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和其他山羊們
“你吃下去是什麼感覺?”侯岳假裝擔憂地問道。
雞頭鬱悶地說:“不好。”
“吃屎和吃這個哪個更難吃?”侯岳繼續問道。
“我沒有光明正大吃過草,現在我肯定上面澆過大糞。我很不好,有水嗎?謝謝。”
一旁看着雞頭試毒的同僚丟給他一個水壺,就看着雞頭伸出舌頭任由水流洗刷。
之前還有對雞頭人品信賴的炮灰也不敢再看雞頭丟在一旁的雜草了,但是對於自己的傷口也沒轍,衝著雞頭罵道:“帶着你的草滾到一邊去,啥子忙也幫不上,就會吃草放屎屁。”
雞頭一臉訕笑,罵不還口。之前拿着火藥清理傷口的同僚則長嘆短吁:“看打眼了,看打眼了,我是手臂傷了不是腦子壞了,還會對吃草的抱有幻想。”
“罵吧,隨便罵,看誰到時候先入土,吃草的這事情過不去了。”雞頭也有些上火。
“欸,雞哥是以身犯險,為的是大傢伙。”侯岳處於內疚給雞頭打圓場。
“他怕是腦殼子給病到嘍,吃個草病情加重了。我爸爸說缺心眼子都是跟他一個模樣。”
雞頭抄起了他的砍刀。
侯岳剛要阻止,旁邊起前那位“醫學世家”開口道:
“我爹給我吃他做的假藥都沒見得像他這麼要死的樣子。”
雞頭抬起了他的砍刀……
“你們最好不要再叫我吃草的,村裏的老人說吃了草以後就變成牲口了。”雞頭一臉嚴肅。
“牲口。”不怕死的聲音來自划水已久的二少爺。
現在侯岳總知道為什麼二少爺沒什麼朋友了,有些人也是一樣的一生只需要一個朋友。但是二少爺不一樣,他總能夠在自己好兄弟的神經上插上一刀。侯岳開始有些討厭他了。
雞頭說:“叫雞哥。雞哥。”
二少爺堅持說:“雞哥,大牲口。”
侯岳喝到:“你們倆有完沒完。”
“牲口。”
雞頭的巴掌和侯岳的鞋子同時招呼到二少爺臉上,現在二少爺的變現非常欠。總喜歡開着別人的玩笑,還總要自己樂呵,其實一點都不樂,還非要別人跟着一起樂。
蚯蚓死了,雞頭成為二少爺為數不多的戲耍對象。侯岳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他的自暴自棄,無論是自己還是別人受傷,二少爺總要缺德地去插上一嘴,然後用他吐不出象牙的嘴巴去提醒別人自己還沒死。
侯岳希望此刻二少爺能夠安安靜靜地死去,他此刻已經足夠心煩了,侯岳想休息。
雞頭忙不迭地說道:“讓他說吧,張了張嘴巴用不了多長時間了。不就不信他的嘴巴還能把小日本給氣死,到時候書被不長眼的子彈開花都要犒勞一下他。”
對於雞頭這種打了牙祭還要留着鍋底的廣東佬來說,這貨總不會去詛咒來開導自己。現在所有人都開始討厭二少爺了。
二少爺磨磨蹭蹭地並腿挪開,他的臉上還帶着微笑,讓自己的同僚們都恨不得把他的牙打碎了再讓他咽下去。可這個傢伙突然又回頭:“你比太監好多了。”
二少爺在眾人心裏的形象又令人厭惡幾分。
但是最後一句話二少爺說的沒錯,雞頭比太監強太多了。對於太監這種一無是處,無所作為的人來說,見了太監就等着被他臨終關懷,活人等死就指望着他。
侯岳看了遠處的走馬塘一眼,哪裏的水流不像以往那麼湍急。這是最讓侯岳憂心的地方,
他們守護了這麼久的地方實則就是為了爭奪大場這塊水路交通樞紐。
大場境內河道縱橫,遍佈城鄉,水路走馬塘為東西向主航道,連線南北航道的西彌浦,桃浦,十五噸船可航達薀藻濱,黃浦江,蘇州河等各大江河。所以歷來以此大場都是兵家必爭之地,大場完了日軍就能控制整個上海西郊。
那邊的河道還依舊傳來爆炸聲,這不是日軍,是主力部隊在炸橋。臨時修築的橋樑被炸塌落入江流,堵塞了水流流通,日軍的渡河船經過容易觸礁。岸邊不知道已經打斷了多少根渡江索,這都是先前日軍進攻時留下的。
侯岳舉着望遠鏡看向西邊的主陣地,那裏同樣有一位拿着望遠鏡觀察着炮灰們的陣地。拿望遠鏡的看起來是個少校,他看起來比八嘎更加沉穩,也比八嘎更加有軍人氣質。侯岳並不希望自己能夠轉投道那位少校手下,從以侯岳當兵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那是一位傳統的軍人。-而這些傳統的軍官最是容不得像他們這樣的人渣,留在八嘎身邊只要在謊言中度日,時刻提防着不知道哪裏衝著你腦袋飛來的子彈。而那位長官手槍里的子彈有一半都餵給了逃兵和像侯岳這種天天要軍法從事的。
對面的那位他似乎對炮灰們還在堅守陣地有些驚訝,按照他想像的劇本里,炮灰們在第二波進攻中就該潰敗或是全體陣亡。但他手上的陣地也是一團糟,相比於炮灰陣地的安靜,主陣地的就要喧鬧許多,大部分是傷兵因為傷口潰爛而哀嚎。炮火磨平了他們搭建的陣地,侯岳在望遠鏡中可以看見他們有些機槍位置居然還空着。一些搬運屍體的士兵望着河流發獃——炮灰或是其他友軍在做什麼他們毫不在意,有些已經被密集的炮火炸得麻木,還有一些已經聽不見了。
侯岳想着要不要跟着八嘎商量一下隨時逃逸的準備,但他又想起八嘎可能又會趾高氣昂地鼻孔對着侯岳說:“看吧,你就是一直毛猴,看誰你都覺得要死,我就知道你衝著營養發育不良的樣子打不了仗,你可以回去讀你的聖賢書啦,廢物,廢物,no,no。”
侯岳不再去想,和那幫子得過且過的廢物,炮灰們在一起,臨死才想到給自己準備上一副棺材。侯岳想到下一次衝鋒過後,如果陣地沒有被羅圈腿子淹沒,他也會漾起激蕩的豪情。
看看主陣地的狀況就知道,他們自己把自己當成了死卒。在看看八嘎,他把炮灰們連同自個兒當成了死卒,但沒有人去反對他的意見,或許是都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