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030：前夕

窟盧塔族的森林裏，下午陽光正好，通過了試煉的酷拉皮卡獲得了無限期外出許可。吃過午飯之後，他開始收拾行李，和族人一一道別，一圈下來，已經接近日落。

酷拉皮卡離開之後，派羅又找到了守在那把神秘的劍旁邊的伯庫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太陽漸漸隱沒在地平線下，深沉的紫色塗滿天空，繁星點點，夜空晴朗無比。

派羅看不清晰，但是伯庫林用它特有的語言把這樣美麗而平和的風景描繪給他，清風拂過，帶來了早春的氣息。他不由得想道，酷拉皮卡現在應該已經快到市裡了，不知道他有沒有找到一個休息的地方呢？

他們下次見面，又會是在什麼時候呢？

不遠處的草叢裏，幾個漆黑的身影藏匿其中，蠢蠢欲動，而心繫友人的少年，對這一切都毫無察覺……

旅團基地里，俠客為了完成讓林克保持清醒的任務找到了飛坦和芬克斯來幫忙，在權衡多次之後，芬克斯提議說「使用一個承諾」，來讓林克自己想辦法不睡覺。「反正你們倆都有這樣的承諾吧？」芬克斯說，俠客和飛坦通通沒有吱聲，「難不成你們還想用這個幹什麼壞事不行？」

「什麼是壞事呢？」俠客提問，旁邊的飛坦點了點頭，表示附議：「我們可是盜賊。」這意思好像在說他們很少做好事——話這麼說也不對，以庫洛洛帶頭的幻影旅團經常無條件資助貧窮或者戰亂的地區，他們雖然通常身無分文，但是捐出去的金錢卻一直是一個一般人所望塵莫及的龐大數字。

三個人又琢磨了半天，俠客說：「要不去打遊戲？」說著，意有所指地看着飛坦，後者挑挑眉，很快接收到俠客的「意思」，露出贊同的眼神，倒是旁邊的芬克斯有些惶恐：「我靠，這麼殘忍？剛吵完架你倆又要告訴人家其實不過是個遊戲角色？」

「那有什麼不行？」飛坦說。

俠客沉默。他雖然這樣提議，但是主動表示行動的可是飛坦，總之後續的一切發展都和他沒有關係。

關於林克所說的「無法使用電子設備」的情況……他實在很想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於是當天晚上，在糾結是外頭轉轉還是乾脆睡上一覺的林克就被三個人包圍起來了。領頭的飛坦看起來神神秘秘的，遞給了他一個小方塊似的盒子，比小希卡石版的手機還要大上一圈。

芬克斯解釋道：「一起來打遊戲吧！」

林克似懂非懂地打開這個盒子，裏頭的屏幕亮起，彩色像素格編織出來的畫面伴隨着老舊的音樂出現在林克的面前，《林克的冒險》的標題大字出現在畫面中央。林克果然「咦」了一下，他之前被派克壓着和庫洛洛識字，已經認識了不少文字，比如他的名字，「我？」

「是你。」飛坦冷冷道，「你不覺得那個小人也很像你嗎？」

「這可是飛坦最近沉迷的遊戲，他差一點就通關了~」俠客說道，「要不要一起試試？」

「遊戲……？」林克露出茫然的神色，他其實是在等待他們的下一句話，按照常規來說，這種「遊戲」一般會伴隨着比拼和破紀錄，比如騎馬射箭、騎馬障礙賽、扔雪球、猜箱子等等，通過林克的努力往往會附加豐厚的獎勵，「有什麼獎勵嗎？」林克問。

「哼。」飛坦剛要發火，俠客就按住了他肩膀，這個娃娃臉青年隨即露出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只要你贏了飛坦的通關時間記錄，他就會答應你要求，怎麼樣？」

「喂！」飛坦顯然不太贊同，但林克更加猶豫，金髮的少年有點不敢看飛坦的眼神，畢竟從他們一開始相遇——再到現在，他和對方之間發生的不愉快的事情總是多過快樂的事情。對方似乎不怎麼喜歡自己……

「你竟然還敢猶豫？」飛坦覺得眼前這個傢伙真的很欠揍。

然而就在林克猶豫不決的時候，隔壁一撮人突然發出一陣爆笑，他們似乎聽到富蘭克林講了什麼事情，大塊頭窩金跺了幾下腳，又「咣」地站了起來，地板都因此而震動。這個屋子不算大，窩金塊頭又不小，他這個舉動直接撞倒了他的椅子，椅子又撞在林克旁邊的桌子上，桌面的東西和桌子整個向著林克傾斜，如同多米諾骨牌一般，因為沉浸在思考里而沒注意的林克被壓個正着——手上的遊戲機就這樣從手中滑出，「咚」地摔在地上。

「……」這是一旁勸說林克不睡覺小組的三人。

飛坦的遊戲機這次不僅碎了，而且是謎之粉碎。不僅如此，插在機身里的存儲卡也消失在地上那詭異的碎末里，無影無蹤——

飛坦又暴躁了。

關於「飛坦的脾氣好像變得更壞了」到底是不是因為林克的豪鼻狂豬烤肉料理的副作用，暫且未知，但總之，金髮少年在弄壞了飛坦的遊戲機后認真誠懇地道了歉，並表示可以賠償五隻螢火蟲給飛坦。說著，五隻閃爍着黃色光芒的螢火蟲出現在林克的手上，隨着他的抬手飛翔在空中，在夜幕降臨後有些昏暗的室內顯得竟然有那麼點……浪漫。

然而旅團這幫人當然是不懂浪漫的，窩金隨手一抓，三隻螢火蟲就消失在了空中，剩下兩隻嚇得四散逃跑，很快也不見了。於是原本就不算被安撫的飛坦更加憤怒了，在芬克斯和俠客和稀泥的火上澆油里，矮個子青年差點又要和林剋死磕。

最後還是看不下去的庫洛洛出了面，自從當上團長就操心操得頭髮漸少的庫洛洛無奈地嘆口氣，控制住飛坦以後對林克說：「今晚我們會有安排，需要你保持清醒。」

林克理所當然地點點頭，「那沒問題，我其實本來也不需要睡覺。」

庫洛洛點點頭，警告似的看了俠客一眼，後者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打着哈哈說道：「那真是太好了。」似乎是感受到了來自芬克斯和飛坦危險的視線，俠客趕緊補充道，「團長，一會兒的行動我們再對一遍細節吧，有情報顯示有幾個來自卡金國首都的人在幾天前就到了南茶市。」說著，蜘蛛的腦已經光速逃離了這邊的修羅場，躲開了這邊隨時可能爆發的局面。

而這邊，一直唯恐天下不亂的芬克斯表示既然問題解決了，也就離開了，他轉而加入旁邊窩金信長等人的話聊局，這邊於是就留下飛坦和林克大眼瞪小眼。

沒戴面罩的飛坦的樣子其實沒有他穿盜賊的蒙面服時那麼犀利，但林克還是能從對方那雙狹長的金色眸子裏讀出危險的氣味。這個起初他以為是忍者、但其實又不是的傢伙比起海拉魯大陸的依蓋隊來說，要更加危險一些，這不僅僅是指飛坦的脾氣。

事實上，在大多數時候，飛坦也不算是旅團脾氣最差的人——善於刑訊和沉醉暴力美學的傢伙總是有很多很多的耐心，但面對林克時，似乎總有意外發生。

飛坦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意外發生了，他此刻也覺得興緻缺缺，轉身也走了。

於是林克就一個人坐在這裏，獃滯了片刻，他拿起庫洛洛給他的漫畫書開始學起認字來。

濃夜浸染開來。

一般來說，窟盧塔族是禁止所有人入夜後私自外出的，但今天不太一樣。大概因為酷拉皮卡獲得了無限期外出許可，所有人都還沒從這件近年來最大的大事中走出，沒有人注意到消失的派羅。

棕發的少年在和伯庫林的聊天中漸漸犯起困來，花椰菜形狀的樹人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森林裏的氣候溫潤舒適，再加上晚風輕輕的吹拂，派羅很快就感覺自己要陷入睡眠了……

而就在他即將闔上眼皮的時候，那把散發著淺淡藍光的寶劍突然震動了一下，派羅立刻坐起身，這個動作也驚醒了昏昏欲睡的伯庫林。

「是我的錯覺嗎？」少年自言自語道，奇怪的劍毫無動靜，派羅於是站起身，向它走近——原本一直安靜地沉湎在這片土地里的劍像是突然蘇醒一般，振動得更加劇烈了，籠罩在它周身的那層藍色光芒像是感受到了召喚，瞬時之間變得更明亮了。

像是受到蠱惑一般，派羅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觸碰它，旁邊的伯庫林卻始終保持着清醒，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似的，大喊了一句「別碰」！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少年的手指在碰觸到劍柄的一瞬間，刺眼的光芒閃耀而過，瞬間照亮了整片森林，派羅被彈開，摔倒在地面上，與此同時，大地傳來強烈的震動——

在和劍相隔不到數十米的位置，一處長滿青苔的石塊突然裂開，震動愈加劇烈，卻又和地震不一樣——彷彿有什麼巨大的東西要破土而出一般，派羅看不清晰——緊接着，像是映照着派羅的這個猜想，一個類似什麼東西尖端的物體從那處碎石塊的裂縫中鑽出，像是雨後的筍尖一般鑽破土壤、向著空中瘋長！

淺淡的橘紅色光芒隨之破土而出——這是出現在這個世界的，第十五座高塔。

就在派羅站起身，忍不住想要更靠近高塔的時候，他發現就在劍旁邊幾步遠的位置，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座與高塔散發著同樣色彩的……遺迹。與此同時，一陣屬於地走鳥的叫聲劃破夜空，緊接着，一群白色的大鳥像是逃離什麼一般，從他的身邊衝過，派羅被伯庫林拉到懷裏才沒有被踩踏，他本能地回過頭，卻發現他家的方向——窟盧塔族的聚集地——燃起了一片橘紅的光。

派羅的眼睛不好，那光芒混合成一片，像是看不清的噩夢，熾烈火熱，如同日出的朝霞一樣。與這突然出現的遺迹和高塔所散發出來的光一模一樣。

而環抱住他的伯庫林身體劇烈的顫抖着，它鬆開派羅，彷彿逃避什麼似的意圖鑽入土壤里，嘴裏驚惶不安地念叨着什麼。

「災厄蓋儂……？」

火光在派羅的眼中是朦朦朧朧的一片，但是從那邊傳來的悲鳴和尖叫卻是確鑿無疑。少年的眼睛瞬間變得血紅，像發了瘋一樣想要奔過去到自己的族人身邊，卻被這隻胖胖的花椰菜給攔住了。

「不可以過去！」伯庫林的聲音前所未有的焦躁不安，原本只會唱歌跳舞、整棵樹都充滿了歡樂氣息的森林精靈幾乎是顫抖着看着那片火海，「……不可以過去！」

「讓開！」派羅眼睛中的紅色彷彿映出了同樣驚人的火焰，他臉上堅毅的神情和交織成一片的火光在伯庫林的心靈里留下了深深的震撼，但它還是沒有放開少年，它知道只要它還在這裏，就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雖然它說不上來為什麼……

「林克……」伯庫林的枝葉顫抖着，它想起了海拉魯的勇者林克，剛才拔地而起的高塔和遺迹意味着林克到了這附近，「林克會來救我們的！」

在伯庫林的耳中，窟盧塔族人的呼喊和森林中樹木的哭泣聲譜成了一曲恐怖的交響，一聲聲的哀號如同來自地獄的悲歌，晴朗的夜空被濃煙掩蓋，群星不再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