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林中遇刺
天色漸暗,魏宅上空依然燈火通明,往常冷清的院落,今日則是格外熱鬧,下人各自忙碌着,臉上卻帶着久違的興奮之色。
六年了,這位京城中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可算是久違的回了一次老宅,如此喜事,就連屋外的花簇,也要比往日艷麗幾分。
內院正房之中,香燭燈映在牆壁上,閃爍不定忽明忽暗,堂屋正當中擺放着一張,由黃花梨製成的八仙桌,四周雕刻着絕妙細紋,桌上則是擺滿了山珍海味。
雖說是一頓氣派的家宴,但落座的卻僅有三人,京城之中,魏家雖稱得上是名門,可當真算不上旺族。
酒席宴前,鴉雀無聲,三人略顯拘謹,見狀一側條凳上的魏淵,率先開口,試圖打破這冷清的氣氛。
“父親大人,這野兔是孩兒親自上山逮的,您快嘗嘗味道如何。”言罷魏淵便起身,伸手夾起一隻兔腿,恭敬的放入父親碗中。
魏述見狀,也是頗為高興,抬手示意兒子趕緊坐下,不必多禮,嘴中應道:“好好好,淵兒有心了。”
“您要是喜歡的話,我讓佟管家按時給您送去。”見魏述配合自己,魏淵便順着其話語,繼續寒暄客套起來。
看著兒子表演,魏述也是心中竊喜,頗為滿意,索性就借坡下驢,兩人繼續扮演着父子情深,“這竹筍美味至極,也是你尋來的?”
“孩兒這不是聽說父親要回來,心裏高興地睡不着,一早便上山,挑了最好的給父親帶回來,讓您老和姐姐嘗個鮮。”話說出口,魏淵只覺得無來由的噁心,想想自己說的話,只感覺頭皮發麻,心裏尷尬的想死。
隨着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席間這對父子,你一言我一語和諧的閑聊着,一旁落座的魏瀾卻是眉頭緊鎖,滿腹狐疑,往日明澈的眸子也黯淡了幾分。
只見滿面愁容的魏瀾,心疼的望着弟弟,心裏想着:父親終究還是下手了,能讓弟弟性情這般轉變,從無賴成為大孝子,不過短短半日,也只有父親,這位遠近聞名的用毒大家,能夠如此輕易辦到。
心裏嘆息着,手卻不由自主的,輕輕搭在弟弟額頭上,眼中泛起淚水。
屋中頓時安靜下來,三人面面相覷,魏淵卻率先反應過來,趕忙替姐姐擦拭淚水,向父親解釋道:“父親不必驚慌,姐姐這是感動的淚水。哎,姐弟情深啊……”
嘴上這麼說著,魏淵心裏可是清楚得很,哪是什麼感動的淚水,姐姐心裏一定是以為他瘋了。
可他心裏清楚,眼前這個父親,絕非常人,自己這點小心思在其面前,和六歲小孩也沒什麼區別,可沒辦法啊,曲還要接着唱,戲也要接着演。
打不過就加入,就算是自己演的再假,唱的再難聽,也要讓對方明白,他妥協了,以後會聽從安排。
並不是魏淵從此坦然認命,而是他明白,自己需要時間來佈局,常言道:事緩則圓。
現如今,以他的能力想要反抗,無非是自討苦吃,當下最好的選擇,便是隱忍和充實自己,等待時機的出現,也許只是一個小小的機遇,便能讓魏淵重新主宰自己命運。
父子情深的橋段,在魏宅中巡演了幾日,一切都是那麼和諧美好,可山中闖入的一對車輦,卻是踏碎這美夢,帶來了噩耗。
事發緊急,導致魏淵並未來得及上演,父子生死離別的橋段,魏述便被宮中趕來報信的官員,匆匆接走,不知宮中出了什麼大事,需要其前去。
隨着魏述的歸京,日子也重新歸於平靜,最讓魏瀾欣慰的是,並沒有因為父親的離開,導致弟弟又開始胡作非為,好像是真的變懂事了,不在想着出門胡鬧,每日泡在書房中,有時也會和自己一同,看些父親留下的醫書,宅中氣氛也變得溫馨起來。
……
春去夏來,魏淵每日在宅中等着,卻始終不見父親口中提到的神秘人,日子就在其盼望中一天天的過去,今日用過晚膳,魏淵如同往日一樣,想着出門散散步。
出了宅門,行至一處竹林,抬頭望向夏日艷陽,在走過輝煌的路程后,漸漸西沉下去,留下黃昏靜靜的美麗,變得柔和嫵媚動人。
每每看到,這些前世自己從未留意過得美景,便覺得不枉此生,如此秀麗多姿的景色,頓時令他心曠神怡,如同喝了一杯香醇的美酒,沉醉在這美妙的時光里
正當魏淵矯情的感嘆着人生時,不知何處吹來一陣勁風,炎炎夏日卻是冰寒刺骨,他頓感汗毛凌立,轉頭便向後看去。
只見身後一片竹林深處,莫名開始騷動,竹葉散落,飛禽驚起,頭也不回地四處躲避着。
一陣“沙沙”的聲響從遠處傳來,通過葉片間,撒漏的夕陽,隱約能瞧見竹林深處,一模糊人影若隱若現,不見其跑動跳躍,似如同幽靈一般,在灌木中遊盪,卻離魏淵越來越近。
“老苟啊,差不多可以了,一點也不好玩……少爺可要生氣了……”魏淵的聲音開始有些顫抖,身體也變得僵硬,眼神隨着人影來回跳動着,雙腿拖着自己沉重身軀,努力向後緩慢挪動。
人影離他大約還有三丈遠處,突然停了下來,隨後又消失在灌木中,魏淵四周的陰風漸停,抖動的竹林,也隨之恢復平靜。
剛剛騷動的林間,此時又靜得可怕,萬物像是被老天按下了靜音鍵,魏淵彷彿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臟不停跳動的聲音。
手中的梅花針被他攥得有些彎曲,雙眼在四周林間,漫無目的地來回掃視,在努力尋找着那個身影。
就在他眨眼的間隙,草叢中突然躍出一人,筆直向著他衝來,等魏淵再睜開雙眼時,此人已然躍向空中,伴隨着最後一絲夕陽,隱約看清了那個人的輪廓。
沖向他的,是一位身材有些瘦小的男子,身着素衣有些偏大,似乎不太合身,其身後夕陽照在他後背,他看不清男子的面容,但頜下白髯隨風而動,卻是清晰可見。
空中的人影,手中橫提着一隻類似煙袋的兵器,似橫空出世的利箭,就這麼直勾勾,沒有一絲猶豫地刺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