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念念不忘
李承唐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木屋之中。他睜開眼睛,感覺全身無力,體內沒有半點真氣,身上纏滿了繃帶。
木屋之內很暖和,燃着一個小暖爐。李承唐動了動身體,疼得他齜牙咧嘴。他喊了一聲:「有人嗎?」虛弱的聲音連他自己都聽不到。
他感覺餓得很,體內不僅沒有真氣,連食物都沒有。
李承唐用了很久,嘗試着坐起來,眼前一陣發黑。待身體不那麼虛弱了,才慢慢下床,走到門口。
他用手推了推門,門虛掩着。門一開,滿眼的雪白之色,就如南宮青梧那一襲白袍。
外面一片冰天雪地,一陣冷風灌進來。李承唐縮了縮身體,連忙把門關住。
他才想起與南宮青梧一戰,自己昏迷中墜下懸崖,這又是哪兒?怎麼會下雪了呢?
是誰救了自己?李承唐想了很久,不知其中原由,等再次身體稍定,又推開了房門。
這是一處合院式柴屋,沒有院牆,中間是一間相對比較大的木屋,有熱氣從裏面透出來,這個地方應該是間東廂房。
李承唐定定神,從這個地方看去,在中間較大的木屋中有一個身影。
那應該是一個年輕人,側面看上去個子不是很高,但也不是很矮。臉龐清秀,但也不是很出眾。他正在看書,眼前案幾之上擺着一盤棋,估計是在研究棋譜。案幾之上還有一個香爐,冒着氤氳煙霧。
李承唐忍着寒冷,扶着牆,正想朝那間大屋走去,突聽院內傳來一陣琴聲。他縮縮脖子,扭頭看見不知院裏何時來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一襲紅衣,膚如凝脂,竟比白雪還勝三分。其肩若削成,其腰如約素。雲髻峨峨,明眸善睞,那婉約美麗竟然讓李承唐也看的呆了。
阿依依、九兒和冉菁菁,都有各自景緻,可無一人有此女子完美。
這紅衣女子帶了一架古琴,古色古香,紫漆暗紋,與這女子相得益彰,美到極致。
女子把琴放在雪地的案幾之上,就在雪地之中彈奏起來,天地間頓覺妙音繚繞,空谷回音。雪地之中竟有了春風和煦的感覺。
中間大屋內傳來那普通少年的聲音,「念念姑娘,你怎麼又來了,回去吧,天寒地凍的,免得凍壞了身子。」
那女子丹唇輕啟,聲音如叮咚環佩,「公子如不收下小女子,那念念便日日來為公子彈奏!」
少年沒有開門,輕笑一聲,繼續說道:「為他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令尊醫者救人,福澤鄉里,我救他理所應當,只是順手為之而已,也不必用這名琴相贈,美人相送吧,何況我年紀輕輕的用不着人伺候,有姑娘在反倒十分不便,姑娘回了吧,替我謝謝令尊美意。」
琴音稍歇,女子在院裏施了一禮,繼續說道:「公子高古,施恩不圖,非淡泊無以明志,在這五台山麓,無人不知,念念本不想打擾,但念念實在仰慕公子,這山谷中就公子一人,生活多有不便,就讓念念過來伺候公子罷,今後琴瑟和鳴,念念每日為公子彈琴,也多了些生活雅緻不是嗎。」
李承唐聞聽此地是五台山,心下大驚,怎麼可能與南宮青梧一戰奔襲了上千里地?也不知自己如何會到了此地。
這叫念念的姑娘不等那公子搭話,繼續說道:「來此侍奉公子不僅是爹爹的意思,更是念念此生心愿,更何況念念手中名琴非公子無以保護,不然還要惹下事端。」
李承唐聽到兩人都說道「名琴」二字,這才把注意力放在那架古琴上。剛才李承唐就感覺這琴非同小可,現在仔細看來的確不是一般的古琴。
他雖然對音樂不甚研究,但畢竟博覽群書,對樂器多少都有涉獵。
但見那琴的琴面材質為桐木,琴底為梓木,鹿角灰胎,葛布為底,材質精良,蚌徽、紅木軫、白玉足,護軫為紫檀。琴首微圓,上闊下窄,與琴首一體,琴腰內收為弧形,渾厚大氣。
李承唐知道古琴有多種制式,有落霞式、神農式、仲尼式、蕉葉式、連珠式等,而這一架則為伏羲式。李承唐豁然想起「伏羲式九霄環佩琴」,莫非這個就是。
李承唐大驚,這應該是皇室專用的古琴才對,是由大唐第一琴師雷威所制,存世量極少,民間更是絕無僅有。怎麼這裏會有一架呢,莫非這女子是皇室中人?那這普通少年又是誰?
看到這裏,李承唐咳嗽了一聲,驚疑的說了一句:「莫非姑娘手中拿的是九霄環佩?」
他的聲音雖然虛弱,但在冰雪寂靜之中仍然讓那女子嚇了一跳。
叫念念的姑娘扭頭看見李承唐,說了一句:「原來公子這裏有客人?」又對李承唐頷首說了一句:「正是琴待詔雷威大人製作的九霄環佩,這位公子莫非認識他?」
屋內的少年聽到話聲,放下在手中書捲走了出來。看到李承唐扶門而立,嘻嘻笑道:「少年,你怎麼起來了?」隨後又說道:「不過你如果再不醒來,本公子可伺候不下去了。」
這少年高矮適中,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長得非常普通,李承唐跟他比起來倒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不過少年清秀面容中有一種天生讓人親近的感覺。他年歲不大,估計與李承唐年齡差不多,但留了一撮胡茬,修剪得整齊,感覺好像比李承唐大了不少,說話也有點教訓人的感覺。
李承唐很想笑,少年那撮胡茬有點冒充成熟的感覺。可聽到少年的話后,心知一直是他在伺候自己,不由得一陣尷尬,汗顏說道:「感謝兄台救了在下,不知有吃的沒?在下餓了。」他說著話,肚子咕咕叫着,身體在大冷天裏冒出虛汗來,着實感覺虛弱的很,顧不得面子,直接向少年問吃的東西。
少年嘻嘻笑道:「別謝我,是鶴兄救了你,一會兒謝他吧,你都昏迷一個月了,不餓才怪!不過這會你剛醒,不能吃太多東西。」
少年說著話,把李承唐扶進中間大屋子。又對那女子說道:「念念姑娘,外面冷,你也進屋吧。」
紅衣女子這些日子來從未被少年邀請進屋,聞言開心不已,「多謝公子憐惜小女子。」心中卻知道是託了李承唐的福。
屋子裏有一個很大的碳爐,燃燒着木炭,上面放着茶壺,暖和的很。
大家一落座,李承唐環顧四周,問道:「敢問兄台說的那位鶴兄在何處,李承唐要當面感謝他!」
少年笑着看向屋后,說道:「呶,那位鶴兄在後面玩耍呢。」
李承唐順着少年的方向看去,後窗之外的大雪坪上,一白一黑兩隻仙鶴在雪中起舞,心中頓時了悟他說的鶴兄是什麼。又對少年一陣感謝之語。
少年便把仙鶴小白把李承唐救來此處,他醫了一個月依然昏迷不醒的事情說了一下,又問道,「兄台剛才說叫李承唐,李兄是出了什麼事情,把自己傷的如此嚴重啊?」
李承唐聽說自己居然昏迷了一個月,大為驚駭,知道多虧了少年悉心照料,不然那麼重的傷哪還有命在,心裏對他感激萬分。正想對他說自己如何受傷的事情,肚子卻一陣鳴叫,頭眼有些昏花。
紅衣女子一直聽着兩人的對話,此時對少年說道:「公子,時間已到飯點,念念去準備飯食吧。」
李承唐感激的看了紅衣女子一眼。可怎麼看她也不像會做飯的人啊。
少年拍拍腦袋,「那就有勞念念姑娘了,可惜平時都是我一人,食材準備也不足,不然…還是我去做吧!」少年想了一下,想着還是自己去弄吃的比較好。
紅衣女子掩口一笑:「念念已經準備了膳食每日在外面候着,只是公子不讓念念進來,便每日又帶了回去。」李承唐聞聽這女子之言,心想這念念姑娘對少年用情如此,不知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如此一個絕色女子,為何不能接納呢。
不一刻功夫,念念姑娘又領了兩名丫鬟和一名家丁進來,各自帶着食盒,在桌上布好飯菜,十分豐盛。
李承唐看着這一切,更確定這紅衣女子非一般人家。這少年也絕非一般人物,不知他是何方高人,竟令這女子每日備了那麼多飯食伺候。
少年也不知紅衣女子竟每日給他備了吃的,看着滿桌的飯菜,心生感動,說道:「念念姑娘真是折殺在下了,些許小恩,怎容姑娘如此厚愛!」
紅衣女子說道:「不說公子救了小女子全家,三晉大地哪個沒受公子恩澤,念念仰慕公子高古,此番侍奉不及萬一。」
李承唐聽得一頭霧水,更不知他們是何人,之間是如何關係了。
三人用過飯菜,李承唐頓時感覺力氣多了一些,也不再那麼虛弱了。但體內真氣依舊無影無蹤。
少年笑着說道:「李兄受了極嚴重的傷,能醒過來已經是萬幸了,真氣自然是散了,最好不要嘗試運功,免得再複發,先養好外傷再說吧!」
李承唐想不到他竟能看出自己暗暗運功調息,知道此少年肯定也是武學高手,只是他目前功力全無,探查不出少年的高低。這會兒有了說話的力氣,才重新問道:「閣下救了李承唐,尊姓大名可否告知,以便承唐銘記。」
少年笑道:「名號都是身外之物,大家都叫我養鶴人,或者叫我鶴公子也好!」
李承唐心想:這少年活的瀟洒,連個姓名都沒有,真是奇人。但心中實在感激救命之恩,又想結交與他,訕訕說道:「李承唐誠心結交,望兄台勿諱告知!」
紅衣女子也盯着少年看,她知道養鶴人或者鶴公子的名聲在三晉大地傳的很神,只是無人知道他住在哪兒。此處也是他爹爹上山採藥才偶然知曉,並與鶴公子結下善緣。更無其他人來過此處,就不用說他的真實名號了。此時內心萬分想得知他的名字,一臉期盼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