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什麼是江湖
李承唐六人進關的時候,懷遠城幾乎所有居民都傾城而出,一幅夾道歡迎,英雄歸來的景象。李承唐牽馬走在前面,玄衣纁裳,郎朗身軀,氣宇軒昂中透着一股子冷峻。那些大姑娘小媳婦指指點點,眼睛裏幾乎都冒出火來。
當然,其中不乏江湖俠女,眉目傳情,也不知是為了人還是他身上的神兵。
冉菁菁看着很不舒服。孟朗看着更不舒服,他一路快馬顛簸,傷口裂開,疼的齜牙咧嘴,一副不肖的樣子。
秦昊天則嘿嘿笑着:「小兄弟硬是要得,這些么妹兒都喜歡你的緊,要不先討個婆娘回家也好。」李承唐一臉尷尬。
懷遠城其實距離那片哈薩克人草原很近,都屬於靈州境內,快馬加鞭也就半日腳程,消息也傳得快。只是那個地方在涼州與靈州交界,雙方又分屬不同的節度使管制,所以一旦出現軍情都互相推諉,拒不出兵。
當然,兩州之間還有邊軍駐防,屏障可依。這也是導致兩地節度使擁兵自重,不聽調度的根本原因。也是邊軍和駐軍的最大區別,邊軍背後看到的是整個大唐,而駐軍眼裏只有自己。
雖然懷遠的駐軍並沒有參與賀蘭山草原之戰,但不妨礙他們迎接英雄。因此懷遠城內的駐軍熱烈地將他們迎入館驛歇息,以示朝廷嘉獎。
靈州節度使就在懷遠城內,懷遠古稱朔方,所以也被叫做朔方節度使。朔方受安北都護府轄制,但由於節度使領兵權,所以各地的節度使反而成了地方大員,都護府也只有聽宣的份。朔方的節度使也是如此,成為了靈州霸主。
朔方節度使叫王忠嗣,因為上任不久,所以雖然是靈州霸主,但根系不穩,有些畏首畏尾,膽小怕事。這幾天他就一直吃不好,睡不着。因為李承唐六人對他來說就像一塊燙手的山芋。於國於民,他需要接待這些驅逐突厥的英雄,但對於懷遠城來說,他卻憂心忡忡,不知如何應對。
懷遠城是邊關重鎮,又是朔方經略節度使府的重地,當然也是西北邊陲最繁榮的城鎮,連接中原南北、東西商貿往來。街道上店鋪鱗次櫛比,人員往來如梭,接踵擦肩。各個國度,各色人種,白的、黃的、黑的都有。往常一片繁榮祥和。
但近些天突然間江湖武林人士成倍激增,貌似整個中原北部的武林中人都集中到了這裏。蕭殺之氣蔓延全城,一個不好就會萬劫不復,即便王忠嗣擁有駐兵也是戰戰兢兢。
江湖人刀頭舔血,不怕事,所以王忠嗣便怕起事來。
王忠嗣當然知道江湖人士增加的原因,所以他才對李承唐一夥又愛又怕,恨不得他們趕快離開。
李承唐五個人坐在一座臨窗的客棧酒樓上,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孟朗因為傷勢崩裂,在館驛中歇息。
李承唐坐在靠窗的中間位置,上官馳坐在左手側,有意無意的擋着窗口,像是怕有人隨時刺殺一般,神色緊張。冉菁菁則坐在右手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眼睛看着李承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在她內心裏只要李承唐在,天下便沒什麼要緊事。
秦昊天與冉斐分坐兩側,秦昊天倒沒有表現出什麼,冉斐則是自豪之中又很緊張。因為幾乎所有人都認得他們,也都盯着他們,在小聲嘀咕着,不知是對他們稱讚愛慕,還是另有覬覦。
李承唐笑了笑,「我們就出來吃頓飯而已,你們都緊張什麼?」
秦昊天接話笑道:「李小哥兒,跟你在一起老朽都感覺洋盤的很,這一路的人都在瞧我們,弄得跟明星一樣,能不緊張蠻?」
冉斐尷尬的一笑,「兩位還在說笑,如今我們已經成了眾矢之的,不知道哪塊雲彩會下雨,說不定就淋濕我們,能不怕嗎?」
上官馳不說話,依然緊張的守護着,一瞬不瞬看着店家把飯菜上來。
冉菁菁卻「嘻嘻」笑道:「爹爹說的什麼啊,這與下雨有什麼關係嘛。」
「小丫頭,你爹是怕某個人暴起來找我們麻煩。」秦昊天低聲道。
李承唐看着窗外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附近還有些江湖人若隱若現。又轉頭環顧店內,有些飯桌上的江湖人裝作不看他們。內心有些好笑,嘆口氣,悠悠的說到。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作為人已經很累了,作為江湖人真是更累。記得某個人說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覺得那是錯的,普通人的江湖不叫江湖,頂多為了銀子蠅營狗苟,可沒有性命之虞,如果這也叫江湖,那也是個麻辣江湖。」
「可所謂的江湖是血腥的,每天都要流血。江湖人不會為錢丟命,可為了劍和武功秘籍卻爭個你死我活。從來不去想這些事物儘是大凶之器,隨時會丟掉性命,每個人都不理智,很讓人不爽。」
李承唐自言自語的說著話,盯着窗外,有些傷神,又有些悲憫。
什麼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加一柄出世名劍和武功秘籍,就形成了江湖。
這個江湖表面平靜,暗流涌動。每個人不管自己是否有能力,都要以死相爭。
李承唐暗自嘆息一聲,「要給這些人立立威才好,別妄自丟了性命,以身試險!」
他背後的「螭龍」重劍突然躍空而起,懸停在三米之外,華光大盛,嗡嗡作響,顫抖不已。
眾人都吃了一驚,李承唐擺擺手,「好了,大家安心吃飯吧,這樣一來,那些心懷叵測的人便不會打擾了!」。
冉菁菁一臉仰慕。秦昊天暗自驚訝,問道:「小哥,你這都會御劍術了?」
李承唐低聲淺笑道:「不是御劍術,唬人而已,這柄劍跟我一起,人劍同修了近二十年,心意相通,先前只有一米距離,經此前一戰,目前能達到御劍三米,再遠就不行了,而且這劍術殺不了人的。」
冉斐低聲感嘆道:「那也不得了,試問江湖能有幾人,可惜冉家「飛劍訣」遺失,不然就可以贈予李小哥錦上添花了啊。」
酒樓里和街面上的「有意之人」看到了這一幕,俱都各自心驚,街面上大部分江湖人都遠遠退去,酒樓里的武林人士也大部分吃完快速離開。
眾人用餐完畢,給孟朗打了一份帶回館驛。
街道上,眾人周邊形成了一圈真空,人們都遠遠的跟着。李承唐的一手凌空御劍迅速傳遍整個懷遠城,極大震懾了這些江湖人。
冉斐觀察着周圍,他是老江湖,看問題更明白透徹,仍然擔憂萬分的說道:「武林人皆對絕世秘籍和傳世名劍痴迷,如今我們一夥都佔全了,小哥的兩樣神器和冉家的「飛劍訣」已經成為江湖人的擁躉,覬覦之心難失,剛才一手震懾恐怕只會讓他們行事更加隱秘,防不勝防,這個局不好破啊!」
秦昊天豪氣的道:「有我「無劍老人」和小哥在,奶奶個熊,怕他個鎚子!」剛才李承唐那一手讓他豪氣干雲,起了好勝之心。但一個老人口吐髒話,卻讓冉菁菁嫩臉緋紅,禁不住啐了一口。秦昊天訕訕笑了笑。
冉斐想到有兩大武林宗師坐鎮,江湖中還怕的誰來,稍微心安,說道:「我們略作停留,還是儘快趕回魏州吧。」
冉家住在河南道魏州境內,冉斐在想:也許到家后一切就會安定下來,畢竟在河南道內沒人敢動冉家。
李承唐停住腳步,轉身對大家說道:「最近承唐也在想這件事情,如今我們都在一個局中,前輩可否聽聽承唐的意見?」
他經過此前一戰,尤其是知道爺爺的一路安排后,想了很多問題。他本就聰明,再加上跟冉斐一夥的相處熏陶,如今考慮問題已經比在星辰島時成熟很多。他能想到這些消息也需有爺爺在旁推波助瀾,以便讓江湖和朝堂這攤死水動起來。他不想做爺爺輩的牽線木偶,更想破了這個局,證明自己。
冉斐說道:「李小哥說的什麼話,你吩咐就是,我們聽你的。」
他見過那些將軍對李承唐恭敬如儀的樣子,也見識過他的絕世武學,知他身份絕對高不可測,早把他當作這夥人的主心骨了。一個武學世家能長久立於武林不倒,當家人學會玲瓏通透是必修的學問。
「江湖人一般不會主動招惹軍隊,所以我們在草原養傷的日子才沒有被江湖人打擾,如今我們一到懷遠他們便紛至沓來,以後沿途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起覬覦之心,與其一路讓他們騷擾,不如我們就在此安心住下,一次性解決問題還好些。」
秦昊天沉吟道:「小哥說的不錯,長痛不如短痛,如果我們趕到魏州,反而把禍事同時引到了冉家。」
這夥人中,孟朗的傷勢還沒有好利索,上官馳只聽李承唐的,更沒意見。冉菁菁想的是:只要與李承唐在一起就好,懷遠城這麼繁華,如果能約李承唐觀光遊玩一番,也許他會喜歡上自己。自上次她無意識撲入李承唐懷中親近之後,一顆心早想表明心跡,只是李承唐若即若離,心不在此。
眾人一致決定安心的在懷遠暫時住下來,就等着「不懷好意」之人上門。而李承唐也想着藉此好好領略一下懷遠雄關的美景。
到了館驛門口,局勢一下子又複雜起來。只見館驛門口圍滿了持刀帶劍的江湖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奇裝異服,不下幾百人。而且人還在持續增多。若不是館驛門口有士兵攔截,怕早就衝進了館驛。
上官馳過去了解情況后,語態恭敬的對李承唐說道:「稟報公子,這些人知道「射日弓」一事,都是來碰機緣的。」
秦昊天哈哈大笑:「格老子,看來他們暗的、硬得不行,直接來軟的、明得了,憑什麼讓他們碰這份機緣,這可是洪荒神器「射日弓」!」
冉斐說道:「小孤山把這些消息散發出去就是想從中取利,好渾水摸魚,他們知道這些江湖人無法在我們這兒討得好處,但我們又不能惹起眾怒,以便在我們疏於防範之際,暗中下手,這下可不好破局了!」
李承唐星目一閃,清澈中帶着剛毅,「這也不怕,我既說過「射日弓」尋找有緣人,便讓他們來試罷了!」
玄衣李承唐,郎朗身軀中帶着一股冷峻之氣,步履安詳的走到那幫江湖人中。那幫人自然認得,嘈雜的聲音靜下來,自動閃開一處空間,矚目盯着。俠女們搔首弄姿一副恨不識君的模樣。
「感謝各位江湖武林人士到來,李承唐曾經說過神器尋找有緣人,自不食言,只要大家不傷了和氣,每個人都有緣一試,凡能拉動「射日弓」者,李承唐自當相送!」聲音中氣十足,響徹全場。所有在場的江湖人安靜下來,亂鬨哄的局勢變得井然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