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原來是要去打狗?
「
「可有合適的么?」王承恩撓頭問道,他自己也知道這個要求有點邪門,以至於說話時都有些不自信,與平日裏智謀深沉,每語必中的司禮監二把手形象差的老遠。
「這個粗細尺寸么,倒是和蓋房子用的椽子差不多,上兩個月,剛進了一批硬木椽子,屬下這就去找來。」
「不用了,我和你一塊去看吧。」
「木料庫凌亂,恐怕……」
「來不及了……」
到得庫房,執掌太監懇請王公公在院子裏稍候,自己帶了幾個小內官開了庫房門進去翻檢。
王承恩也沒閑着,他在思考備用方案,要是宮內監也找不到合用的棍子……柱子,那該怎麼辦?
去御馬監?
名義上管牧馬,但實際上是皇帝的親兵對,手中十二衛負責京城城防和皇城宿衛。
兵器應該是精良的……
但……
要麼司設監?
負責囟簿、儀仗,這裏面倒是有幾桿禮儀用的大纛,那杆子倒是能勉強符合要求,實在不行也只好拆了湊合把……
還有惜薪司,專門負責皇城薪炭之事,全紫禁城裏應該這裏面木頭最多,若是前面幾家都沒合適材料的話,也只能委屈這裏的大小太監挑燈夜戰找木頭了。
他正琢磨呢。
胡榮倒是沒讓王公公失望,他親自從庫里哼哧哼哧拖了根丈把長的椽子料出來。
帶着三分討好,三分自得道:「王公公請上眼,這可是上好的硬木。若給大三殿或者萬歲寢宮需要,一般地方可沒資格用。」
王承恩瞧那木頭烏沉沉不甚起眼,心裏有些不信,便用指甲狠狠往木頭上頂着劃去,絲點痕迹都沒留下。
「王公公,這烏木莫說是指甲,就是用腰刀砍,也只能留條淺印子。否則能那麼重么?因為木質緊實,蟲子都咬不動。」
「好!就是它了」王承恩拍板「嗯,三尺長,然後打磨一下,不能有毛刺!」
「好咧,王公公,您稍候,下屬這就鋸。」胡榮答道,隨即又是親自出馬拉大鋸,為得就是在這位天子紅人面前留個好印象。
很快,三尺長,鵝蛋粗細的一段椽子落地,砸到青磚上竟然是金石之聲。
「這個應該符合那位意思了吧?會不會嫌太重?然後罵咱家不會辦事?」王承恩看着這截兇器,心裏直犯嘀咕。
這三尺來長的小柱子,王承恩估計能有三四十斤重……
一般人舉着都費力,遑論是作為兵刃。
胡榮叫兩個小太監扛着這玩意跟王公公而去。
「這差事辦得不錯,咱家記下了」王承恩很開心。
胡榮更開心,得了王公公的青眼,今後的日子可就要好過多了。
「王公公,下屬多嘴一句,你要此物作何用,如果日後常用的話,下屬有好的就給你老人家送來。」
王承恩淡淡道:「不該你問的,莫要問,若是再要,咱家自會差人來找你,可曾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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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是」胡榮,冷汗涔涔而下,深為自己的不穩重而後悔。
東廠大檔頭豈是那麼好巴結上的?
王承恩心裏也彆扭:這是萬歲爺要的,自然要保密,但就算能講,該怎麼開口?
萬歲爺要這兇器出去打肥狗解饞?
說了誰信?
……
魯智深見到椽子頓時兩眼放光,一把從兩小太監肩膀上搶過來,順手揮舞幾下,帶起呼呼勁風撲面,嚇得小太監不敢睜眼。
小半套彆扭棍法使完,聖天子右手持棍,往自己左掌心輕輕拍着,「嗯,還是輕了些,但也堪用!若個不服,一棍砸了!」
……
「小猴兒,嘴上得有個把門的!方才的事情若是敢說出去,小心咱家撕了你們的皮!拿着這是賞錢!」王承恩瞪着眼睛威脅道,但還是一人賞了兩錢銀子。
小太監千恩萬謝,連連拍胸脯發誓,剛才都閉着眼睛什麼都沒看到。
雖然才十二三歲的樣子,但在皇宮裏討生活,讓他們的心智成熟遠勝於同齡人。
剛剛畫面那麼驚悚,向來斯文秀氣的萬歲,忽然神力暴發,單手把一根要兩人抬的鵝蛋粗的棍子舞得虎虎生風……
先不說這份神力,關鍵是,一般人也沒法握住啊!
這他娘的……
哪怕王承恩不威脅,兩人也不會泄露一個字出去,這秘密是要帶到棺材裏去的,帝王之家的陰私,誰敢亂傳?是抄家滅族的罪過!
這倆小太監都是家裏太窮了,只能讓他們凈身去宮裏討個出身,將來還指望他們提攜家族呢……
……
再說魯達,耍了幾下之後便也厭了,這玩意的殺傷力還是來自尺寸和分量,和講求技巧的瘋魔杖法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好在只是去打狗,不是上陣,這玩意也夠。
「萬歲,此物甚是威風,可有名否?」王公公問
「就一根棍子,要什麼名號?」
「奴婢見,此物在萬歲手中神威琳琳,萬歲乃天子,不如就叫擎天柱好了?」
「威風得緊,洒家喜歡!」
「王承恩……」
「奴婢在……」
「你訴去,庫房取一套僧袍來,嗯,兩套,你我各一……」
「萬歲……」
「速去!」
「是!」
片刻后,兩個俱是一襲僧袍,頭戴斗笠的人影,在御花園的陰影中,巧妙的避開夜間巡邏隊伍,悄無聲息的貼近了宮牆。
夜深。
不知為何,牆外的狗叫卻異常響亮。
魯智深大喜:「聽者犬吠,中氣十足,定是肥嫩得緊,洗剝乾淨后能出十多斤好肉,不要多,打兩條……不……三條便足以讓洒家吃頓好晚飯……」
王恩成哭喪着臉:「萬歲……」
「噢,倒是把你忘了,看你體格,分你一條足矣……」
「謝萬歲……」可憐王承恩這輩子就沒吃過狗肉,卻還得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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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萬歲,這怎麼出去,要不要奴婢去弄架梯子來?」
「廢那事做甚!?」
王承恩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覺得自己雙腳離開了地面,隨即嘴裏被塞入一團宣紙。
「你且忍忍」身邊的萬歲輕笑一聲,隨即王承恩覺得自己飛了起來……
卻是魯達直接把他拋到牆頭上,王承恩嚇得死死抱住宮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嘴裏塞着廢紙。)
再看魯智深,右手捏着那根三尺長的椽子,後退幾步,忽然提氣,不見人影閃動,剎那間跨出三大步,藉著這個衝力,右腳蹬上宮牆,整個人騰空而起,隨即左手攀住牆頭,左腿再一瞪整個人也坐到了牆頭上,正看着王承恩樂。
下一刻,皇帝揪着大太監的后衣領,從牆上齊齊跳下……
剛一落地,王承恩連忙把嘴裏的廢宣紙扒出來吐了。
萬歲一拍自己肚子,豪氣衝天:「走,這就打肥狗去!洒家餓壞了!」
說完大踏步揚長而去。
王公公才嘆了口氣,抬頭一看,萬歲爺已經在兩丈開外了,頓時什麼念頭也沒了,趕緊追上去……
……
走了不過半盞茶的功夫,王承恩藉著月色發現皇帝的臉色不對了……
他自己背上的寒毛也根根直立。
毛骨悚然。
方才跑得急沒有注意周圍的環境,此刻才發現這京師已經不在是昔日的模樣。
紫禁城坐落在京師北面,京城住處也就形成了北貴南賤的局面。
紫禁城周圍被稱為內城,乃達官貴人豪邸所在,平民階層多住在更南邊的外城也就是永定門到正陽門之間的廣大區域。
能有資格住在皇城周圍的,不光是有錢就行。
這樣一片在後世被稱為高尚住宅區的地段,此刻鬼氣森森。
一路走來,不少高門大戶都已經破敗,黑漆大門都虛掩着,院牆也斑駁不堪,甚至破了偌大的洞。
而門戶內破洞裏似乎有陰冷的目光始終盯着二人,如影隨形,似附骨之蛆。
天上月華慘淡,更透着似紅似綠目光的陰冷與詭詐。
危險與恐懼便悄悄誕生於此了。
王承恩在內監中算是膽大的,否則也沒法執掌東廠,可面對這種反常環境,還是哆嗦起來。
而崇禎帝只是冷哼一聲,右手隨便一揮,那根鵝蛋粗的硬木椽子,便在原本就已經糟朽的圍牆上開了洞,頓時一切異相通通消失。
「怎麼,怎麼會這樣?」王承恩也傻了。
這些年他深受寵信,日日在皇帝身邊忙得腳不沾地,好久沒有出宮了。
再早些年,那時節是曹化純公公在萬歲爺身邊伺候。
王承恩還是個司禮監的隨堂太監,地位挺高,事情不多,經常有機會出宮辦差,對皇宮周圍頗為熟悉。
當時這片地方,住戶不算多,但高門大戶,戒備森嚴,圍牆隔三差五都重新刷石灰,看上去乾淨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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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不管是黑漆還是朱漆的,都關的嚴嚴實實,門上的銅門釘銅門環閃閃發光。
好一派威嚴雅緻。
哪兒像今天,彷彿鬼域。
仔細抽抽鼻子,原本應該清冽的夜晚空氣,竟然有絲絲腐臭之味。
「萬歲……」
「嗯,這災疫之大,出人意料……」
魯達回憶着原本朱由檢的記憶,長長的嘆息道,「十四年河北大疫,到十七年也就是今年年頭傳入京城……臣子們說死人超過四成……原本以為他們是危言聳聽,現在看……」
「萬歲,北城都這樣,南城只怕……」王承恩喃喃
「哼,也不盡然,依洒家看,這麼多宅子空着,多是聰明人,覺得大明要完,便棄了京師,帶着搜刮來的銀子跑了……」
「哼,也不想想,這天底下,哪兒還有比此地更安全之處?只要朕在,他們終究是可以靠着大樹好乘涼,哪怕天雷滾滾,也是先劈到朕的頭上,而他們則能苟全。」
「離了京師,不管到什麼地方,他們就成了當地大樹,樹大招風,哼,如此亂世之下,莫說是保全財務,便是能撿條狗命,那也是不能!」
「這些年來,朝廷上都是這等人,難怪大明江河日下……」崇禎帝說話極慢,一字一句,字字驚心動魄「用這些蠢材!朕對不起大明,對不起百姓啊……」
「萬歲……」王承恩心中大震,甚至比白天目睹神拳無敵朱由檢那幕時還要震驚。
因為……
因為!
皇帝他竟然道歉了!竟然承認自己用錯人,對不起大明對不起百姓。
看看早晨同樣的人在朝廷上是怎麼說的,「君非亡國之君,臣乃亡國之臣,皆是是爾等諸臣誤我!」
那時候的崇禎帝,還認為自己沒有任何錯誤呢。
奇了!
王承恩服侍崇禎二十多年,知道這位主子的性子-天性涼薄,偏激乖張。
不是內心女干惡之輩,可做出的那些事情啊……哎……
哎……不能說,不能說啊。
畢竟太監是皇帝家僕,哪兒能說自己主人壞話?
許多事,王承恩一直看在眼裏,有心想勸,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其實他也知道,若是開口了非但於事無補,還要賠上自己一條命去。
可方才,天子認錯了!
王承恩忽然覺得毛骨悚然,他想到以前閑着時在茶館裏聽得那些書來,說什麼移魂奪舍。
好好一個人,忽然性情大變,是因為那個軀殼裏裝的已經不是原來的魂兒了。
王公公是正經內書堂出來,跟着一群大儒讀四書五經,對於神怪之事向來嗤之以鼻。
但在詭異的夜色中,人內心的恐懼摧毀着原本的理智,許多原本想不多或者不敢想的念頭,悄悄升起,立刻佔滿了心扉。
他看向崇禎的眼神充滿驚懼。
皇帝卻沒注意,只是繼續慢吞吞的說道:「太祖皇帝英明神武,起於微末,重複我漢家江山,遠逐黑韃於漠北,遂有了大明基業,既然洒家在此,那麼必然不能再見那神州陸沉之慘狀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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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恩又覺得也沒什麼好怕的。
不管此人到低是誰,但至少是個豪邁男兒,心胸寬闊,志向遠大,又能看清時政……
這不是好皇帝應該有的樣子么?
再說了,這樣貌就是自己一直服侍的朱由檢啊。
當然剛才替他更衣的時候,覺得似乎天子龍軀比之前魁偉了不少,胳膊粗了,脖子也粗了,背也寬了……莫非是錯覺?
是了,定然是最近自己太過勞累,以至於把天子身姿輪廓都記錯了,該死,該死,真真該死……
王承恩這邊內心的加戲不斷上演高潮,忽然只聽皇帝一聲清呼:「好傢夥!」
抬頭看去,只見小巷盡頭,六七隻狗橫在路中,不叫,猩紅的舌頭拖得老長,口水滴答滴答,嗓子裏發出低沉的呼嚕聲。
「好肥狗!」崇禎帝兩眼放光,「這若是宰了當頂的上一隻上好的口外肥羊!」
說話的聲音已經含糊不清,接下來就是喉頭聳動,顯然是在咽口水。
「王承恩,你且靠牆,張開叉袋,洒家上去幾棍子便了賬!」
「萬,萬歲……」王承恩無奈,反正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他也豁出去了「你,你小心,這野狗,咱,咱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魯智深在梁山上乃是吃狗肉的第一人。
昔日神僧遊歷大宋,每到一處,當地百姓有福,本處野狗遭殃。
實打實的相狗行家,堪稱伯樂再世。
伯樂一眼能看出馬能跑多快,而魯大師吧嗒吧嗒嘴就知道眼前的狗能拆多少凈肉出來,適合紅燒還是白煮,大料要放多少……
眼下已經是饞得蟲上腦,六根不凈了。
被王承恩一說,也覺得有點異常。
「不對,這狗入不得口」崇禎森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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