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溫鴻的意思明顯又堅決,他的親信收到命令,邁步朝沙棠走去,剛走了沒兩步,就聽見溫家兩位少爺同時開口:
溫雁風:「爹——」
「父親,」溫聿懷搶先一步道,「她不是祝星的事,我早就知曉。」
這話成功把其他人的注意力從沙棠轉到溫聿懷身上。
溫鴻忍着額角抽搐,瞪眼看過去,拔高了音量:「你知道?」
溫雁風也是一驚,但很快他就想起溫聿懷對沙棠的特別,原來如此,他早就知曉,那還留着此人,定然是有自己的計劃。
溫聿懷也是這麼跟溫鴻說的:「我有自己的計劃,還未來得及與您說,若是成功,就能一舉拿下飛玄州。」
溫鴻沉住氣道:「你說說,是什麼計劃?」
溫聿懷抬頭看他一眼,溫鴻頓了頓,道:「其他人暫時先出去。」
「爹……」溫雁風剛開口,就被溫鴻比了個手勢打斷,「風兒,今日你辛苦了,先等等,我隨後與你討論。」
其他人不敢吱聲。
彼此都清楚最近家主對二少爺的態度緩和不少,甚至頗為寵愛。
溫雁風收斂情緒,帶着其他人離開,走時掃了眼背對着他們的溫聿懷,對沙棠說:「祝小姐,走吧。」
沙棠低着頭往外走去,溫聿懷也沒有阻止。
屋門關上,無人知曉那二人在裏面都談了什麼。
沙棠就等在院子裏,站在溫雁風等人後邊,兩旁都是守衛盯着她,像是在怕她跑了,可她要是有逃跑的能力,就不會嫁到溫家來。
溫雁風轉身看着沙棠,見她紅着眼眶,眸子水盈盈的,不由眯起眼。
倒是絲毫不懷疑溫聿懷會被這柔弱的外表迷惑。
反而令他心裏動了動。
「祝小姐,」溫雁風往前走了兩步,來到沙棠身前,壓低嗓音道,「你若是仔細跟我說說,我倒是可以保你不死。」
沙棠低聲道:「說什麼?」
溫雁風微微笑道:「祝家的計劃。」
「我不知道。」沙棠悶聲回答。
她確實不知道祝廷維在計劃什麼。
「這可不是能讓你活命的回答,祝小姐,我爹剛才的話你也聽見了,若是你不說出點有用的東西,今晚可就沒命離開了。」溫雁風盯着她,嗓音蠱惑,「或者,你告訴我,聿懷要你做什麼?」
沙棠緩緩抬頭,微紅的雙眼看了看溫雁風,隨後搖搖頭,沉默不語。
這次是連話都不說了。
溫雁風心裏有點煩躁,最近的煩心事太多,事事不如意,也不知是這些原因,還是體內的魔氣,令他有些控制不住想發火,想伸手狠狠掐住這女人纖細的脖子。
他耐着性子,裝作善解人意的溫柔模樣試圖說服沙棠,把威脅和施捨糅雜在一起說給少女聽。
可沙棠仍舊悶着,什麼都不說。
溫雁風耐心快要耗盡時,屋門打開了。
溫聿懷和溫鴻從裏面走出來,目光落在沙棠身上,看見溫雁風與沙棠的距離,讓溫鴻皺起眉頭。
「家主,」親信的聲音喚醒溫雁風,他面不改色地轉過身去,自然地與沙棠拉開距離,朝溫鴻走去時說,
「爹,你和聿懷商量得如何?我剛才想從祝小姐那問出什麼來,她卻始終沉默。」
溫鴻目光掃了圈在場的人,沉聲道:「讓聿懷,帶上她和雲祟,一起去飛玄州。」
去飛玄州?
溫雁風聽得愣住,沙棠也忍不住朝溫聿懷看去,溫聿懷無視其他人的目光,徑直朝沙棠走去,帶她離開。
「等等!」溫雁風出聲阻止,溫聿懷卻沒有停下,守衛也不敢阻攔。
溫雁風猛地看回溫鴻:「爹,你這是什麼意思?讓聿懷帶人去祝家……」
「我已經決定了,既然當初對外是說聿懷心悅祝星,如今出了這事,正好能解決這個問題,也能讓祝家付出代價。」溫鴻咳嗽聲,面無表情道,「這事就交給聿懷處理,你與我再談談這次妖魔反攻的事。」
溫雁風聽后,瞬間就反應過來。
溫鴻這是鐵了心要讓聞今瑤嫁給溫聿懷,所以才要將之前錯誤的決定和說法更正,讓聞今瑤能不受委屈。
溫雁風望着轉身回屋的溫鴻,無法理解,為何雲瓊死後,父親要對溫聿懷如此縱容,彌補什麼?真以為他會是你的兒子嗎?
「少主。」身旁的親信低聲提醒,示意他暫時穩住情緒。
溫雁風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殺意,邁步朝屋裏走去。
*
溫聿懷帶着沙棠回小青峰偏殿,他抓着沙棠的手腕,能感受到她冰涼的肌膚。
沙棠忍不住問:「你要帶我回飛玄州,去祝家嗎?」
「你剛才應該已經聽到了。」溫聿懷沒有回頭,淡聲說,「既然替嫁的事暴露,你就不能在溫家待下去,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沙棠抬頭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背影,隨後低着頭沒說話。
溫聿懷回想剛才與溫鴻的對話,確認沒有漏過任何細節。
他告訴溫鴻,沙棠活着比死了有用。
死無對證這一招,雖然能在短時間內掀起眾人對祝廷維的聲討,但祝廷維若是想辦法拖延了時間,就有機會否認這一切,反正人已經死了。
他說沙棠對自己很信任,很聽話,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
又說若是聞今瑤嫁給自己,之前對外說他對祝家大小姐如何情深,若是不把這些誤會解除,對聞今瑤來說也很不利。
溫聿懷說了很多,真話、假話和詭辯,不管他人死活,利用溫鴻對雲瓊的愛與恨,只是想讓沙棠活着離開。
怕溫雁風那邊壞事,又怕聞今瑤聽到風聲趕來,溫聿懷又道:「時間緊,我們今夜先行,讓雲祟跟着其他人明日再走。」
溫聿懷如此着急送她回去。
是因為知道她是祝家的二小姐,是那個出生便剋死母親的災星了吧。
沙棠低着頭,輕輕應了聲。
她一路沉默着回到偏殿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走時沙棠看了眼桌上還沒看完的書,猶豫一瞬后,還是轉身走了。
有了溫鴻的命令,溫聿懷帶走沙棠無人敢攔。
夜裏山路昏暗,懸浮在空中的明火符照亮前路。
溫聿懷牽着一匹高大的天馬走在前邊,到山腳下時,他才轉身看悶頭在後邊走路的沙棠:「你這是在生氣?」
沙棠搖搖頭。
溫聿懷不是很相信。
他倒是挺高興沙棠會生氣的,前提是生氣的對象不是自己。
兩人都站在樹木的陰影中,天馬低頭在叢中輕嗅,無意聽他們的談話。
溫聿懷往沙棠走去,來到她身前,伸手輕勾着她下巴,要她抬起頭來:「雲祟叫你祝棠,你是祝廷維的小女兒?」
沙棠目光顫了顫,退無可退,只能回答:「……是。」
她收拾好情緒,往後退了一步,與溫聿懷拉開距離,真心道:「對不起。」
溫聿懷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為何道歉?」
沙棠悶聲說:「我只是覺得……應該向你道歉,對不起,我騙了你。」
她這會腦子也很亂,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下的情況。
溫聿懷看出她的茫然無措,便問:「你為什麼要答應祝廷維,代替祝星嫁過來?」
「因為那是你的父親和阿姐?」
溫聿懷想不出沙棠會與祝家人有深厚的親情,怎麼看都不存在的。
若是別的人,沙棠是不會說的,可雪谷那日,雲瓊對溫聿懷說的字字句句還殘留在沙棠腦海里,時不時總會想起。
難言的、微妙的共鳴感,讓沙棠下意識地朝溫聿懷靠近。
「……是因為我害了阿姐,讓她受傷無法修鍊,所以我該補償她,無論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沙棠低着頭看地面光影,聲音很輕,出口的每一個字對她來說,卻重如千斤,「我出生時,就害死了母親。父親說,我是熒惑之命,也就是天生的「災星」命格,只會給周圍的人帶來災難和不幸,讓可能會發生的壞事……變成一定會發生。」
這些已經在心中演練過千百遍的話,如今得以順利說出來,沙棠的心臟跳得很快,話卻說得意外地平靜。
「阿姐若是嫁到青州來,她會死的,我不能再害死阿姐,也不能……拒絕父親和師尊,我也不想……只帶來壞事,我也想做點對他們有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