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 164：RETURN

林克走下樓梯就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開闊的綠色曠野之中。柔和的風拂過他的金髮，天空上飛過奇異的鳥兒，鼻尖溢滿青草的芳香。

有那麼一瞬間，林克覺得自己彷彿回到了海拉魯大陸。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塞爾達公主……他一定會找到的！

「慢死了。」

另一個人的聲音將剛剛下定決心尋找公主的林克喚回了現實——不對，遊戲世界。柯特站在入口處的階梯旁，冷冰冰地看着他，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林克眨了眨眼。

「我們被盯上了。」柯特又說，「就在草叢那邊。」

然後這個揍敵客家最小的孩子看了眼林克，似乎是在等待、或者評判他的決定。

林克沉默了片刻，說道：「那我們去抓住他！」

柯特點點頭，但是沒有任何動靜，而來自異世界的勇者大人已經向前沖了出去——雖然只是極快的一瞬間，但是一直觀察着林克的柯特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動作，這個傢伙晃動了一下他那塊希卡石板，下一秒，草叢之後的氣息被定住了。

林克撥開草叢，很快就看到了後面的人——一個黑頭髮的男人，表情還凝固在驚訝的狀態上。林克跑到這個人跟前，用手指戳了他一下，然後柯特就發現凝固在這個人身上的金色光芒上出現了一個顏色深一點的箭頭。幾秒鐘之後，金色碎裂開來，這個人「咚」地一下飛了出去，撞在了不遠處的樹榦上。

那個被他二哥稱為「息吹勇者」的傢伙衝著不遠處的男人大喊了一聲「BOOK」，集卡書在少年的眼前憑空而出，接着，柯特就聽林克說道：「把你的卡片全部給我！」

在貪婪之島的平原某處，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堡上空，巨大的桃心露出微笑的表情。而如果有心觀察，就能發現，在這個桃心下方，作為這座城堡制高點的塔樓里正隱約散發著橘色的光——

居住在這座城市裏的人似乎毫無所覺，而在城市的入口處，粉紅色氣泡字體如同棉花糖一般，書寫着屬於這個城市的甜蜜。

「歡迎來到戀愛都市愛愛，在這裏，你能遇到各種各樣的邂逅」

庫洛洛，不，使用了庫洛洛名字的魔術師先生把寫了歡迎牌的巧克力從眼前的甜品蛋糕上摘下，放入口中。甜蜜的味道從舌頭的尖端傳遞過來。此刻，他正坐在這座城市一家甜品店臨街的位置上，等待着一場突如其來的、新鮮的邂逅。也許是不小心打翻甜品的迷糊服務員，或者某位因為蛀牙而被限制甜食的大小姐，也可能是在街角等待別人對弈國際象棋的教授？無論是什麼，西索都覺得期待極了，並且自信自己一定能將其攻略。

而就是在這時，戀愛都市愛愛的城堡護城河畔突然傳來了呼聲，而後，河上吊起的木橋被放了下來，連接起了城堡內外。人們紛紛走上街頭，臉上充滿了喜悅。

「嗯哼~？」西索疑惑道，問向旁邊的服務員小姐，「發生了什麼~？」

作為NPC的服務員小姐非常盡職盡責：「泰特拉公主回來了！她一定是擊敗了幽靈船！」

西索挑挑眉，下一秒，隨着人們的騷動，一陣富有節奏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擁有一頭金黃色頭髮的女孩騎着一匹白馬疾馳而過。

NPC小姐的眼睛都要變成星星了：「聽說這次泰特拉公主會挑選一名騎士跟隨她去冒險，除了得到價值連城的寶藏以外，或許還能得到公主的青睞，不知道誰會是那個幸運兒呢！」

西索若有所思。老實說，他對寶藏或者成為騎士都沒有興趣，但是……雖然只不過匆匆一瞥，那個公主的金黃頭髮和尖尖的耳朵，讓他想起來了某個人呢~★

圍觀的人群向著城堡走去，不少玩家丟下了剛剛邂逅的「情人」，向著城堡集結。要不要去看看呢？

其實，若非因為某人的暗示，西索此時此刻也不會出現在這個遊戲裏，更不會無所事事到玩起了攻略遊戲。是的，他感覺有點無聊。

西索正在等待來自旅團的聯絡。不然他也不會把自己的遊戲名稱設置為「庫洛洛·魯西魯」了。

於是，為了打發時間，遊戲裏紅頭髮的「庫洛洛·魯西魯」走上前去，參與到為數眾多的「騎士」備選人員之中。泰特拉公主的白馬停下，踢踏着步伐。金髮尖兒的公主環視一周，然後指定了某個玩家為自己的「騎士」。

那個人不是西索。

被指定的「騎士」玩家看起來胸有成竹，彷彿早就知道自己會被選中一樣。他挺直後背，邁步前去受禮，然後——

「誒？」他使勁，卻走不動道，好像被什麼東西黏在地上了一樣。「該死，怎麼回事？」

誰吐的口香糖這麼黏？都比得上520膠水了！！

就在「騎士」使了吃奶的力氣想把自己的腳挪動的時候，他旁邊的玩家開始嘲笑他。「行了行了，換人吧！這張卡牌歸我了。」那個人說著，轉頭面對泰特拉公主，「選我做騎士吧！」

泰特拉公主依然是單手持劍的樣子站在自己的白馬旁邊，等待騎士前來受封。也許是超出了等待時間，她臉上的表情確實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既然這位先生不願意擔任騎士一職，那麼——」眼見着她的手指就要指向另一個人，卻突然像被什麼拉住了一樣，指向了西索！

「就請您來擔任騎士吧……」NPC反應了一秒，似乎是在讀取信息，「庫洛洛·魯西魯先生。」

「呵呵呵……」如果用「凝」看去，就能發現西索手上有一根念線正連着泰特拉公主的手，「那麼，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誰要聽你的啊！」被林克用定時功能擊飛的黑髮玩家怒聲道，也在第一時間喊了「BOOK」咒語召喚出了集卡書，「又不是傻子！」

一上來就攻擊！而且還拿出了集卡書！

難道這兩個小鬼不是新人？

可是……他們並沒有使用咒語卡！

那個金髮小鬼的能力很奇怪！而那個黑髮穿和服的，眼神陰森森的，看起來也不好惹！

暫時撤退！

眼見着林克已經掏出了弓箭對準自己，黑髮玩家也拿出了咒語卡大喊一聲：「使用「返回」，瑪莎多——！」

然而——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脖子就噴出了一道血柱。

他慌忙捂住自己的脖子！

林克看着自己旁邊的揍敵客人，只見柯特手邊的扇子不知什麼時候張開，幾片雪白的紙屑落在了地上。

見林克在看自己，柯特也看了回去：「你不是想要他的卡片嗎？」

林克點點頭。

「你不去拿嗎？」

林克並沒有動，柯特挑挑眉，眼看着那個人脖子上的噴射而出的血快要流盡了，便親自上前取了那些卡片下來——卡片並不多，錢都少得可憐，只有五六張「加魯加達」，看卡片上的說明，稍微有點用的也就一張「返回」和一張「遷移」。

在他剛拿到這張卡片的瞬間，那個人終於咽了氣。緊接着，他的屍體、集卡書，連同他噴濺出來的血漬全都消失在了原地，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柯特不為所動，腦子裏卻轉過了很多想法。他依舊漫不經心走到林克面前，把那些卡片遞給了這個金髮的勇者先生，不過這個傢伙卻緊緊皺着眉，盯着剛才那個人倒在地上的位置，似乎是在愣神。

充滿破綻，但是——不可以。

柯特深吸一口氣，問道：「你真的不要？」

林克似乎終於回過神來，他看了眼柯特，那雙湛藍色的眸子已經恢復到了冷靜。林克搖搖頭，說道：「這是你的。」

柯特「唰——」地一下打開了扇子，張開的扇子遮住了他的臉，連帶着他露出的一點笑意。那雙露在外邊的黑***瞳依舊沒有任何波動，就像是一個殺手，哦，他本身就是殺手，他說：「那好吧。」說著，他召喚出自己的集卡書，把那些卡片放在了卡片槽里，結束這一切以後，還十分「體貼」地對林克說道，「你也不用太在意，這是一個遊戲，剛剛那個人大概只是NPC，就算我殺掉他，他也會復活的。」

果然，一直沉默不語的林克歪了歪頭：「NPC？」

「嗯……就是遊戲系統生成的人物，一般會給你發佈任務，或者送你東西什麼的吧。」老實說，他打遊戲也不太多，不過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柯特想到，「這個你應該不會陌生，你不也是……」他脫口而出，沒說完又戛然而止。

還好，林克並沒有追究。少年點點頭，似乎已經明白了NPC的意思，但是轉而，他又問：「……但是他不是也有集卡書嗎？」

「誰知道！就算不是，也會在復活點復活吧。」柯特說道，他當然不會告訴林克，剛剛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什麼NPC，而且，復活什麼的……

絕無可能。

都用不上以揍敵客的名義發誓，僅憑他在殺手行當里並不如哥哥們深厚的經驗，就可以從對方那被劃破的傷口、擴散的瞳孔、噴濺而出的鮮血里感受到對方的「真實」——那確實不是由數據堆砌而出的東西，和他們一樣，都是真切的、鮮活的人。

只不過現在他死了。

當然，這些他不會和林克說的，他們本身也不是同伴，來到這個遊戲裏也都是各取所需，暫時同行，而他自己這麼做——

也只是找點樂子而已。

而同樣來遊戲裏找樂子的，自然不只有第一次離家出走的殺手家小兒子。

飛坦甚至懶得去掩藏。

在這個遊戲裏，一些小城鎮或者村莊周圍會生活一些已經在這裏「定居」的玩家，他起初殺掉了一些這種人，但這些傢伙雖然也算是個念能力者，但大概是在這裏安居樂業久了而疏於鍛煉，並不能給他帶來太多「獵殺」的樂趣，就連搶到的卡片也一般都是沒什麼用的金錢卡——

他可從來都不買東西！

於是飛坦的狩獵目標就從那些玩家身上轉移到了在野外做任務、收集指定卡片的其他玩家，還和芬克斯約好了一路到瑪莎多拉，看誰得到的卡片更多。

飛坦的傘劍揮出的速度快得彷彿從未出鞘，藏藍色頭髮的青年釋放出的殺氣如同冷風一般吹拂而過，下一秒，被迫成為「獵物」的人手臂已經被砍斷了。鮮血瞬間染紅了一片樹林，原本寂靜的曠野里充斥着對方因為疼痛而大叫出的哭喊聲，聲嘶力竭。

蜘蛛當然不會因此而心慈手軟。

「把你的卡片給我。」飛坦說道，那雙暗金色的眸子緊緊盯住對方，被威脅的人卻還在「啊啊」大叫，飛坦於是乾脆擲出了一片樹葉，被灌入了念力的樹葉如同利刃一般釘在了這人的腿間。

「啊啊啊啊——」

「再叫一聲就割了你的舌頭。」

「……」世界寂靜了。那人□□前的布料已經變成了深色，他大張着嘴，臉上佈滿了眼淚和汗水，喘着粗氣極力忍耐着疼痛和恐懼。而後，他深吸一口氣，召喚出了自己的集卡書：「都……都給您……求求……別殺我……我可以告訴你……寶箱的位置……」

「寶箱？」飛坦冷笑道，「在哪？」

「就在……」那個人話沒說完，卻已經暈了過去，顯然是失血過多加上驚嚇，身體和精神都到了極限。

飛坦砸了咂嘴，有些氣惱地搖了搖頭，卻並不過多反省自己這次的沒有耐心。不過也並不算全無收穫，對方所說的寶箱確實已經引起了他的興趣，而且聽上去就在這附近的某個地方……

他環顧四周，在這片寂靜地只有鳥鳴而野獸出沒的森林之中，樹葉隨着風的吹拂偶爾發出沙沙的聲響。起初，他並沒有在意，但如今仔細觀察以後，便能發現一些端倪……

突兀地掩蓋住了道路的石板、搭砌在一堆的碎石、從森林中淌淌流過泛着光芒的溪水，格外粗壯的樹木，排列整齊卻有缺口的石頭圓圈……那些瑣碎的、細小的、容易被忽略的、與自然融為一體的零星畫面漸漸地與三四年以前的記憶重疊在一起——

那時候林克需要買一張飛艇票急用錢，問遍了旅團的人也沒湊到一個戒尼，於是便跑去流星街人都鮮少有人去的不可回收廢棄物堆放區翻翻撿撿。飛坦那時候還嘲笑過那個傢伙「多此一舉」，真要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元老院下轄的分揀人必不可能放過哪怕一塊木板、一顆鋼釘。.

然而偏偏，那個金頭髮的少年就能從那些石版下、縫隙里、碎石中翻出那麼幾個真的沒被人發現過的寶箱，甚至還能從砸碎的罐子裏撿到戒尼。

那或許是因為林克理應是個「遊戲角色」，但是話說回來，他們現在不也正好在遊戲裏嗎？

遊戲啊……

飛坦嘴角勾出一抹淺淡的笑意，這種感覺就像是第一次從流星街的某個老人手裏搶到他的第一台遊戲機時一樣……他彷彿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打開遊戲機時，被裏頭的電子音樂、走動的小人和永遠都能給予玩家「驚喜」的探索機制吸引時的樣子。

那時候他是什麼心情來着？那已經是太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記得那個遊戲很快就通關了，那個破舊的遊戲機也很快沒電了，變成了真正的廢品。然而有些東西卻永恆地刻在了血液里，以至於在他們走出流星街以後，他也一直對與之相關的一切東西充滿了興趣和□□的佔有欲，直到現在也沒有改變。

否則他們也不可能進入到這個遊戲裏。

此刻，他站在貪婪之島通往瑪莎多拉曠野上的某處森林裏，將「氣」彙集到了傘劍之上，對着一塊石頭——如同二十幾年前打完遊戲卻還沒有過癮、只能對着垃圾堆模仿着遊戲角色舉起了劍的自己——劈砍了下去！

嘩啦一聲，石板碎成幾半！

在石板之下，十幾個木製的、骷髏樣子的、金銀色金屬外殼的寶箱堆放在一起。而在這些寶箱之下，一塊熟悉而又久違的石頭被掩埋其中，只露出一個圓潤的尖端，其上古樸的紋路正散發著橘黃色的光。

飛坦學着林克的樣子把寶箱依次踢開。木頭箱子裏是錢和水果，沒勁。骷髏箱子裏是一把短刀，蜘蛛挑眉看了看，伸手拿走。金屬箱子裏是……一張地圖。有趣。飛坦眯眼看了看那張地圖，畫的確實是他們這個世界，只不過上面多出了一些位置奇特的標記。藏寶圖？不知是什麼。總之收起來再說。

他們是盜賊，想要的東西就拿走。

不過在那之前，飛坦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樣，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放進了最後的寶箱，然後合上。那個東西是環狀、像是某種金屬製成的枷鎖。見過的人會叫它「萊昆迪的項飾」。

林克在友客鑫拿走的那個是庫嗶的複製品，真正的項飾被蜘蛛收入囊中。後來團長離隊，芬克斯負責管理這些東西的去向，飛坦不知怎的就把它留了下來。

畢竟，關於這個東西，還有很多未解之謎。

無論是圍繞其後的神話傳說，還是他最初得到這個東西時發生的事情。

說實話，飛坦只知道自己很早之前就得到了這個項飾，卻記不清發生了什麼。他記得當時他發動了「熾日」，回過神來這個東西就在自己的腳邊。現在想來，這東西內部雕刻的符文竟然和林克到來之後那些遺迹和高塔上的東西十分相似。雖然後來查到這東西與一個古代迷宮城市的傳說有關，線索卻在這裏完全斷絕。時至今日，飛坦甚至不確定那個傳說是否真的和項飾有關。

共同作用的傷害、共享的知覺……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麼？

往常，這樣的問題都是團長來煩惱，飛坦向來對此類細節沒有興趣。他總是更關注眼前之物。所以在林克到來之前，他甚至都沒有想過要去查一查那到底是什麼。

即便是如今，他們也不清楚真相為何。將兩方束縛在一起的鎖鏈……

在合上寶箱的時候，飛坦似乎聽見耳旁響起了鎖鏈的聲音。

他倒要看看……事情會變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