是漠州蘿茶族的聖靈？”
金色身影以手扶額，再次頓首，“小奴遽欏，尊奉主上之命前來，聽從兩位主母娘娘差遣。”
………………
……………………
衛韜化身赤練血網，與本源之網迎面相撞。
最開始時數次遊走於生死邊緣，即便有着神秘氣息的助力，也在極度恐怖的壓迫下幾欲墜入死亡深淵。
但隨着諸多根本功法修行的深入，讓他將越來越多的本源規則之力納入掌控，終於將踏入生死一線的半邊身體艱難拔出。
而越是向後，赤練紅線提升的速度便越來越快。
五百萬，一千萬。
兩千萬，三千萬。
很快又到了更高層次的四千萬線。
而且這並不是赤練紅線的終點，或許只是新一輪暴漲騰飛的開端。
不知道多久過後，或許只是極為短暫的一段時間。
當赤練紅線超過九千萬，逼近一億線的大關時，暗紅血色已然將混沌灰色包裹籠罩。
自對撞交鋒那一刻開始，赤練血網第一次正面壓制住了本源之網，隨即開始了更加狂暴的吸收吞噬。
如果說血網代表人之力的極限，本源之網則是各個紀元規則的聚合，所以當反向吞噬吸收開始的那一刻，天人合德的進程便已經開啟，甚至不已衛韜本身的意志為轉移。
悄無聲息間，一張龐然面孔自黑紅大網表面顯化。
衛韜緩緩睜開眼睛，看向本源之網後方更加幽黯的虛空。
他似是有什麼想不明白的難題，眉宇間浮現出疑惑凝重表情，陷入到長時間的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