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一種感覺叫溫暖
陸壓從櫃枱後面取了一盞油燈，點亮之後端在手裏，帶着小丫頭來到柴房打開門走了進去。陸壓把油燈放在門邊的窗台上，頓時昏黃的燈光充滿了整個房間。
柴房大概有二十多平米大小，左邊靠牆整齊地碼放着一大堆劈好的柴禾，大概佔了十幾平米的空間。在柴禾堆的邊緣有一道竹條編織成的籬笆牆隔開，右手邊大概還有十平米左右的空間，靠牆的位置放着一張床，和一張瘸腿用石塊墊着桌角的小桌子和一把沒有了半邊靠背的破椅子。在床頭和籬笆牆之間還拉着一條繩子，上面搭着一張毛巾和一套青sè的衣服。
“這就是你住的地方？”
雖然莫離早有心理準備柴房的條件不可能太好，但當莫離一進門還是不自覺地皺了皺鼻子。掃視了一眼屋子裏的東西，再一看那床，（如果一塊破木板上鋪上一層稻草就能算作床的話）莫離還是沒忍住問出了這一句自己明知道答案的問題。
“呵呵，是啊。這裏是柴房嘛，條件肯定要差點。不過我覺得這裏倒其實還不錯，空間寬敞還可以我一個人住個單間，無拘無束zìyóu自在的，比跑堂的小李子他們三四個人擠一間屋舒服多了。呃，那個…莫離。你今晚就在這裏將就一晚吧。”陸壓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莫離說道。
“哦，好的。謝謝你了，陸壓。”莫離也知道不能要求太高，也很感激陸壓的好意，連忙答應道。不過往床上一掃，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轉頭望着陸壓。
“那個…陸壓…？”
“嗯。”
“這裏只有一張床。”
“嗯？”
莫離看陸壓疑惑的樣子，知道他不懂，乾脆跺跺腳，直接問道。
“我是說這裏只有一張床，我們兩個人怎麼睡啊？”
“哦。”陸壓這才了解莫離的意思。
“當然是一起睡啊，難道你還要怎麼睡？”陸壓似笑非笑的說道。
“啊？”莫離瞬間像一隻受驚的兔子轉過身來，jǐng惕地望着陸壓。
“哈哈哈哈，逗你玩的，看把你嚇得。放心吧，一會兒你睡床，我睡外面。”陸壓看着莫離驚嚇的樣子，不禁笑得前仰後合。
“真的？”莫離還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想了一下，又小聲問道：“那你去外面睡哪裏啊？”
“切，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放心啦，就你這搓衣板身材，還怕我非禮你啊？喏，我晚上就睡那裏。”陸壓忍不住調笑道，用手指了指柴房的屋頂。
“你說你睡屋頂？可是上面怎麼睡啊？而且會不會着涼啊？要是晚上下雨怎麼辦？”莫離明顯對陸壓的說法感到很吃驚，噼里啪啦問出一連串的問題。
“其實屋頂睡覺很舒服的，幕天席地，還可以躺在屋頂看星星。而且現在是夏天嘛，晚上屋頂上可比屋子裏涼爽多了，我夏天經常都是在屋頂睡的。不過，要是下雨的話，呵呵，我就只有進屋我們一起睡了。”陸壓有些戲謔地朝着莫離說道。
“不會下雨的，今晚一定不會下雨的。”莫離趕緊說道，像在祈禱，又像再堅定自己的信心。其實兩人年紀都不大，就算睡一起也不會有什麼。而且莫離現在算是暫時被陸壓收留，按理來說不應該將陸壓趕出去。但莫離從小受的教育就對男女大防看得比較重，也從來沒有和一個男子共處一室過，雖然陸壓現在也只是個小男孩，但她的心理還是一時間接受不了。而對陸壓來說，他是從來沒有自己是這裏主人的覺悟的，而且他也是的確經常在屋頂睡覺的，在他看來夏夜的屋頂涼爽乾淨，比悶熱cháo濕的柴房裏舒服多了，所以也沒什麼心裏負擔理所當然地退守屋頂了。
“好了，那就這麼決定了。”陸壓為這次討論畫下了句號。想了想，摸摸腦袋。
“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出去一下。”陸壓轉身出門，丟下一句話。
莫離看陸壓出去了，瞬間感覺放鬆了下來。從窗台上取了油燈，走到床邊將油燈放在桌子上，然後坐在那把破椅子上用手撐着下巴，望着燈芯跳動的火光發起呆來。
過了一會，“嘎吱”一聲柴房門被再一次打開了。陸壓賊頭賊腦地溜了進來，手裏還拿着一個東西。陸壓往門外望了一眼，隨手關上門，走到莫離面前，將手裏的東西放在桌子上。原來是一個海碗，裏面放着三個雪白的大饅頭和一個雞腿。
“你應該還沒吃東西吧？我剛去廚房給你找了點吃的。”陸壓看着莫離微笑道，露出一排潔白好看的牙齒。
“嗯。”莫離忽然覺得有點臉紅，低下頭小聲回答道，聲音小的像蚊子一樣。到心裏卻忽然感覺到一種安全和溫暖，這種感覺暖暖的包融着她，很舒服。
“謝謝你！”莫離有點獃獃地望着陸壓，眼裏有種莫名的情緒。
她心裏很清楚，陸壓說是去找吃的，但看他剛賊頭賊腦溜進來的樣子也知道這些吃的是怎麼來的。如果是在以前，這種行為是莫離很反感甚至討厭的，即使在她流浪的這段時間，常常餓了兩三天沒有吃過東西的情況下，她也沒有過一絲這方面之類的想法。她的自尊使她連別人的施捨有時候都無法接受，所以莫離這段時間吃了很多苦，也看到了很多人情冷暖。但在這一刻，看着陸壓微笑的笑臉，莫離心裏第一次湧現出來的不是以往的抗拒，卻是感動。
“快吃吧，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陸壓可不懂女生細膩的心思，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在莫離心中的形象在這一瞬間有了一個質的變化，他只是單純的釋放着內心的善良。
“嗯，你也一起吃吧。”莫離的確是餓了，拿起饅頭卻望向陸離。
“我吃過了。你快吃吧。”陸離飛快地答道。
“哦，那我吃了哦？”莫離雖然很餓，但卻沒有陸壓想像中的狼吞虎咽。而是先用手撕下一小塊放入嘴裏細細咀嚼之後慢慢咽下。陸壓覺得莫離吃東西的樣子很好看，很優雅，沒有一絲煙火氣。
兩人就這樣沉默着，只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饅頭的清香。莫離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饅頭，陸壓靜靜地看着她，形成一種奇妙的和諧。
這時候，“咕”的一聲突如其來的怪聲打破了這種寧靜。
莫離好奇地抬起頭，陸壓卻尷尬地捂住了肚子。他開始說吃過了其實是騙莫離的，下午的時候泡在茶館灌了一肚子茶水，後來又被二狗子拉去偷看柔娘洗澡，回來的路上就“撿”到了莫離，中間根本就沒時間吃飯。
其實剛才莫離倒有些錯怪陸壓了，這三個大饅頭本來就是李掌柜給陸壓留的晚飯，只不過配饅頭的只是幾根鹹菜。陸壓去拿饅頭的時候，想到莫離瘦弱的樣子，才在廚房順便拿了只雞腿，在他看來這可不叫偷。因為饅頭不多，他怕莫離吃不飽，所以才騙她說自己吃過了。但剛才看莫離吃的香甜，再聞到饅頭的香味，正在偷偷咽口水的陸壓被肚子突如其來的聲音忠實地反應出了實情。
“你…你剛才是騙我的？你也沒吃？你…謝謝！”莫離也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小丫頭，一看陸壓的樣子，稍微一愣神就猜測出了大致的前因後果。不禁有些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盯着陸壓，心裏只剩一個聲音在回蕩。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為什麼這麼好？這種感覺除了在家人身上，莫離第一次在一個陌生人身上體驗到了。這種久違的感覺，讓莫離的眼眶上蒙起了一層水霧。
“我…我開始不想吃。”陸壓想要辯解，但一切的辯解在剛才肚子的事實面前都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
“一起吃吧。”莫離將手中的饅頭遞給陸壓。
“呃…好吧。”陸壓也沒再矯情。
於是在這個夏夜的晚上，在一個破舊柴房昏暗的燈光下，一對少男少女就這樣津津有味地一起分享着三個饅頭和一隻雞腿。也許在許多年以後，他們吃過了無數的珍饈佳肴，但此時的幾個饅頭，卻是他們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美味。
“對了。莫離，你多大了？”
“十三，你呢？”
“我也是。你幾月生的？”
“我啊，六月啊。你呢？”
“我三月生的，這麼說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哥哦。”
“哦，陸壓哥。”
“嗯，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